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陽剛剛冒出麥黃色的尖兒，霍楚就被街頭巷尾的煙火氣叫醒了，那是人間的味道。

窗口有株亭亭玉立的薰衣草，每天都能聞到清新的芳香。

這還是茜茜姑娘送給他的，可能是某天不經意間說出自己有點失眠，沒兩天她就把這花送了過來。

麥穗狀的花瓣，紫色的看起來有種令人心神蕩漾的觀感……

花香大概能持續個三四月吧。

這種味道怎么感覺在她身上聞到過，怪不得那么熟悉呢！

“哈欠……”

真的睡得很好。

聞著味道就感覺姑娘在他身旁似的，摟著被子都能做夢……

沒過幾天，他就把《石頭》的劇本，事無巨細地寫好了。

第一幕、纜車內外，日，外黑入：淡淡江霧之中，江岸上。江面，山城街道高樓平房、鏡頭航拍掠過。

第二幕、醫院門診室，日，內女護士打著電腦露出深深的乳溝，胸口的領子敞著，若隱若現。

……

……

結尾、第一百五十五幕、音像店后廁所，日，內嘩嘩的流水聲，電視機里正在放映言情韓劇。

沒什么改動，經典的電影霍楚覺得沒必要再改什么。

自己又不是全能型天才。

以他的水平改成功的概率不大，最多也就換個皮肉，至少讓劇本跟寧皓現在手頭里的那個沒有雷同的地方。

這會寧皓的劇本還不叫《石頭》。

幾經易稿。

最后才是霍楚這個版本。

甚至連人名跟地名都不同，別提什么劇情撞車了……

編劇都不止是寧皓自己，還有張陳、岳筱君兩個人各編各的，不是《鉆石》就是《賊中賊》。

霍楚心里有數。

知道這劇本好，知道這電影牛逼，你能放過這個機會嘛，反正霍楚這樣的俗人不玩雙標的。

該抄的抄，該拍的拍！

誰他娘給他找不痛快，恨不得兩個榔頭“梆梆”敲你腦袋。

純靠努力你想紅，想都不要想，努力是最不值得稱頌的基本功，有捷徑不走，非得裝清高。

……

《石頭》這個劇本。

至少能過審，而且還能爽到觀眾。其實有時候審核這事很迷。

他說你行，你就是行，說你不行，天王老子來了你就是不行！

根本就沒什么標準，只有主觀臆斷。

如今這種地步，霍楚早就不是以前那個臉皮薄的小年輕了，要臉皮有什么用？能賺錢嗎，能出名嗎！

活著就跟打機（游戲）似的，也沒有復活的機會。

這次就沒找馮老炮了，萍水相逢，以后各走各路。

事業上當個“渣男”沒啥不妥，這圈子本身就是你渣我，我渣你的，跟個太監似的：喳喳喳喳………

他找的是中影副董韓叁平，這個口碑還算不錯，沒那么渣的制片人，某種程度上，深得他的心。

說實話，起初韓叁平對《梧桐樹之戀》還不以為意，但是曾經的那種領導層的輕視，讓他羞愧難安。

這個年輕的演員教會他：不輕視、不拒絕、不放過……

以前看不起霍楚的人比比皆是，一個剛畢業的小孩，真以為拍電影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嗎。

每年這么多劇本。

被砍掉的都不知道有多少。

最后脫穎而出的那幾個佼佼者，也不是萬事大吉了。

還是得互相廝殺……

韓叁平是個掛名董事長的職位，但是霍楚知道，中影都是他說了算，那幫骨干都是他的心腹。

“你好，請坐。”韓叁平見到霍楚，不急不慢走過去迎接。

霍楚對著他微笑：“你好，韓總！您這辦公室還挺好看的，咦？您的這張劇照是《荊軻刺秦王》么。”

“哦這個啊。”韓叁平從獎杯架上取出那張裱好的照片，哈了口氣，然后用衣袖摩挲著。

眼里流露出不易察覺的光芒。

“暴力美學、人物設計、動機編排、歷史解釋還有敘事方法，個性非常的強。場面宏偉不浮夸，您作為監制跟制片是如何理解這電影的。”

韓叁平怔了怔，沒料到霍楚竟然跟他討論起了這件事。

劇照里是他很鞏利的合影，鞏皇的扮相美到了戛納，美到了金雞，她是個端莊優雅的超級尤物！

這正好撞到了他的興趣點上，笑意盈盈給霍楚沏了杯茶：“嗨呀，說起這個，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

你以為霍楚真想跟他侃這玩意兒么，不可能。

情商就是這么來的，如果咖位不夠，直入主題未必能取得良好的效果，得先給人家引個話題勾子。

等他上鉤之后，收桿！摸魚！

一氣呵成！

這樣人家就可能對你有好感，留下個好印象，以后做什么事都是方便的，想登上塔尖，就得這么玩。

等他問霍楚有什么見解的時候，霍楚推了推劇本，展顏微笑：“我的見解嘛，都在這里邊。”

韓叁平再次愣了愣，眼里泛起精光，覺得自己似乎中了圈套？

明明霍楚是來訪者，為什么他感覺自己始終被人家牽著牛鼻子似的，牽著自己往前走……

“好的！”

他推了推眼鏡。

其實他想說的是”媽的！”，年輕人未免有些毒辣！

目光落到劇本的封面上：石頭。

很普通的名字，不是說普通了，商業跟文青的元素。

都不具備。

你看“梧桐樹之戀”起得就多么好，有美感、有內涵…………

而且還是貫穿主題的線索。

那么這“石頭”。

又是啥意思？

霍楚似乎他看出他的疑惑，很從容地向后靠在靠背上：“其實這個名兒，沒什么典故，就跟《梧桐樹之戀》一樣，借物寓人。

“寫劇本的時候我就有過考量，寫賊的故事就得跟賊有關。

“可這是部喜劇片，海外電影反映盜賊的電影汗牛充棟，跟我年初拍的《天下無賊》是一個道理。

“命運的悲涼，看似突如其來實際上來得恰到好處的暴力情節，你不覺得這跟荊軻的‘圖窮匕見’很像嗎……”

這會韓叁平腦海震了震，翻動劇本的手指停頓了半秒，緩緩抬眼注視著霍楚，接著埋頭思量著。

圖窮匕見？原來他跟我提《荊軻刺秦王》是這個意思：“春秋筆法、針砭時弊、以小見大……”

韓叁平發覺他有些看不透這年輕人，有種莫名的感覺。

就好像他這副軀殼是假的，實際上里邊裝的是個百年滄桑的靈魂。這個劇本寫的是山城（重慶），對白都是方言，有種地方性的喜劇感。

這次霍楚找上他，他其實并不意外，成熟穩重的演員，往往都會選擇同樣成熟穩重的劇組。

就跟這個劇本一樣，霍楚的編劇手法跟劇本一樣老練。

韓叁平倏然有些激動，自己他娘的居然撿了個大便宜？

打開抽屜摸了包金陵，磕出一支香煙來遞給霍楚：“來吧嘗嘗！”

短短十來分鐘，霍楚就知道這事兒毫無懸念的成了，說服韓叁平的不是空洞的詞藻、跟美好愿景的畫餅。

是那股子沉穩、又不失銳氣的堅毅，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石頭》的質量。他很久沒見過這樣的劇本，看著普通，里邊的劇情一套一套的。

剛接過煙，韓叁平敲了敲他的手指，瞟了眼窗外：“不談這個，你看有沒有空咱倆去吃點吧，附近有家做三鮮的，不知道你感不感興趣。”

只要不是胡建人，我都感興趣。霍楚暗暗想著，然后道：“走起！”

外邊真是非常熱鬧。

熊孩子們跳呀，叫呀，扯著媽媽的衣角，都說要吃剛“嘣”好的爆米花，結果換來的是倆榔頭“梆”！

“吃什么吃，就知道吃，昨天班主任打電話跟我說，你抄同桌的作業，抄了就算了，還就不及格……”

“又不是說以后考不上大學！”

“我看你考‘家里蹲’吧你就，還想讀大學，哪個要你啊？”

“我決定了，清華跟北大之間我選擇哈佛，媽您就放心吧。”

霍楚剛想輕聲發笑，但想了想這里是京城，熊孩子說的還真有可能，比什么都比不過好媽呀！

此時此刻的京城。

睡醒了。

三鮮兒有很多種，常見的都是“地三鮮”，蠶豆、莧菜、黃瓜……

主要食材就是瘦肉跟藕丁，雖說三鮮哪都有，但霍楚最愛的還是東北地三鮮：土豆、茄子、辣椒，將精肉、藕丁混搭在一起，放豆油，擱鍋里炸。差不多的時候切片兒，上蒸鍋。

起鍋的時候再淋上湯汁，配上米飯或者面條，一口人生滿足，兩口了無遺憾，三口得道成仙…………

“你以前還拍過啥電影。”韓叁平很好奇，覺得他不是小白。

霍楚攤手：“就《天下無賊》跟《梧桐樹之戀》咯。”

“不像啊，電視劇？”

“《漢武》吧。”

韓叁平摸了摸下巴：“估摸著這部劇得明年播出吧！”

他鐘愛歷史電視劇，尤其是《漢武》這種中央臺出品的電視劇。

“不出意外，應該是。”

“不對啊！”韓叁平還是疑惑：“這么說你的拍戲經歷不多，但我聽哪個導演都說，你肯定拍過不少片！”

他用著懷疑的眼神盯著霍楚，總覺得這小子騙自己。

霍楚心說，你想多了。

半個時辰過得很快，韓叁平嘴里扒拉著飯菜，將最真實的那一年展現出來，這也是領導層常用的馭人之術，你樹立的形象不用刻板、不用太嚴肅。

給底下員工一個好相處的印象，這比什么都好。

臟活兒、累活兒，不是他們做的，是管理層的事兒。

然后霍楚也不藏著掖著，把這個劇本期許的投資份額、演員選定還有劇組籌備等相關事宜都提了嘴。

韓叁平倒也知趣，因為他本身就是川渝人家，《石頭》這劇本，他看著比誰都親切兒……

霍楚推薦了寧皓當導演，韓叁平問他想不想當導演……

“掛個名就好了，編劇、主演得由我來做，這樣看行不行。”

沒想到韓叁平直接被他說服，流程都是按照他說的來做，還照霍楚說的，給小寧耗子寫了封邀請函……

至于投資，霍楚理想的制片成本得要五百萬。

得往精良那塊去趕吧！

前世的《石頭》，其實票房還可以更高，可惜預算不太夠。

霍楚梭哈投100萬，然后這事兒不知道什么時候流傳到馮老炮、華儀還有華仔的耳中。

馮老炮：“嗨！你小子藏著掖著，為什么這么大的事兒，不跟我說？你不厚道哇你，你小子！”

王仲軍：“你好，霍先生，這邊是華儀集團，這里看見你新片籌備，請問你什么時候有空，我們聊聊？”

劉得華：“廣東香江一家親，楚仔，你最近是什么打算呢啊。”

“……”

霍楚：“TD（退訂）。”

話說這是誰都求不來的機緣，多少演員深埋谷底。

想露頭都沒法露。

他也不是那種“隨便”的演員，他們都知道，給你投錢賺的概率不低，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看著《石頭》也不是大制作，如果能花點小錢換口碑。

這對他們來說，肯定是賺的。

前兩者霍楚就婉拒了。

男人活在這個世界上要懂得拒絕。

只有劉得華是真有誠意的，真想培養新生代的。

不說他是不是裝逼，還是營造好的人設，如果說一個人一輩子都裝君子，那他就是君子。

“四大天王”的輝煌期，早就在滾滾紅塵中落幕，歌神張學友仍然混跡樂壇，時不時在熒幕露臉。

舞王郭富城，也在拍戲，但是已經有轉型幕后的趨勢……

黎明剛結束《無間道》，今年成立東亞唱片公司。

剩下的就是劉得華仍然深耕電影、電視劇、歌壇。

成為三棲明星。

霍楚不是吹他，但他確實是某種意義上的“主角模板”。

天時地利人和。

樣樣都沒有落下。

既然這樣的話，投資比例就需要重新劃分，中影本來考慮投300萬，占個大頭收獲得最多！

但是劉得華加入的話，蛋糕就得重新切了，他問了自己的公司，映義娛樂，說可以投200萬……

如果加上霍楚的100萬，那么整部電影的成本就可以來到600萬！

案例證明300萬是最低預算，能拍，但是效果規規矩矩。

500萬正好合適，不算多，是霍楚能拉到的投資，至于600萬就是超常發揮！

而且可以拍的沒有那么著急，陣容、宣發都是重中之重……

給了個電話薛采薇：“你幫我約寧皓到我們四合院里，明天上午十點鐘，讓他在客廳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