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你道歉！”

這是田希然一進病房門柯易就對她說的話。

“然后我……”

“我不接受！”

就在柯易以為她會被自己的出其不意而震懾住之時，田希然直接說道。

打斷了柯易后，田希然繼續道：“我來了，如果你只是向我道歉，那么我不接受。你還有別的事嗎？沒別的事我就回家了。我爸媽還在等我吃飯呢！”

“……”

面對這么冷酷決絕的一段話，相反，柯易被震懾住了。

好在，他及時調整了下情緒。

“額，我，第一次是有心，第二次是無意，但不管怎么說，我都對不起你兩次。”

他還是嘗試道。

“沒意思，我走了。”

說完，田希然作勢就要扭頭。

“哎哎哎，你能不能給我點面子？”

柯易只好把姿態放低。

“你給我面子了么？”

田希然明顯心中有氣，她站在門口俯視著半躺在病床上的柯易，眼神不善。

“不是，我，我那是，無奈之舉。”

柯易賠笑道。

“很無奈嗎？”

田希然挑眉一問。

“真，真挺無奈的。”

柯易卑微到了地底。

“我已經浪費了一下午時間了，我明天的課還沒備呢。”

田希然“明示”道。

“我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

半躺在床上的柯易趕緊道。

“那你趕緊說。”

思考了一下，田希然還是坐到了剛才婷婷坐著的椅子上。

剛才那個婷婷雖然八卦，但是有句話說的是對的。田老師心軟，只要她來了，那么就說明她不是真的生氣。

“你下午為什么來醫院？”

這個問題無論如何他都得問。

“就知道。”田希然給了柯易一個白眼兒。“那你既然問了我就告訴你。我是個正常人，我會有任何正常人該有的情緒。但是，除此之外，我還是個老師。我和我的那些孩子們已經相處四年了，相處久了，我發現，那些孩子們可愛，聰慧，甚至真的不比我差多少。那么，決定我和孩子們不一樣的根本差別是什么呢？”

小小的繞了一下圈子，田希然拋出了一個問題。

“你是大人。”柯易十分配合。

“沒錯！我是大人。我既然是大人，就意味著，在有我的小情緒的同時，我得對他們負責。即使他們惹我生氣了，我還是得笑著給他們上完課，這就是我的責任。”

“而責任這兩個字，才是你和孩子們的根本差別。”

柯易就像是一個坐在前排的好學生，他恰到好處地幫助田老師完成了講課。

仿佛心情有些好轉，田希然頓了頓，繼續道：“中午的事我到現在還是很生氣，但是，我沒法勸自己不來看你。哪怕只是為了確定一下你到底說沒說謊。這到底是不是你們新‘導’的戲！”

“我們的戲？”

柯易反問道。

“‘狼來了’的故事就連小學生都聽過。”

田希然再次“明示”。

“你就這么不相信我？”

聽了她的話，柯易有些憋屈。

“要不，你給我個相信你的理由？”

田希然瞬間反問道。

終于，在幾番“唇槍舌劍”后，病房里陷入了難得的寂靜。

……

柯易所在的十四病房，其實是這家醫院的VIP病房。病房在這層樓的最西邊，出門就是水房。除此之外，因為就只有這一個病床，所以從視覺角度來看，它的空間也比一般病房要大。

在這一段沉默的時間里，兩個人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這間房子的四周。

干凈、潔白，但過于規整，以至于少了些活力，只剩下孤寂。

“晚飯吃了么？”

視線中出現了柜子上那個未曾開蓋的飯盒，田希然順勢問道。

“沒，一直輸著液，感覺不到餓。”

視線在天花板游移，柯易解釋道。

“是疼的吧？”

“倒也不是，液體里有止疼藥。就算疼也已經麻木了。”

說完話，柯易看了看窗框，看了看燈泡，看了看角落為VIP病人準備的輪椅，但就是沒有看右手邊靠近門的地方。

“吃點兒吧？”

突然間，那個地方傳來了語氣放緩的一句話。

在柯易聽來，他就像是突然回到了那個雨夜的比亞迪里。

然后，柯易扭頭看向田希然，發現她正在看著自己的眼睛。

“額。”

柯易本意是不想吃的，要不然放了這么久他也不至于一動沒動。可是，人就是這樣，田希然一說，他就開始猶豫起來。

“還熱不？”

說著，田希然已經起身站起。她繞著病床一圈走到了床頭柜旁，用手碰了碰飯盒，“嗯，還行，是溫的。”

“額。”

柯易還能說什么呢？等著人家親自喂？

他立刻從半躺狀態坐直，伸手接過了田希然手中的飯盒。

“那邊她還打了幾個饅頭，你也吃點兒吧？”

柯易向田希然示意了下旁邊的塑料袋。

“不用，我回家吃。”

“你媽——阿姨真的給你留了飯？”

柯易趕緊半途改了口。

田希然沒有說話。

“吃點兒吧。我知道你晚飯沒吃。我這兒輸著液呢，你可沒有任何補充。”

說著，柯易彎腰準備去拿那個塑料袋。

“你不用動。”

看著他艱難彎腰，田希然立刻制止了他。

她也沒想過會在柯易的病房吃飯，只是，人就是這樣，對方一提，她就猶豫了。

輕輕地打開塑料袋，拿起其中的一個白面饅頭，看著正在喝著小米粥的柯易，田希然也張嘴咬了一口。

不知怎的，互相用余光看著的二人，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啊？”

一邊嚼著饅頭，田希然朝著柯易笑問道。

“笑你這樣的仙子居然也會食人間煙火。”

柯易突然就說了這么一句。

“咳咳。”田希然笑容收了一半，“有病吧你？”

“沒病我在這兒干什么？”

柯易無賴道。

再次被他逗笑，田希然賞了他一個白眼兒。

“之前從沒來過醫院，沒想到醫院的飯居然還不賴。”

柯易隨意地道。

“不就是小米粥嗎？”

輕輕地坐到病床邊，田希然接下了話茬。

“可能因為我沒怎么喝過吧。”

“大哥，小米粥你沒怎么喝過？你是北方人嗎？”田希然不客氣地問道。

“我晚飯要么是在飯店，要么，就是點外賣。好像還真的沒有老老實實喝過幾次小米粥。”柯易有一說一。

“哼哼，炫耀？”

田希然又咬了一口饅頭。

“你知道我沒那意思。”柯易倒是十分坦蕩地道。

“那正好。”田希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住這兒這幾天，你就當換換口味。”

“哈哈哈，這機會可是真難得啊！”

柯易煞有其事。

“那當然！你可得好好珍惜！”

田希然也突然戲來。

“怎么著，我這天天這么享受，用不用也給你創造個機會啊？”

“不用不用不用。我享受不起。”

“哈哈哈。”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著，竟好像都覺得無比輕松。

“剛才幫忙送飯的是？”

柯易想起了他們這頓飯的“挖井人”。

“哦，婷婷，我初中同學。”

拿起第二個饅頭，田希然回答道。

“要不是她說我還真沒注意，昨天晚上我被拉來的時候，就是她在值班。”

“急診科的，天天跟我抱怨，動不動就說再也不干了。”

一邊說著話，田希然的饅頭下咽的也是飛快。

“啊？那剛才她還說什么‘現在是摸魚時間’。”

“然后呢？”

“然后，哦對，被一個電話叫走了。”

“哈哈哈哈。”

病房里再次傳出了笑聲。

“我是不是得謝謝她啊？”笑完后，柯易突然問道。

“你指的謝……”

“看你們的關系啊，給她買點兒什么？哪怕是水果之類的。”

“也行。”田希然又拿出一個饅頭，思索著道：“當時我們關系挺不錯的，后來嘛，畢竟好久不見，肯定，是吧？”

“懂！那就看你唄！你覺得怎樣咱就怎樣。”

“嗯。”

就在又一個話題即將結束時，柯易突然驚訝地看向田希然的手。

“喂，三個饅頭誒！你都吃了？”

他聲音也不自覺地放得很大。

“你嚇死我了，大驚小怪什么？”

田希然好像真的被他嚇了一跳，他說話時，她的身體都顫了一顫。

不過，聽清楚柯易話中的內容后，她也才意識到自己手上的第三個饅頭。

“咳咳。”

她的臉頰迅速飛紅。

女生嘛，一般都會極度地在意自己的“食量”。

“噓。”

她連忙紅著臉對著柯易示意道。

“哎呀呀，病人都沒吃飽，你就把病人的飯都吃了。”

一臉遺憾，柯易明顯又在搞事了。

“你……”

羞極，田希然下意識地拍了柯易的肩膀一下。

“嗷呦呦，不得了了，有人毆打病人了！”

柯易“哀嚎”道。

“你你你，你是小孩子嘛？”

刻意壓低了聲音，臉色“紅潤”的田希然盡力裝著“嚴肅”。

“我要告訴我老師。”

柯易還在憋笑。

“你簡直有病！就在醫院呆著吧你！”

田希然說出了自認為最狠的話。

……

感染發炎，又輸著液，柯易是喝水也多、尿也多。

“咳咳，那個，你能不能，再去幫我打壺水？”

喝完米湯的柯易輕聲問道。

“好吧。”

田希然不辭辛苦。

“那個那個，盡量慢一點。”

他的聲音更低了。

“啊？”

田希然顯然沒理解。

“就是，額，慢，慢點兒回來。”

柯易只好又解釋一遍。

“啊？”

“晚點兒回來！”

柯易有些急了。

“為——噗，哦，哦。”

非得讓柯易作出“內急”的小表情以后，田希然才能懂。

捂著嘴，田希然拿起水壺就走出了房門。

于是，柯易終于可以慢慢站起，拖著可移動的輸液架，一步一步地向廁所挪去。

不知過了多久，在田希然甚至故意去最東邊轉了一圈之后，她才重新走進病房。

“那個，你，不嚴重了吧？”

進來時，她神情已經帶了幾分嚴肅。

“啊？”

“我說你的胃，和，闌、闌尾。”田希然放下水壺，繼續道。

“才輸了一天液，你怎么比我還著急？”柯易笑道。

“你的車上到底有幾把傘？”

不知道打水的這段時間田希然又胡思亂想了些什么，在柯易還在傻笑時，她直接問道。

“啊？”

這兩個問題之間的跳躍性著實有點兒大。

“不用裝傻，你其實聽見了。”

田希然臉色不變。

“不是，我，這，你怎么突然……”

“你直接回答我就完了。”

田希然毫不客氣，直接打斷。

“我其實——哎行行行，一把一把就一把行了吧？我就一個人帶那么多傘干嘛？”

還想施“緩兵之計”的柯易被田希然的“狠厲”表情直接嚇得投了降。

“那你為什么騙我說你車上還有？”

田希然再次問道。

“不是，你們女生的關注點為什么這么奇怪，這，這，重要嗎？”

柯易哭笑不得。

“我回家了。水給你打滿了。記得，多喝熱水。”

留下這句話后，田希然扭頭就走。

“哎不是，喂，怎么突然又生氣了？剛剛還好好的！喂！”

女生的心思你別猜，猜來猜去，你也猜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