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松山。

深藏在山中的眾人，此時卻盡皆面目悲戚。

崔征終究還是沒熬過來…

小小一方土丘，在這不顯眼的小松山里，更加不顯眼。

楊觀撐著身子，被旁邊的人扶著。沒有香表、沒有貢品，只有那一方小小土丘…

四天過去，楊觀胳膊上的傷口已經見好，可是肩膀上和胸前的傷，還顯得很是猙獰，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但是行走無礙。

“老崔，安心，我一定將小旗帶回去。”

郭瘋子蹲在小土丘旁邊，伸手添了一捧土。

“我們向西走。”

“向西？”

等安葬完了崔征，眾人的去處，便成了必須要解決的事情了。

楊觀沉沉點頭：“我重傷不能行，從這兒到莊浪衛，最起碼需要十日，即便是你們能打獵，我們也會受不住。戰馬還有草，你們總不能硬抗。”

“而且生火也容易引起韃子注意。”

“如今韃子已經過了古混長城，他們幾乎沒有什么后勤，所以也牽扯不到后勤線的安全，所以他們的鷹探，會直接散布在長城沿線，這時候，沒人會相信這片地方還有明軍。”

“我們沿著古混長城向西，全力之下，也就三天的時間，只要不和那些韃子賣你對面，沒人能分出誰是誰。”

“可是……”

郭瘋子卻看向楊觀鄭重道：“古混長城，是韃子肯定會派人守的地方，尤其靖羌關那邊，因為韃子攻擊南邊的黃羊川，他們也害怕我們會從靖羌關出擊，從側面攻擊他們。”

“所以，在靖羌關那邊，肯定會有韃子的鷹探徘徊。”

楊觀沉吟問道：“會很多嗎？”

“那應該不會，如今，黃羊川外，韃子的鷹探和我們夜哨，會雙方來回試探對方的兵力布置和軍事消息，這邊只需要盯著就是，不需要太多的人。”

“那就這么辦！”

楊觀直接點頭道：“我們沒有太多的精力浪費在此，在這小松山里，我們是可以躲，但韃子撤退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他們新來此地，這兩天必然是要進攻一下來相互試探的。”

“如此機會，我們不能錯過！”

幾人沉吟間微微點頭：“那今夜就走？”

楊觀點頭：“今夜就走！”

入夜的小松山，脫了棉甲，換上了韃子皮甲的楊觀六人，騎馬朝著小松山外扎了出去。

夜空之下，前方的通路雖然模糊，但也不至于看不清。

郭瘋子以及麾下三人呈楔形陣展開，將楊觀和那受傷的趙群護衛在其中。

道路坎坷，加上楊觀受傷，所以眾人的速度并不快，只是沿著古混長城緩緩向西而去。

入夜的靖羌關城頭。

返回靖羌關后，便未離開的小老弟楊英，這兩天很是擔憂。

尤其是當戊戌旗返回此地，得知楊觀深受重傷之后！

“別瞎想了。”

大哥楊光烈看著這位弟弟，無奈安撫道：“既然知道了他受傷不重，想必一定能夠活下來的。”

楊英悶著頭：“大哥，那只是戊戌旗的說法。”

“我的那一伍，己酉旗的那一伍，都死得差不多了……”

楊光烈蹙了蹙眉頭：“你擔心也沒什么用，還不如好好去休息，明日一早起來練武。”

楊英都未曾回頭去看自己這位大哥，只是低著頭。

站立靖羌關的城頭上，楊光烈笑著拍了拍小老弟的肩膀：“看見這一片黃沙了嗎？”

“自古以來，這一片黃沙里埋了多少人？”

“不說其他朝代，僅僅是大明朝這二百年，在這塊地方埋了多少人？”

“九邊長城，哪一塊不是血肉模糊？”

“爺爺就是死在了這一片黃沙里，未來我們又有誰能跑得了？”

楊英低沉著頭，想起上一次楊觀還在和他說。

要在這一片大草原上，建立一支騎兵，打出一片地方來！

“韃子！”

夜幕籠罩間，前方荒原上，數騎韃子鷹探奔騰而過。

他們并未靠近城頭方向，只是逡巡一圈，便直接朝南而回…

這是一種監視，可對于在這關城上的人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挑釁？

“我要殺了他們！”

楊英一個咬牙，卻被楊光烈笑著摁住：“不過是一些鷹探，他們是來盯著我們的。”

“放心吧，有人會收拾他們的，你們鷹哨，不就是做這個的嗎？”

“我們要出城？”

楊英側頭看向大哥楊光烈。

“肯定的，這邊的韃子鷹探不多，能收拾一次就收拾一次，不關乎全局，屬于撿著就算的。”

“我去整軍！”

楊英轉頭間，便朝著下方而去。

溫振山一伍，只剩下了一個趙群，如今還生死不知。

所以此次在補給己亥旗的時候，直接從下面抽上來一伍遞補了進來。

等楊英剛剛下城，就看到遠處正在忙碌的李巧和劉浩二人。

他們是郭瘋子的麾下，因為護衛丁酉旗返回此地，如今卻成了沒去處的。

“三公子。”

看到楊英，李巧終于鼓起勇氣走了過來：“有小旗的消息嗎？”

楊英抿了抿嘴，固執搖頭：“你們先跟著我吧。”

李巧卻微微搖頭：“小旗不會有事，我們等小旗回來就是…”

楊英卻緩緩道：“我哥的小旗損失嚴重，崔伍長麾下的兄弟們都沒了，如今遞補了幾個，你們跟我去見見，先相處相處。”

聽聞此言，李巧和劉浩二人這才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靖羌關軍營內。

等楊英趕至此地，便看到幾名總旗正在梳理著隊伍，這一次回來的傷兵很多，即便是遞補后，想要以完整隊形出戰的也并不多。

加上戊己十二旗，還有一些人被抽調往丙丁十二旗。

這就導致整個戊己十二旗，如今大多都是從庚辛十二旗里面抽調上來，只在長城內進行過任務的夜哨。

不能說他們沒有殺力，可是相比較而言，對付長城內的土匪、和對付長城外的韃子，是完全不一樣的。

封八虎雖然調任丁字擔任總旗，可如此之時，他對于古混長成外最為熟悉，所以這一次少不了他。

小老弟楊英不顧其他，直接抬腿走到幾名總旗身旁開口道：

“封總旗，我也要去！”

“我哥還在外面，我得把他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