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只會講木匠的心得，丁子星只會講動漫的故事，楚夢之的故事無可替代。

姚志信還想聽下去，但楚夢之嘴唇微微顫抖，再不往下說了。

姚志信拍拍楚夢之的肩，勸：“你就當是孟姜女哭長城吧，過都過了，還能咋滴呢。”

在姚志信心中，這些過往只是故事，他無法核實真假，也沒想追究。比起楚夢之和妻子的愛情故事，他更想知道，神女廟里抓孩子的妖怪到底是誰，村里是不是真的有人丟過孩子。

如果有，他相信抓小孩的妖怪，不是丁家那女妖，就是宋瑤。

柯南說過，罪犯都是有動機的。怪志故事里，抓孩子的女妖大概分為三類：一種是失了孩子的母親，一種是拿孩子練功的邪魔歪道，還有一種是不問緣由的變態妖怪。

丁家女妖罵楚夢之是負心漢，姚志信推測楚夢之是個拋妻棄子的大渣男。也許宋瑤特別想找回自己的孩子，就拿別人的還是當孩子，把孩子抓走了。丁家女妖是宋瑤的閨蜜，所以，丁家女妖幫著宋瑤抓，是個變態妖怪。歸根究底，楚夢之是始作俑者。若不是楚夢之拋妻棄子，宋瑤怎么會到處抓孩子呢。

楚夢之的悲痛神色霎時收斂，咬牙切齒地說：“我二人尚未圓房！”

姚志信不可置信：“啥，結婚那么久，你還是個和尚？”

楚夢之惱羞成怒道：“你腦子里腌臜事不少，唯獨裝不下學識！”

可這么一來，妖怪抓孩子的動機就摸不透了。

不過，姚志信想，大人可以為了任何事情撒謊，是聽不見真話的。都說妖怪也是假的，但村里的確有妖怪。誰知道楚夢之會不會也編出個一往情深的故事，來忽悠他。

丁子星說過，大人得順毛捋，他們有他們的尊嚴，并且絕不允許小孩冒犯。

姚志信敷衍地安慰他的妖：“既然沒圓房，那你就沒娃，至少你的娃沒遭抓，也是件好似。再說，你也不認識女妖怪，女妖怪抓娃娃不關你的事。你是清白的，我不會拋棄你。”

楚夢之無語望天，心說，孩子不諳世事很正常，孩子注意力不集中也很正常。姚志信年紀小，關注力很容易被無關的事情吸引，一會兒想找媽媽，一會兒想挖他的秘密也很正常，他也不能生氣。他好像應該慶幸自己沒有孩子，可無后不孝，他更應該悲愴自己未在世間留下血脈。他后悔對一個乳臭未干的孩子說這么多，暗道自己是孤寂百年被悶壞了，自討苦吃。

竹籃里已經裝了茄子、豇豆、藤藤菜，有點重。姚志信得雙手擰著，左一步右一步往前跨，木偶似的。

楚夢之不好讓一個毛孩子去干活兒，便主動把竹籃接過去。

姚志信手上閑下來，腦筋又開始轉動。他想，楚夢之是他的妖，還是照顧他的，他自然要幫自己的妖。不管楚夢之說的到底是不是真話，只要楚夢之想要找宋瑤，他就努力去找。

宋瑤姓宋，或許和村里的宋家有關系。

宋家是云華村的名人吶。

村里原有三戶姓宋的，三戶人都在脫貧時候，遷到巫山縣城去了。村里現在留下唯一的宋家人，只有一位老奶奶。搬遷時，宋奶奶不愿意走，但兒女都想下山。畢竟，政府給錢又給房，錯過這機會，可能一輩子都只能待在山上了。

但宋奶奶說，村里的田以戶為單位分配。她留在村里，就能為兒女們守住后路。將來若是孩子們在城里混不下去了，就回家來幫她種田，也不至于餓死。

村里的老人們很多都是這樣打算，于是宋家媳婦的戶口遷出村，方便孩子讀書。宋家兒子的戶口留在了村里，守著宅基地。但一家人都去了城里，只剩宋奶奶一個人。

宋家出名，在宋家有個“出類拔萃”的大孫子，宋阿毛。

宋阿毛初中讀完就輟學，不上職高也不打工，是個街溜子。

其實，街溜子也沒啥好稀奇的，游手好閑的人多了去。但宋阿毛的愛好，是離家出走。

他爸媽在縣城打工，一個掃地一個洗碗，也沒空管他。第一回，他參加了縣里組織的就業培訓，得了三百塊，跑去了重慶逍遙，兩天就把錢花完了，連回縣城的路費也沒有。聽說，最后是因為偷了兩個肉包子，被送到派出所，被救助站擰回來的。

可宋阿毛至此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般，沒過幾天，又跑了。

這回比較厲害，聽宋阿毛自己說，他是在路上搭了個貨車，先到重慶。然后在重慶街頭要了幾塊錢，去成渝高速路口攔車，去了成都。

姚志信覺得宋阿毛吹牛，沒錢怎么可能跑那么遠呢。但宋阿毛自己說，他都是大人了，別人也看不出來他是小孩子。現在還是好人多，他說丟了錢，回不了家，大把的人給他塞吃的，還巴巴地給他送到指定地點去。他沒帶一分錢出門，還拿錢去看了熊貓嘞。

當然，宋阿毛這次去成都也沒幾天。因為沒錢就沒地方住，最后連續兩天睡在肯德基，被店員看出報了警，最后又是被遣送回來的。

不過，有了兩次經驗，宋阿毛膽子更足了。他翻了網上的地攤攻略，覺得自己也能發家致富，想去賺錢。

他帶上身份證，故技重施到了重慶，當棒棒。

他哪干過重活兒，自然吃不了苦，沒兩天就蔫了，于是又拿錢想去批發襪子擺攤賺錢。可他看上的貨都不怎么好賣，還不如當棒棒賺得多。

他吃不下苦，又覺得沒賺到錢就回家丟臉，路過一家重慶小面店，看招工包吃包住，便覺得很適合，能凈賺一些。他老老實實端了一個月盤子，結果到頭來領工資的時候，老板一看身份證，他離16歲還差上兩個月。

未滿16歲，就是童工了。老板一個頭兩個大，直接將他送到派出所，主動交代問題。

這么一來，宋阿毛的工資全進了父母口袋，自己也被再次送回巫山縣城。

至于后來，在街頭睡覺被城管逮了呀，逛手機店疑似走失兒童被報警啦……反正，出走花樣千奇百怪，結果出奇一致，宋阿毛最后總會陰差陽錯地被送回來。

宋阿毛不離家出走，就往村里跑。他到了村里就找丁子星吹牛，說他又去了哪里。然后沒兩天，宋阿毛他爸媽又到村里來接人。這么來來回回的，一年總要在村里走上好幾遭。

楚夢之聽完后，沉默不語，面色陰沉。他比姚志信高出大半身子，姚志信不得不揚起頭問：“難道宋家的，是你子子孫孫？”否則為什么會因為別人家的事情生氣呢。

楚夢之氣：“你說這么多，跟個碎嘴的婦人一般，沒半點用。”

姚志信跟在楚夢之身后，不服氣道：“你不管咋嫌棄，你都是我的妖。哪有妖嫌棄主人的。”

楚夢之腳步一頓，繼續往前走，并未反駁。

姚志信覺得，楚夢之應該是默認了。

不過他也發現，他說了那么多，沒有宋瑤的消息，也難怪楚夢之不耐煩。一時半會兒，他想不到哪里去找宋瑤，不過如果宋瑤自己能出現就好辦了。

女人嘛，就是哄的。哄不到宋瑤，先哄哄那紅衣的女妖怪也行。等哄好了，丁家女妖自然就能告知宋瑤的下落。

不過，楚夢之又真是負心漢，這就麻煩了。女人最忌諱出軌，定是要鬧個天翻地覆的。楚夢之雖然是他的妖，可他也是正人君子，幫理不幫親。他頂多幫楚夢之勸上一勸，而楚夢之還得做好挨打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