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崩潰，往往只在一瞬間。

此刻的清檸是幸福的，因為江辰的再次出現，讓她再次有了心跳的感覺。

可當她發現。

這一世所發生的事，雖與上一世略有不同的，但結果卻依舊一致。

當她發現。

這并不是什么幻境，也不是有人在懲罰她，而是江辰真真切切的記憶時……

她，崩潰了。

畫面中江辰的笑容，雖依舊溫馨，但她卻只能感受到強烈的罪孽感。

她恨自己，恨所有人！

或許這一切，都是受這老天的影響，可她們卻是十足的幫兇，不停的往江辰心上捅刀子的幫兇！

一刀，又一刀。

一世，又一世。

直至血肉淋漓，千瘡百孔……

每一世，江辰都在笑。

可清檸卻能看出，他那黑眸中漸漸消散的光芒。

每一世，江辰都在努力。

可清檸卻能看出，在面對誤解和冷眼時，江辰那逐漸黯然的神情。

這一切，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哪怕眼淚干涸，心痛如靈魂被撕裂，她也只能就這么看著！

一世又一世，看著江辰被所有人誤解。

一世又一世，看著江辰死在林風手上。

一世又一世，看著那逐漸被丹火焚去的小木劍……

【第八世】

依舊是同樣的結局，清檸呆滯的站在江辰身邊。

此刻的她就猶如木偶般，那雙碩大的眼眸，已空洞得如九幽深淵，讓人望而生畏。

這一世，又有些不一樣。

在江辰死去的那刻，云霄中雷鳴陣陣，瓢潑靈雨傾灑而下。

靈雨并未將焚燒江辰尸骸的丹火熄滅，反而助長了火焰的勢頭，愈來愈烈，直至火光映天，百里通紅。

火光下。

那雨，像血。

那風，像在咆哮。

那雷，像在示威。

這老天，似乎也怕了……

所以才這般虛張聲勢，竭盡全力想彰顯自己的神威。

靈雨依舊，毫無停歇跡象。

清檸昂首望天，任由雨水打在她的臉上，而后順著臉頰滑落，最終滴落地面。

此時的她，已感受不到冰冷。

唯一能證明她還活著的，唯有那深入骨髓的疼痛，以及能讓人瘋狂的負罪感。

“大師兄，清檸好痛。”她呢喃道。

理所當然，沒有任何回應。

因為再一次，江辰再一次離開了這個世界，留下她獨自一人。

一時間，她感覺心更痛了。

猶如撲火的飛蛾般，她的思緒回到了曾經，曾經那個和奶奶一直生活的村落。

一番對話，在她的腦海里浮現。

“清檸啊，你永遠要有向善之心，無論這個世界如何污濁，也要保留住心中的那份純真。”

“為什么呀？”

“因為只有這樣，你才能活的開心！當你遇到生命中那個最重要的人時，他也會跟著開心。”

“清檸記住了！”

“……”

曾經，清檸也是如此認為的。

因為只要她一直在笑，身邊的人就會跟著笑。

曾經。

無論她遇到何事，奶奶的話都會像最后一盞燈火，照亮著她的世界。

可此刻……

“奶奶，你錯了。”清檸低語道。

她不開心。

大師兄也不開心。

向善之心？

若決定善惡的并非自己，而是這老天。

“那這善，要來有何用？！”清檸嘶吼。

說這話時，她已由崩潰變為瘋狂，那眼中所浮現出滔天戾氣，似隨時能涌動出來，將這個世界吞噬！

此時此刻，她親手掐滅了心中那最后的燈盞。

她的世界，已再無任何亮光。

她瘋了。

瘋的徹底，與姜憐月和林慕白不同，已再無任何理智。

畫面再次轉換，第九世到來。

除江辰外。

每一個人的出現，她都會撲上去，想將那人活活撕開！

雖結局徒勞無功，但她始終在嘗試，鍥而不舍。

她，想殺光除江辰外的所有人。

其中，也包括自己。

驟然間。

“清檸！不準胡鬧！”一道呵斥聲響起。

聞言，清檸身體一滯。

她眼中恢復一絲清明，看向眼前的畫面。

畫面中。

年幼的她正在對著一名九峰弟子，拳腳并用，又打又踢，且哭得楚楚可憐。

“大師兄，他說你壞話！他說你根本不在乎清檸，不喜歡清檸！”年幼清檸很生氣。

見到江辰后，那名九峰弟子一臉驚恐，直接就跑了。

對此，江辰沒有阻攔，而是蹲下身子，牽著年幼清檸的小手：“大師兄已經習慣了，沒事的。”

年幼清檸不懂這句話的含義，只是問道：“那大師兄喜歡清檸嗎？”

“當然喜歡。”江辰溫暖一笑，“尤其是這個年紀的清檸，大師兄我只要看到你笑，就覺得開心。”

“大師兄喜歡清檸笑？”

“嗯，非常喜歡！”

“那好，清檸以后就經常笑給你看！不過大師兄，什么叫這個年紀的我啊？”

“……”

江辰沒有回話，只是表情黯然下來。

“大師兄，你怎么不說話？”年幼清檸追問。

“沒事。”將她抱入懷中，江辰輕聲道：“清檸，曾經大師兄希望你快點長大。可此刻，我卻希望你不要長大，永遠這般天真無邪。”

“……清檸聽不懂。”

“你不用懂，師兄我懂就行。”

“……”

……

……

第十世戛然而止。

顛簸的白虎后背上，清檸緩緩睜開眼眸。

自聽完年幼自己和江辰的對話后，她便一直在發愣，不知不覺間竟已返回現實。

摸了摸眼角，她好像又哭了。

明明眼淚早已干涸，可此刻卻依舊止不住的淌下……

明明在感受到這個世界的惡意后，她就決定要堅強起來，可此刻卻又是這般的軟弱。

腦海里回想那番對話，清檸鼻尖發酸。

年幼的她不懂，可此時的她卻明白。

在第九世時，她的大師兄已快堅持不住了。

因為堅持不住，所以才希望她永遠不要長大。因為堅持不住，所以才想通過看她笑，來治愈那已是千瘡百孔的心靈。

突然，清檸又笑了。

依然是那般笑的眼如月牙，天真浪漫。

“清檸，你沒事吧？是不是又做噩夢了？怎么又哭又笑的？”白虎扭過大腦袋，一頭霧水道。

清檸搖了搖頭，答非所問：“小白，你知道嗎？大師兄喜歡我，也喜歡看我笑。”

“？？？”

小白一臉懵逼，碩大的虎眼，滿是茫然。

大師兄？

難道是那個，在清檸口中極其不堪，名為江辰的人？

完全聽不懂啊！

半個時辰前，它還親耳聽清檸述說江辰的種種惡跡，可怎么只不過睡了一覺，清檸再提起江辰時，就跟提起情郎似的？

女人，都這么善變的嗎？

還好它是母的，不是女人……

反觀清檸。

她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依舊笑著。

第九世時。

她曾因負罪感和心痛，從而陷入黑暗。

她曾因這個世界的不公，熄滅了心中那最后的燈盞。

她曾因難以忍受那鉆心的疼痛，而選擇讓理智被瘋狂吞噬。

可最后。

她的大師兄。

那個歷經九世折磨，已不堪重負的大師兄。

卻又親手，在她的心中。

點亮了一盞燈……

從虎背上跳下，清檸背對白虎，伸展活動四肢。

她的動作，依舊是那般可愛、俏皮。

可下一秒。

“小白，活埋一個人應該挺有趣的吧？”清檸扭頭，笑容依舊。

“？？？”

小白再次懵逼！

不對勁！

它感覺到了，眼前的這個少女，好像哪里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