黑衣男畢恭畢敬雙手舉著畫開始做介紹。

“您看，撈化的靈魂是鮮，所以用了一個八爪魚作為代表，而撈化有一個撈的動作，八爪魚手很多也說明我們速度很快。現在還只是個線稿，到時再加上顏色，相信會更出彩。”

語速適中，笑容親和，唯一的瑕疵可能在于有些許緊張的顫音，不過，禮貌帥氣又認真有才華的男孩子總是能讓人釋放更多的包容，兩夫妻全程姨母笑聽得很是認真。

白衣男之后不停助攻打配合，說自己這朋友平時給商家做原創設計，單一個LOGO，報價都在一萬以上呢，他還得挑客戶，沒亮點沒特色的商家給再多錢都不接，而今天之所以會主動提供，是因為他們在進行一項老字號扶持公益計劃。

“叔叔阿姨，我們今天這個設計可以免費給你們用。”白衣男鋪墊完又亮出一道殺手锏，仿佛他們特偉大特無私，自己的背景里就散發著一道正義的光。

許翩翩聽完心里嘆了口氣，覺得白衣男你這豬隊友，這配合打歪了啊，本身老夫妻就對錢這事敏感，你動不動一張黑不溜秋的畫還上萬，怕不是想把人給嚇得把你們轟出去。

果然，老板娘的手在自己衣角反復擦了又擦，才敢上手觸碰畫板一角，生怕玷污了一件藝術品似的：“這畫……這畫是不錯，可……”邊說邊望向自家老公，眼神交匯中有了“快一起想想該怎么拒絕這兩孩子”的默契。

老板畢竟是頂梁柱，仔細看完畫，加問了一句：當真免費？再沒有其他條件？

白衣男手摸摸后腦勺，嘿嘿笑了兩聲，低下了高揚的頭顱：“就是店招裝上后，我們想來拍點照片和視頻，放在我們自己的抖音上作為一個案例宣傳宣傳。”

許翩翩會心一笑果然不出所料，再舀一勺湯，饒有興致等著是不是按照自己心理的劇本繼續往下演。

只見白衣男扒開始拉出手機給夫妻兩看自己的賬號，說自己叫姜勉，抖音號叫“老朋友”主打一個老歌老店老物件老回憶的復古情懷。

只是當老板問起粉絲人數時，白衣男竟然露出一絲難為情，只說自己剛開始做，還沒真正發力呢，粉絲不多，其實還有點少，那具體多少？“目前…就…230。”

最后這數字報出來，語氣低到了腳板底。就這……？許翩翩心里的劇本依著兩人的顏值和壕氣，粉絲起碼寫著10萬+吧，還好自己素質高定力強，表面云淡風輕，生生把“嘲笑”就著撈化湯給咽下去了。

老板和老板娘謹慎小心地措辭，生怕傷了兩位貴公子尊貴的自尊心。

“你們真是好孩子，謝謝你們，只是我們店小也偏，怕是也起不到效果，真的不麻煩了。”

“帥哥美女，支持一個嘛，店招我們幫您做好送過來都行。”姜勉的臉上此刻換上了諂媚的笑，還試圖去搖晃老板的胳膊，一股猛男撒嬌辣眼睛不可直視的畫面。

叔叔阿姨尷尬地繼續搖頭、擺手，一時局面有些僵持了。

許翩翩一直吃瓜看熱鬧的心態，原本沒打算出聲，但看到兩夫妻人善不愿說拒絕的重話，或許想到了自己老家的父母，不落忍，便試圖做做和事佬。

她放下碗筷站起來準備往付款區走，路過他們時假裝很不經意地轉頭面向他們甜美建議，既然叔叔阿姨都說了不麻煩，兩位帥哥的好意就留給下一位更需要的吧。

姜勉卻仿佛又燃起來新一重希望，說美女你看，這是不是做好事、正能量、有價值、有意義、該支持？努力把許翩翩拉為自己的同盟戰友。

“真的特別棒！你們一定可以找到更需要它的人的！”許翩翩和顏悅色注意著自己的語調語氣。

姜勉一副傻白甜不懂江湖兇險備受打擊的蔫茄子樣，一直嘀咕，就想不明白，為什么現在想做點好事都這么難？

“因為大家都明白，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上天的每一個饋贈都會標好價碼。”許翩翩本想著以這樣玩味的話點到為止，盡快結束拉扯。

“哦？那請問，我們這是會標什么價碼？”黑衣男之前一直漲紅著臉沒說話，一種挫敗感卻無從消解，聽到這話似乎總算找到一個出口，面向許翩翩，聲音微顫眼神凜冽質問。

這眼神中分明又有一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燕雀安知鴻鵠之志”的不屑。

許翩翩的逆鱗還真被這眼神給觸了。

“好吧，那我就以小人之心揣度一二，說得不對也請二位見諒。”

“首先，這個設計構圖及字體等會不會涉及到借鑒侵權問題，未來可能產生的糾紛算誰的？”

“其次，你們現在說公益免費送，那是因為現在店小你們也需要刷好感博流量，之后如果做大做強了有沒有一種可能被反告沒有授權，到時要再追加多少版權設計費還不是你們說了算？所謂的放長線釣大魚罷了。”

“再次，即使你們真心利他做好事正能量，但關注你們的粉絲大部分是因為設計繪畫、公益情懷以及你們的顏值吸引，又有多少能轉化成我們撈化店真正的顧客，能對店里產生多少實際的轉化？而且人家作為老字號店本身自帶關注流量，說到底，算誰蹭誰更合適？”

許翩翩幾個問題連環直擊一氣呵成，當年打辯論的風采重現。

兩張帥氣的臉被懟得是一陣白一陣紅，尷尬到腦子短路，一時竟不知怎么反駁。

黑衣男柯嚴支支吾吾半天：“你……算了……我們走！”拿上手中的畫板頭也不回沖出店去。

白衣男姜勉直追“喂，柯嚴，你等等，哎…唉…！”

臨出門又趕緊折回來掃了一下微信付款碼，并回頭狠狠瞪了許翩翩一眼。

“沒想到人長挺甜，嘴長挺欠啊，外套挺白，腹內挺黑啊！”

許翩翩對這一番反諷不為所動，保持勝利者的風度微笑揮揮手，您開心就好。

老夫妻連連道謝，說原來里面有這么多門道，他們可一點都不懂，為表示感謝，中午這碗撈化免單。

許翩翩不由分說拿起手機掃碼就付，一碼歸一碼，沉浸在正義使者帶來的飄然成就感里，蔣烽一個電話又把她打回地面摩擦。

“趕緊回來，老板三十分鐘后找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