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樓有兩家公司，一家關著門，另一家尚在裝修中，還沒開業，門口放著幾個工具箱，看來剛才他尾隨的那批工人就在里面。

門口有個蹲著抽煙的中年工人，見到扛著梯子的陳遲急急忙忙跑下來，他主動上前叫停。

“等一下朋友，樓上怎么了？”

半夜加班干活還摸魚，怎么看都不像是NPC，陳遲直接在內心敲定了對方的身份，換上慌張的語氣，急促地說。

“樓上來了個怪人，說要把17樓的人全殺了，我反應快跑了下來，你們也快逃吧，先出去再報警！”

這是一個多人聯機的副本，卻沒有給出任何有關于組隊的信息，證明不同陣營的玩家并非是合作形式，而是競爭。

這批人費了那么大的勁，偽裝成裝修工人來到16樓，大概率是想從通風管道潛入，非常專業，必然不會坐視其他人捷足先登。

果然，對方表情沒什么變化，語氣卻明顯焦急了起來：“這樣，那你快跑吧。”

“一起走吧，這里太危險了。”陳遲拉住他的手，情真意切地說，“錢可以賺，命沒了可就什么都沒了。”

其實陳遲也沒別的意思，純粹想仗著NPC的特權身份惡心一下他，看看這人的反應，沒想到這位跟他是臥龍鳳雛，一拉二扯竟然沒能掙脫陳遲的手，反而被拽住了。

就在這時，樓上傳來了凄厲的慘叫聲，陳遲聽得出那是門口保安的聲音，動靜如此之大，應該是已經遇害了。

中年工人的語氣急促了起來：“你松開我，我還有事要做，你自己跑路不行嗎？”

“不松。”陳遲死抓著他的手，“我覺得現在再跑可能已經晚了，借你們公司躲一下可以嗎？”

“我……”

那人怎么也沒想到一個NPC會有如此多的屁事，但陳遲的要求合情合理——人家來叫你逃命，你不肯逃，反而要留在公司里，那豈不是代表你這里更安全？

樓上慘叫連連，兩邊僵持不下，陳遲直接就往里走，強行闖進了16樓的裝修現場。

里面堆著大量建材，卻完全沒有被動過的跡象，另外三人躲在一個小房間里，各司其職。

一人搗鼓水管，一人搗鼓通風管道，一人拿者筆記本電腦，見到陳遲這個陌生人突然闖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投來目光，質問他的身份。

陳遲舉起百試不爽的身份證明，委屈道：“我就是一打工的，害怕，找你們這地方躲一會兒不行嗎？放心，我什么也不會做的，等安全了就自己走。”

二階段測試開始了。

陳遲想知道一般玩家對于NPC的容忍度，面對合理要求時，他們會怎么做？

每個人的行為都基于對規則的理解，這些信息沒人教導，靠自己摸索需要很長時間，現在最多只需要付出一條命——換算起來就是10點神性回響的代價，完全是值得的。

“有人提前行動了，大概是穢神教的瘋子。”中年工人對同伴說，“現在研究所里必定陷入混亂，我們要搶時間，計劃提前開始，至于這個人就不用管了，無關緊要，讓他在一旁待著。”

“我建議捆起來比較好。”

正在操作電腦的工人說了一句，明明長著一張粗獷的男人面孔，然而發出的聲音卻有著女性獨特的柔美。

這是個女人？！

那一瞬間，陳遲就明白了為什么剛才中年工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因為他們每個人都戴著頭套，遮住了真實面容。

真是夠專業的，但我也不能輸給他們！

陳遲戲精上身，連忙后退到安全距離，擺手求饒：“別綁我，萬一樓上那東西殺下來我就完了，我保證乖乖待著，不干預你們的任何行動。”

四人沒有交流，只是交換了一個眼神，最終由放風的為首者做出決定，從口袋里取出一疊現金塞進陳遲手里，大概一兩千的樣子。

“這筆錢給你，你留在這里幫我們望風一小時，如果有人來了你就通過對講機提醒我們，可以嗎？”

陳遲沒有立刻回答。

這是要拉他入隊？

不對。

仔細一想，對方的意圖并不難猜。

普通人的存在對于玩家來說就是不穩定的炸彈，能甩掉盡量不要靠近，所以那位端著罐子的怪人不愿意與他接觸，直接走開，那這四個人刻意將他留在這里，還給了一筆錢，必定有所圖謀。

這個圖謀肯定不是指望他幫忙，正常人都不會將“望風”這種事寄托于底細不明的陌生人，于是陳遲從反向邏輯思考。

留個眼線在16樓不是為了幫他們望風，而是在目標得手后用來吸引其他玩家的注意力，提高逃生概率！

畢竟罪惡值的存在只限制了玩家“傷害”NPC，并沒有說不能與NPC交互，陳遲拿了這筆錢就等同于通過交易的方式主動加入副本，接下來就算被殺了大概率也不會扣除罪惡值，這就是對游戲規則的拓展運用。

可陳遲并不是NPC，其實他身上有無數個破綻，過于干凈的穿著和沒有老繭的手掌屬于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問題，只是梯子成了他完美的保護色，全程沒有引起任何懷疑。

給錢之后，四人開始有序地爬進通風管道，把帶進來的工具包全部留下了。

陳遲在那些包里翻找一圈，沒找到武器，不過意外地找到了一份大樓的設計圖，其中通風系統設計圖被紅筆標注了一條線，疑似為進入17樓的路線。

這個發現確認了陳遲的猜想，他們根本就沒想過要回來，所以這些無所謂的東西丟了也就丟了。

這時候擺在陳遲面前的選擇有兩個：跟上去或是靜觀其變。

但仔細思考之后，他決定兩個都不選。

大廈的通風管道四通八達，照著地圖走也不一定能走對，而且對體能的消耗過大，風險大于收益。

現在研究所里齊聚了三方勢力，但是這四人的存在并沒有被發現，極有可能打破平衡局面，陳遲現在的目的是不讓所有人好受，所以他得給這四人組加點難度。

“先把他們的退路堵死，不想回來就別回來了。”

陳遲從工具箱里拿了把錘子，敲碎消防窗口，把管道接上消防栓，一路拖拽到通風管道內，用鐵絲固定，然后將龍頭擰開。

高壓水柱化作一道白線，咆哮著沖向管道深處，整個通風管道都回響著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做完這些，陳遲又扛著梯子走樓梯回到了17樓，這段時間里怪人與研究所防衛力量應該已經決出了勝負，接下來他要投靠勝者，盡可能讓本來就十分混亂的局勢更亂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