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灣的末日？

亞修的心突地跳了一下。好像對“末日”這個詞有戒斷癥狀反應。

這一切都太怪誕了。

先是倒吊人并不是死于工人之手，而是死于白石灣的某些醞釀中的力量；而后自己手頭的那本筆記竟然是解救之道。

可那本筆記是來自研究會，來自與白石灣相隔三小時時差的首都。它和亞修一樣，不是白石灣的原產物。

如果不是亞修碰巧接觸了稅單，這本筆記甚至永遠不可能踏入白石灣的土地上。

亞修突然覺得喉嚨有些干渴，他的記憶神經系統開始懷念雪茄帶來的寧靜。

尼古丁飄然遠去，留下一個已經對煙味癡迷起來的亞修。

“再給我根煙吧，榭茵，普通的就好。”

亞修扶著自己的額角，覺得自己像一頭被放血的牛，力氣和精神力從身體中抽干，任憑他想怎么打起精神，四肢和大腦都抬不起來了。

是因為雪茄的刺激，導致能力消耗過度了嗎？

榭茵將一個塊狀的東西交到亞修掌心，亞修看也沒看地掏出火柴盒，里面應該還剩兩根火柴，還能點兩次火……

剛才沒仔細看，火柴盒的背面居然還畫著骷髏頭。

“簡直像是一個骨灰盒啊……”亞修在心中想到。

他正欲含住卷煙的末端，入口之時才突然看清：榭茵遞給他的不是香煙，而是一塊口香糖。

“亞修，我見過很多煙民，但像你這樣反應這么大的……我感覺你下一秒就要變成石膏了。”

榭茵眉眼間寫滿了擔心，“吃塊糖吧，別抽煙了。媽的，你給我的雪茄到底是……”

話說到一半，他好像是忽然意識到桌子旁還杵著個人似的，將剩下的話嚼進肚子里。

口香糖讓口腔再次開始活動，甜味素和薄荷用兩種不同的味覺刺激，將亞修的大腦從疲勞中一點一點解救出來。

好多了。

他試著直起腰身，直起后才發現他之前幾乎是癱在了椅子上。

“抱歉，治安官，我可能是太累了。沒準兒是你的情報太震撼，讓我打了個哆嗦。嗯……我們剛才聊到哪兒了？你要那本筆記是吧。”

雷斯點頭，指尖停留在警官證上的警徽圖案處。

亞修苦惱地盯著雷斯遞出的警官證。他清楚對于治安官來說，這就是誓言的極限了。

憑心而論，他很愿意把案情關鍵道具托付給這樣一位警官。

可筆記帶著太多的牽扯，有根無形的繩子拴在筆記上，另一端連著秘密會，和自己的脖子。

如果把它當作是自己的私人財物呢？隱瞞守秘人的事情？或者只說它是來自一位遠方的朋友？

可我對筆記并不熟悉。如果說它與白石灣的末日有什么牽扯，治安官勢必是要把筆記來歷和內容徹查清楚的。

“為了案件甘愿抵押出警官證……警官，你的行為可真是本末倒置。”

亞修嘆氣。

不過，和倒吊人口中的白石灣比起來，哪一個才是本與末呢？

“這樣吧，警官。”亞修提出了一個折中方案，“下個月，不，一個星期之后，待我問過筆記的主人之后，我把它給你。”

隨后他向榭茵一指，“我以榭茵稅官的名譽和工作起誓。”

榭茵：？？？

而亞修卻想著：再過一個星期，超凡演繹稅務就可以出來了。

到時讓榭茵盡快送來，通過稅單聯系守秘人。在那之前，筆記暫時存放在自己這里吧。

怎么說呢，自從知道筆記上承載了一個白石灣的份量，自己都有點害怕它了。真是可惜，其實自己還挺喜歡讀它的。

白石灣就這樣奪走了一個又一個樂趣。

雷斯瞟了榭茵一眼，對方雖然覺得很荒唐卻也沒反駁什么。

他思考了幾秒，手指一挑，將警官證件掀開，流金的歐石楠標志得以重見天日。

其實，從剛才雷斯掏出證件的那一刻起，他就隱秘地將指尖抵在證件的兩頁之間，讓它微微打開了一條細縫。

【歐石楠的榮耀】一直在聆聽，從未離席。

直到現在，它的顏色仍保持著奪目的光輝。

這表示亞修的話是真言。

“好吧。”雷斯同意這個條件。這一次，他率先向牌桌對面伸出了手。

亞修瞪著他懸在空中的右手，和被榭茵告誡過有超凡能力的證件，笑道：“你果然還是留了一手，治安官。”

然后一把握了上去。

榭茵的手不知道為什么也壘在了上面。用他的話說：“感覺內心被一陣團結之風吹過。”

牌局尚未結束，天色卻已晚。

窗外從遠處傳來隆隆雷聲，過不多會兒，雨就不由分說地下了起來，將陰沉的天空和泥濘的大地聯結在一起。

“恐怕牌局的結果只能等下次了。”如果還有下次的話。亞修在內心補充道。

“保留好你的點數卡，治安官。下次還可以從中斷的地方接著玩兒。不過，別偷偷在點數上作弊，我可是記得你點數最低。”

榭茵調侃著治安官。后者把卡牌收進外套內，看了眼窗外的大雨，似乎是有些困擾。

酒保適時遞上三把黑色雨傘。

他心情頗為愉悅，雷斯果然如西科萊特先生說的那樣，沒有在場子里找什么麻煩。

那他也就不介意用賓客的禮儀對待這三人，順便貼心地提供幾把雨傘。

雨幕中，升起三根隔絕了雨水的黑色立柱。

突然一個閃電！打在距離郊外很近的地方，肯定是落在白石灣某一處了。

緊接著，路燈像是眨眼般閃爍了幾下，然后毫無征兆地滅了。

“恐怕是擊中輸電線了。”雷斯結合剛才閃電的蹤跡判斷。

“怎么最近總是停電，是不是線路太老化了，政府不管管這些基礎公共設施的嗎。”榭茵隨口抱怨。

亞修與他們并排同行。在走到中央大街前，他們三個都算是順路。只是今夜下雨，道路有些看不清，只能憑路兩旁的住戶和記憶辨別方向了。

大概來到一間三層公寓下，入目皆是一片漆黑。這棟公寓很不幸地成為了停電受害者。

“幸好我不住這里。”榭茵抬頭看了一眼，撇撇嘴。

亞修也跟著看了眼這棟公寓。依稀能見到幾扇反光的玻璃，大概是屋子的窗戶。

忽然，一片反光消失從外墻了。

雨聲也掩蓋了窗戶打開的聲音。

所以，亞修只來得及看見，從三樓的某個房間里，一個像是人類的身影毫無遲疑地跳下來。

黑影溶于黑夜之中，像魚游入雨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