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祥福則有些懵：“這就贏了？”

秦輔明點點頭說：“對，我們贏了。”

“只可惜沒抓住李永芳?！蓖行┻z憾。

“能夠滅掉撫順漢軍和遼兵炮隊就足夠了?！?

馬祥福眉目猙獰的說道：“尤其是遼兵炮隊……”

“你們還愣著做什么呢？”橋上傳來徐鋒的怒吼，“抓緊清理戰(zhàn)場?！?

“領(lǐng)命！”馬祥福等軍官這次就聽話多了，趕緊帶兵開始清理戰(zhàn)場。

其實也沒什么好清理的，主要就是搜集戰(zhàn)場上的弓箭以及甲胄，裝在從建虜手中奪來的馬車上，再然后從浮橋過河。

前后只用了不到一刻鐘，浙營就清掃完戰(zhàn)場并且過了河。

剩下的八百多撫順漢軍，此時已經(jīng)在渾河北岸列隊歡迎。

在撫順漢軍的隊列前方，則跪伏著百十來個被俘的遼兵。

看到這些遼兵，馬祥福、秦輔明還有虎口余生的川兵一下就紅了眼。

這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要不是這些遼兵變節(jié)投敵、并且將炮口對準川營，背靠渾河北岸列陣的白桿兵又豈會敗在建虜?shù)蔫F蹄之下？

今天非殺了這些狗賊給死在北岸的袍澤報仇。

當(dāng)下百來個川兵便抽出浸血的鋼刀大步走向跪地的遼兵。

“饒命，饒命啊，我們是被逼的，我們也是實在沒辦法?！?

看著川兵拎著鋼刀殺氣騰騰的向他們撲過來，被捆住手腳的遼兵紛紛叩頭求饒，不少遼兵甚至于吼出了破音。

然而根本就沒有人憐憫他們。

徐鋒也把目光轉(zhuǎn)向橋頭的那十幾門紅夷大炮。

這十幾門紅夷大炮落在了浙營手里，肯定就到不了遼陽。

沒了這十幾門紅夷大炮，不知道會不會改變遼陽的戰(zhàn)局？

明軍要想守住遼陽恐怕是癡心妄想，但是應(yīng)該能多撐幾天。

就在徐鋒思忖之間，一片寒光閃過，百十來顆人頭滾落在地。

“將軍，我等未奉將令就擅殺戰(zhàn)俘，此舉有違軍規(guī)，請治罪。”

馬祥福、秦輔明帶著百多個川兵轉(zhuǎn)身來到徐鋒跟前，跪地請罪。

看得出，川兵對待徐鋒的態(tài)度已經(jīng)跟之前明顯不同，尤其是馬祥福，第一次對徐鋒使用了將軍這個敬稱，不再像之前直呼其名。

徐鋒當(dāng)然不會因為這個事情處罰川兵。

斬殺數(shù)典忘祖的漢奸，那叫替天行道。

“此事你們做得很好，大可不必為此請罪?！?

頓了頓，徐鋒又說道：“所有認賊作父的漢奸都該死。”

目光掃過列隊肅立的八百多撫順漢軍，徐鋒又大聲說：“當(dāng)然了，對于幡然悔悟的袍澤還是要區(qū)別對待，要給予重新做人的機會?！?

李延庚和列隊的撫順漢軍悄然松口氣。

“小人等謝過將軍。”馬祥福帶著川兵站起身，又主動請纓，“將軍，現(xiàn)在就放火燒了浮橋，然后連夜去建州嗎？”

去建州？李延庚聞言嚇一跳。

徐鋒要帶著浙營去建州？他是要干嗎？

徐鋒則是一下皺緊眉頭，這事能當(dāng)著降軍面說？

看來回頭得警告一下馬祥福，嘴上留個把門的。

但好在，除了李延庚外，其他的撫順漢軍應(yīng)該是聽不見的。

“不行，不能放火?！鼻剌o明反對道，“從這里到沈陽還不到十里地，這邊火光一起，沈陽城頭的建虜肯定就會看到，到時候就會派遣夜不收前來查看?！?

“那怕啥？”馬祥福道，“區(qū)區(qū)幾個建虜夜不收，干掉就是了。”

秦輔明道：“干掉幾個建虜夜不收是不難，但是招來建虜大軍怎么辦？”

“呃……”馬祥福的腦子確實缺了一根筋，撓了一下頭說，“好像確實不可以放火，那就只能用斧頭，這下可是有些費工夫。”

“徐將軍，其實放火也沒有問題?！崩钛痈齾s插話進來說道，“因為沈陽城內(nèi)的建虜總共也就六個牛錄，不到兩千人。”

“這點兒兵力也就勉強守城而已?！?

“所以就算建虜看到浮橋起了火，也不敢輕舉妄動。”

“這樣啊，那就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瘪R祥福說完就準備帶兵放火燒橋。

“等一下！”徐鋒卻突然伸手制止，又扭頭問李延庚，“李百戶你剛才說什么？沈陽城內(nèi)只有六個牛錄，不到兩千人？”

李延庚說：“對，而且是蒙古牛錄?！?

建虜?shù)拿晒排ｄ浄謨煞N，一種是蒙古化的海西女真，比如烏拉、葉赫等部落，另外一種就是內(nèi)附的蒙古部落，比如說內(nèi)喀爾喀、哈喇沁等部落。

徐鋒知道，駐守在沈陽的肯定是蒙古化的海西女真。

內(nèi)附的蒙古部落，老奴是絕不敢讓他們留守沈陽的。

換句話說，留守沈陽的是海西女真的六個蒙古牛錄。

但是這些海西女真的戰(zhàn)斗意志跟建州女真有很大差距。

想到這里，徐鋒就不可遏止的涌起一個極其瘋狂的念頭。

他們或許、沒準、可能、有機會一鼓作氣，趁勢拿下沈陽？

這個念頭一起來，徐鋒就再也壓制不下去，原因還是之前說的，此時的他迫切需要一場接著一場的勝利來提升浙營將士對他的信任度。

而且越是不可能的勝仗，提升的效果就越好。

剛才僅僅只是小勝一場，就讓馬祥福對他的態(tài)度有了明顯改觀。

如果這次真能拿下沈陽，就能使得浙營對他的信任度以及服從度提升一大截，距離盲從于他的目標(biāo)也就更近了一步。

“不到兩千人？六個牛錄？”

徐鋒背著手開始在原地來回踱步。

做出這樣的決定，還是需要很大勇氣。

因為這真是冒險，一旦失敗立刻就萬劫不復(fù)。

李延庚和秦輔明、童威等幾個軍官則是面面相覷。

只有頭腦簡單的馬祥福再次問道：“將軍，浮橋還燒不燒了？”

“放火是不行了。”徐鋒沉聲說道，“老馬，你和川兵弟兄們辛苦一下，找斧頭將浮橋底下的船只都給鑿沉了，鐵索也要砍斷。”

“領(lǐng)命?！瘪R祥福當(dāng)即率川兵離開。

童威咽了口唾沫，小聲問：“阿牛，你該不會是想打沈陽吧？”

“阿威你說對了。”徐鋒沒有否認，說道，“我打算偷襲沈陽！”

“阿牛你瘋了嗎？”童威聞言驚怒交加道，“沈陽的城墻雖然不及遼陽的高，護城河也沒有遼陽的護城河寬，但不管怎樣都是座堅城?！?

秦輔明接著說道：“而且沈陽城內(nèi)還有兩千建虜，數(shù)量是我們浙營的三倍多！孫子兵法曰十則圍之，自古以來非十倍以上兵力則不可以圍城?！?

“以不足敵人三成兵力卻硬要攻城，與送死何異？”

頓了頓，秦輔明又忿然說道：“總之，我反對打沈陽！”

李延庚也想反對，但是猶豫了下還是把話咽回到肚子里。

“老秦，你別急，還有阿威，李百戶，你們聽我慢慢分析?！?

還是不能夠殺人，把秦輔明、童威他們都給殺了，浙營也就土崩瓦解了。

徐鋒耐心的說道：“沈陽城內(nèi)的建虜雖有六個牛錄近兩千人，但是需要分兵把守四座城門以及府庫，所以每座城門最多一個牛錄。”

李延庚、秦輔明、童威不約而同的點點頭。

這點是沒問題的，每座城門最多三百建虜。

但是秦輔明很快就提出質(zhì)疑：“就算每座城門只有三百建虜，也足以將我們浙營擋在護城壕溝之外，我們連長梯都沒有，更沒有云梯，如何越過護城河？又如何攻城？我們甚至就連蟻附攻城都辦不到，徒手攀爬？”

“強攻肯定不行。”徐鋒說道，“只能奇襲！”

“奇襲？”李延庚心頭一動說，“將軍是說，冒充運尸車隊？”

突襲撫順漢軍時，浙營就是冒充的運尸車隊，奇襲沈陽自然也可以依葫蘆畫瓢。

“對，冒充運尸車隊騙開城門?！毙熹h沖李延庚點點頭又道，“只要騙開了城門，只要咱們進了城，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此事絕不可行。”秦輔明再一次提出質(zhì)疑。

“剛才有不少遼兵趁亂逃走了，這時候沈陽城內(nèi)的建虜早就已經(jīng)得知消息，并且肯定已經(jīng)有了防備，所以不可能騙開城門?！?

“不然?！毙熹h卻很肯定的說道，“剛才逃走的那些遼兵絕對不會再回沈陽?！?

其中道理很簡單，這支遼兵炮隊是被迫降的，而非真心降虜，趁亂逃走的遼兵炮隊既然已經(jīng)擺脫了建虜控制，又怎么可能蠢到返回沈陽？

因為按建虜軍規(guī)，丟了紅夷大炮，回去一定會被處死。

所以說，除非這些遼兵炮隊瘋了，否則絕不會蠢到返回沈陽。

秦輔明和李延庚兩人便不再吭聲，顯然他們也想到了這一點，冒充運尸隊，真的有機會將城門騙開。

關(guān)鍵是誰也想不到浙營敢打沈陽。

正所謂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這就具備了兵法上說的突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