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從一開始就站在天上的,無論你,或是我,就連幕府將軍也一樣。但這天之王座令人難以忍受的空窗期終將要結束,從今以后,由我立于二次元界頂端!
By.島崎·彈正忠·平朝臣·信長
……
“請問您這邊真有親妹妹的說法靠譜嗎?”
如渣男般一腳踹開已經沒用的佐倉同學,千原熱誠的看向鹽系帥哥,好聲好氣的問道。
“什么叫靠不靠譜……”島崎信長皺起眉頭,“難道你以為島某人是那種在書店里為了強撐面子隨便拉來一個人編造謊言說這是「我妹妹」的屑人么!”
“好哇好哇,多么正直的三觀和理念,我們都是誠實守信的有為青年,豈能因為些許雞毛蒜皮無關痛癢的小事而有違俠義道德。”千原小聲鼓掌,眼中盡是憧憬。
有哲人說過,虛榮與貪婪,是人類的兩大死穴,其中又以虛榮最難根除。
隨后他拍了拍佐倉鈴音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佐倉同學,你要知恥啊。記住這次的教訓吧,遠離攀比,重拾真我,熱誠之心不可泯滅。”
佐倉鈴音:“……”
多么細膩的眼神與微表情變化。
如果不是知道了你這廝準備干什么,我可能真的會相信你這番說教的目的單純是為了我好。
【這種層次感鮮明的演技,這種光輝般的容貌,你怎么不去演青春偶像電影。】
佐倉鈴音咬手手,非常用力地在底下戳男生的癢癢肉,然后被他很用力地揪了回去。
【你當我沒演過是吧?】
訓誡完不經世事的好面子小女生,千原緩緩轉過身。
“既然島師傅您家中真有一位親生妹妹,那能允許我跟您取下經嗎?”千原語氣自然的說。
島崎信長敏銳的察覺到旁人的眼神帶著功利之心,他沒有遮遮掩掩,一語戳破道:“你也要試音男主役吧。”
“就單純想要積攢下經……”千原說到一半。
“笑死,直接被看穿了。”
佐倉鈴音忽然陽光起來。
“……佐倉同學,你挺樂呵的?”
千原臉上微微一笑,腦袋稍瞥,看向佐倉鈴音,目光幽幽如有鬼火在燃燒。
佐倉鈴音立時啞然縮頭,有些不敢直視那炙熱到可能會把自己吊起來打的眼神。
果然,所謂青春,是謊言,是罪惡。
還是陰暗的壁柜和小角落比較適合我。
“噗嗤。”
這回輪到島崎信長被整樂了。
但他樂了五秒后感覺有些不對勁。
“怎么回事?”
島崎信長回過神來,你們的青春和我的青春怎么不一樣啊!
二次元之所以令人向往,很大程度是因為現實的殘酷。
君不見連人為撰寫的幻想異世界里,龍套騎士哥天賦異稟民逆襲階級,也還是一無所有。
“說好的,那種輕小說式的故事發展只是普羅大眾對青春的過度美化,懷揣太過美好的期盼,僅存幻想中,現實里根本不會發生……”
島崎信長感到陣陣的悲痛。
今日,我手震,今日,我心痛。
為什么會這樣?
為何上天要給我這種痛苦?
我究竟做錯什么?我到底做錯什么了?!
島崎信長花了好幾分鐘才收拾好心情,正襟危坐。
沒辦法,這種時候只有拿出我那偶爾傲偶爾嬌的動人高中生一抹多作為談資炫耀才能掰回一局了。
看著他恢復狀態,千原重回正題好奇的問道:“請問您與令妹平時都是怎么稱呼的?”
“通常來說,血緣越近,就越不會客氣,喊「你」都算好的,「那邊那個」、「那家伙」才是主流。所以我才說三次元根本不存在會甜到發膩叫歐尼醬的生物存在。”島崎信長嘆息。
“您教訓的是。”千原邊說邊拍了佐倉鈴音的腦袋,這事純這貨惹出來的,他越來越堅信,這貨就是爛話王的幼年體。
“除了稱呼以外還有什么要注意的嗎?”千原追問,“比如互動之類的,可以講講么……”
“我拍視頻她搗亂,我睡懶覺她抽枕。”
“看似勾肩搭背,實則無聲鎖喉。”
“在外面人眼中光鮮靚麗的曼妙美少女,但在我眼里,這一百斤不到的肉體卻巍峨如山,橫眉豎眼宛如金剛怒相,無論怎么看都沒法順眼。”島崎信長打開罐頭,哈了口氣,“所謂相處經歷,字里行間都是血淋淋的四個字,骨肉相殘。”
千原深有體會的點頭。
說得不錯。
縱使晨間劇把家庭情景拍得如何溫馨近人,該發生的沖突終究逃不脫,人類就是這樣的生物。
不過也得到了些寶貴的經驗,下次特別防一手,至少鎖脖這招絕對不能中,以那只野豬精的氣力,我怕是得被送進急救室。
“信長老師,我想請問下您試音的是哪個角色?”千原又問。
他現在的表情有些凝重,一想到休息區里得道名宿和新人共處的景象,還有眼前這個突然冒出來,但一言一行都在與那位輕小說男主角高度共鳴的神秘男子,只覺得這行的競爭激烈得令人害怕。
“經紀人都給我報了。”
島崎信長慢條斯理喝了口快樂水。
“?”
“?”
這也太資本了。
千原與佐倉鈴音對視一眼,發現雙方居然都是同一個感慨。
“辛苦了。”千原憐憫的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別太緊張。”佐倉鈴音同樣伸手,艱難地越過一個身位勸慰道。
自己只是試音一個角色就已經焦頭爛額,想來這位朋友一定更抗拒驚慌。
“……”
島崎信長覺得此二人的臉龐真是極其虛偽。
何不食肉糜?!
“也罷,你們這幫還在讀書的學生仔怎么明白我們成年人的苦。”島崎信長憂郁的說,“若不是為了謀生,誰會愿意頂著壓力成為面試官一天中見過無數次的熟面孔。”
只不過經紀人的策略和其他行業不同。
人家一天往三十家公司投簡歷,我這邊一天給同一家制作組應聘三十份崗位。
萬一中了呢?
雖然有點離譜,但對于曾經當過一年無業游民,收入全靠油管廣告的男人來說,求職面試猶如喝水沖廁,早見怪不怪了。
“況且現在聲優行當不正在往偶像化的道路發展么?我尋思著就我這張臉,再搭配和諸位先賢比也算不上多差的業務能力,混口飯吃未必沒可能。”島崎信長思考了會兒。
“那您可以跟經紀人私底下說說,重新調整下方向,讓他幫你多留意點偶像類的作品,動畫游戲都可以,說不準能成為信長先生您騰飛的契機,到時候走event,在武道館開演,搞搞聯動會,成為新時代里偶像化之風里的弄潮兒。”千原露出富有感染力的笑容,“想想真是令人期盼!”
“……”
我知道自夸容貌有點不要臉的嫌疑,但你也沒必要這么陰陽怪氣吧。
“這個人嘲笑別人想法不切實際的時候一直都是這副口吻的嗎?”
島崎信長手指向男生,身體前傾,挑眉反問佐倉鈴音,言辭銳利,盤問性很強。
“雖然聽上去確實有些尖銳啦。但我能保障他確實是衷心的希望見到島崎桑你入選各種偶像類作品,登上武道館。”
“然后記錄下一切可以拿來當面指指點點,勾起人羞恥心的黑歷史。”
佐倉鈴音捧著罐頭解釋說,臉上表情也顯得有些無奈。
“一聽就是濃濃的惡趣味氣息,揮之不去啊。”島崎信長嘀咕。
……
十幾分鐘后,錄音棚的休息室。
松田真誠緊閉雙眼,默默做著角色畫像,嘴里輕微呢喃,調試聲線和語氣。
真困擾啊,突然感覺緊張起來了。
就像學生時代去參加期末考試一樣的心跳加速,又跟中學時代所暗戀的女孩,一同走在放學路上的忐忑不安。
看來今早只喝一盒牛奶,沒有吃其他東西是正確的選擇。空腹不會過分的嘔吐。
“喲,松田,還在準備呢。”
一眼瞧見孤零零坐在角落里卻比誰都顯眼的男人,千原就這樣走上前去,一屁股坐到沙發的另一邊,然后把飲料遞給他:“喏,你的碳酸水,自己拿哈,不用跟我客氣。”
“嗯,謝謝。”松田真誠輕輕抬眼一瞧,大方的說完,緊接著又低頭掏兜翻找錢包 。
“誒,不用不用。”千原連忙擺手,“就當增進情誼請回客了。”
“真……”
“嗐,你跟我客氣什么。”
暫時婉拒北海道小伙。
千原朝著不遠處去了趟洗手間以致姍姍來遲的男人拍了拍座椅。
“島崎師傅,這邊。”
“?”松田真誠有些好奇他在跟誰說話,偷偷的看向那個方向。
冷不丁忽然和二次元宅男氣質拉滿的第六天魔王對上視線,空氣莫名尷尬起來。
幾秒后。
“……您要坐這里嗎?”
松田真誠看著他手上的紅罐頭飲料,還有緊緊盯著座位的目光,所以急忙把身體往墻內側挪,騰出空間。
“我還沒有到一個人霸占這么大地方的程度。”島崎信長心情復雜的緩緩彎腰。
對于邂逅,近代文學中有一招名為「今晚月色真美」,古文中另有一式「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
但那些都是對異性說的話,太過局限,也太過陰柔,終究不是我們大丈夫該用的詞。
于是島崎信長手舉可樂杯,昂頭咬住罐口,展現出了大宋朝好漢聚義時痛飲烈酒的豪情萬丈,噸噸噸飲完,丟進垃圾桶,隨后抱拳打起招呼道:
“所謂惺惺惜惺惺,好漢識好漢。哥哥前番替我指路,小弟竟未曾深謝過,甚是無禮,萬望恕罪。”
“……”松田真誠卡頓半晌。
北海道小伙幾時見過如此場面,一時間不知道如何作答。
倒是千原陪著某位爛話王到處瀏覽各類影視作品,積累了不少經驗,應對自如代答道:
“這人是宮城縣人士。姓島崎,名信長,家中排行老大。已在此行廝混一年有余了,算是業內跑龍套的前輩。”
男生的聲音里包含了對江湖豪杰的久仰與尊敬之前,接著他又介紹道。
“島崎師傅,這是跟我同社的松田先生。”
北海道小伙終于反應過來:
“松、松田真誠,請多多指教。”
“真誠?好名字。”島崎信長不由贊道,“多幸!多幸!偶然豪杰相聚,實屬難得,可否同坐一席說話?”
自無不可。
畢竟不是突然冒出來一個女孩子說要坐旁邊,松田真誠點頭答應下來。
有詩曰:
【天上罡星來聚會,人間地煞得相逢。】
【須知豪杰同心處,利斷堅金不用攻。】
島崎信長大馬金刀的坐下,環視了一圈周圍其他準備試音的露出潔白的牙齒,人畜無害陽光開朗的一笑算是打過招呼。
運使完云社交達人佐倉同學閱遍書店也學不來的《這位好漢我曾聽說過的》,把二次元宅男和社恐北海道小伙湊到一塊,千原瞅了瞅他們手上的臺詞本,自覺也不該落后,便反手提包,把自己那份連同筆記本和原著小說一并抽出來,小心翼翼打開封皮,然后翻到昨晚看到的地方繼續津津有味的欣賞里面的精致插畫。
躺平雖然可恥,但真的很爽。
空氣一下子變得寧靜。
松田真誠的心臟卻在砰砰跳,有點局促不安。
此時他的左邊是一面墻,油漆刷得雪白的墻壁上,掛著許多富有年代感的黑白照片,多是一些錄音大導與文壇權威人士的合影,各種學術會的紀念照等等。
居中處懸著一幅我流書道作品,宣紙上龍飛鳳舞的寫著“一期一會,一字成佛”。
筆重而墨濃,彰顯著高尚的藝術追求和理念。
右邊是介紹里頗為豪氣的神秘男子。
衣著雖然略顯怪異,但交流能明顯感受出他颯爽利落的一面。
哪怕只是靜靜坐著,身上現在也時不時的散發出具備壓迫感的氣息。
偶爾抬起頭來朝他這個方向看來時,那眼中的嚴肅之氣令他有些回憶起故鄉的大雪,不寒而栗。
越過視線,是那個相貌比杰尼斯偶像還夸張的男生。
精神不錯,笑臉盈盈,絲毫看不到緊張的情緒,渾身上下只能感覺到放松,猶如三月的初春萬紫嫣紅,胸有成竹,自信滿滿的樣子。
人與人果然是不能相概而論的。
還好這樣的空氣并沒有持續多久。
播口里終于傳來了音響監督禮貌性質的,咳嗽的聲音。
“呃,咳咳,各位,馬上就開始下一輪試音了,請關掉手機之類的電子產品,避免影響他人。”
聽到聲音的松田真誠松了口氣,聽從指令,直接將手機給關機,然后塞進包里,急匆匆的提起臺詞本站起身朝門的方向走去。
“他一直都這樣嗎?”
島崎信長適時的抬頭,發現自己剛打開手機看了眼時間的功夫,身邊的男人居然已經全部收拾好準備試音了。
“差不多吧……”
千原也想看看時間,把頭湊過去瞄了眼島崎信長手機屏幕,結果就被他的壁紙震驚。
亮屏第一眼就是位金發碧眼藍衣的女劍士紙片人。
社會人還這么干真的不怕丟人嗎?
“這個角色我認得,電視機上出現過,是叫傻巴沒錯吧?”千原回憶說。
島崎信長抽抽嘴角:“……你這讀音疑似都有點對吾王不敬了。”
千原看著有些想長篇大論向自己安利系列作品的島崎信長,又遠遠望了一眼松田真誠的背影,無奈地嘆了口氣。
神經過度松弛,固然讓人感覺有些奇葩,但過度緊繃,似乎更不妙。
再美的花朵,盛開過就凋落。再亮眼的星,一閃過就墜落。
唉,我的松田先生,別把自己逼太緊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