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這個，就聽曹子廉哈哈一笑：”都不是，我家大哥，還有我們，都是兵家子弟。”

樂進跟典韋一起點頭。感覺這個答案很合理。

大漢朝廷的主流意識形態是儒家，但不是說儒家包圓了全部官職。

除了被世家壟斷的儒家官，大漢還有兩個主流上升渠道。

一條是切了勾勾當宦官。

再一條是從軍。

盡管儒生們很期望，自己對著四夷，亂民，盜賊嗶嗶兩句孝經，就能感動的他們納頭便拜。再不需要軍隊了。但正常人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這個高武世界，兵家一直是朝堂上最重要的勢力之一。

從商到周，從春秋到戰國，到秦再到前漢到新到后漢。

不管執政的是周朝禮樂派，荊楚南蠻派，齊晉尊王派、法家、黃老還是儒家。是世家，宦官還是外戚，無論誰家的朝廷，兵家都屹立不倒。

執政者們只要不想自己被人錘死，就得捏著鼻子，跟兵家大佬們笑嘻嘻。給官給爵位給錢給女人。哪怕跟兵家大佬不對付，也得繼續捏著鼻子，用另一個兵家大佬對付兵家大佬。

……

“我家大哥，是喬公關門弟子。當代兵家傳人?！辈茏恿褐X袋，仗著三分酒意大聲說道：“縱是當朝太尉段颎段紀明，也要對我家大哥禮讓三分！

另一邊，夏侯淵接口說道：

“三公之位，我兵家有其一。九卿之位有其三。羽林、虎賁，北軍五營，各郡國都尉、邊地諸軍將校，兵家子弟比比皆是。乃是天下第一等學問?！?

這話把樂進跟典韋嚇了一跳，然后又忍不住，尋思了一個新的問題：

“我兵家這么牛批，為什么朝堂之上執牛耳者不是兵家，而是象征世家統治的儒家今文呢？”

……

應該說不愧是兄弟嗎？

曹洪跟倆新門客吹水的時候，曹操也在跟許攸吹水同樣的內容。吹完了之后就開始講條件：

“今文諸公想扛住古文經學的反撲，把熹平金經這件事辦妥了，就得要我們兵家保駕護航！

想要我們兵家保駕護航，那就得加錢～

別的不說，名城大郡的太守位置，不用多，給個十個八個就行。

南陽不錯，然后汝南也挺好，河南尹的位置，你袁家把著多久了都，也該放出來啦。再之后是河北，鄴城位置多好呀，現在的趙相是個什么垃圾？怎么就不換我去做呢？

然后，你看北面檀石槐多囂張啊。鮮卑已經代替匈奴，成為新的草原萬里大國啦。為了大漢的江山社稷，咱不得削他一頓吶？

征發的軍隊也不用多，五十萬左右就行。打贏了之后不用多賞，封三五十個列侯就可以。

只要你答應這些，我回洛陽之后，立馬去找喬公，無論如何也說服他老人家上表撐你們。

不管你們想在熹平金經上刻什么，哪怕刻祖龍死而地分都沒問題，我兵家一定幫幫場子！

到時候，他們古文一派想在這件事上鬧騰，我親自帶人把他們抓起來，丟到詔獄挨個放血，讓他們知道什么叫做獄吏之貴?！?

“得了吧孟德?！?

曹操的話說到一半，對面許攸就翻白眼了：

“漫天要價坐地還錢是沒錯，但你這也太漫了啊。十個八個？河南尹？你怎么不說你想當三公錄尚書事呢你？

要真答應你的條件，那還不如答應古文那幫人呢！”

“你再想想啊子遠，答應我家，那就是一錘子買賣，損傷不到根本。

可要是古文那里口子一開，盧子干啊，鄭康成啊，他們門下多少弟子，一個兩個嗷嗷叫著要入朝當官兒呢。

真放他們進來，你們就完了。

那才是真正撼動根本的東西～”

“不是——”

聽曹操這么說，許攸現是緩緩點了點頭，緊接著猛然反應過來，又對著曹操說道：“我們怕，那你們就不怕？！”

“不怕啊。”曹操說：“軍隊里的事兒，那是得專業人士來干。你讓那幫人去打仗，他們也得會??？”

“那除了軍隊呢？州郡地方呢？朝廷里呢？

孟德啊。我們今文再壞，也有一個好處，今文人少啊，占的地方也少不是？古文再好，可是古文人多啊，要占的地方也多啊。

真等到古文掌控朝堂，你們兵家又能分幾杯羹？就算三公九卿的名額不變，只是以舊換新，但地方州郡上呢？朝廷里呢？

那么些郎官呢，九卿屬官，州郡官員呢？各地的茂才跟孝廉名額呢？就不管了嗎？讓古文那些人都占著嗎？到時候你們兵家的人怎么辦？”

曹操：“那就不管了——丟了官兒的兵家子弟，我讓他們都投羌、投鮮卑、投南蠻、投山越去。到時候看他們馱馬怎么辦！看他們馱馬愿不愿意把肉讓出來給我們吃！”

許攸砰的一拍桌子：“你跟我耍無賴是不是？！你以為這么說我就嚇住了是不是？！

”

“難道不是？！”

“告訴你——還真是……孟德，孟德老哥，咱別玩這種兩敗俱傷的把戲行不行？再合計合計怎么樣？”

“再合計合計？”

“——是啊，再合計合計?！痹S攸語氣略輕松：“反正朝廷里面，做這門買賣的不只你家恩師啊。除了喬公之外，兵家也不沒別的山頭。

盧子干心向古文，我們拉不過來，

可是段紀明呢？他可是宦官那邊的啊。一點節操都沒有。

段紀明之外，還有皇甫威明呢？他可是恨為黨人而不得呢！你看咱給不給他一個舔的機會。

冷靜點吧。你曹孟德干的不是獨門買賣，別妄想著搞壟斷。”

……

許攸這話說完之后，就跟曹操瞪著眼睛對峙。雙方僵持了一小會兒，表情逐漸松動。接著嘴角上翹，笑容越擴越大。終于一起笑出了聲：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兩人一邊笑一邊用手指點著對方。就這么笑了一會兒，許攸主動站起身來，給曹操斟滿一杯，又給自己一杯：

“好好聊聊？”

“嗯，那就好好聊聊?！?

說完這話，雙方碰了下杯。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講數。

而同一時間，房間外面院子里頭，典韋也開始小聲嘟囔：

“我算是聽明白了，合著咱們兵家雖然人多又厲害，但是心不齊啊。

有向著今文的，有向著古文的，還有特么阿附宦官的。難怪了沒辦法出頭呢?！?

“你這話說的，對，也不對。”

樂文謙也多喝了兩杯，話也多起來了：“要是兵家人心齊了，天子還能安心睡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