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

橫斷山脈深處，悟道樹上。

一只三尾白狐蜷縮著身軀，那樹身流光皆在它身上匯聚，吸入體內。

悟道樹下。

一生有六尾的老嫗盤膝而坐，她時而輕撫地面發出幽幽長嘆，時而抬頭看向那樹上三尾白狐，露出一抹略顯滄桑的笑容。

突然，小狐貍醒了，從樹上躍下。

“老奶奶，你是誰？”它看著眼前的老嫗，側歪著腦袋道。

“我是你親奶奶，你是我孫女。我們都是幽狐一族，而你則是九天幽狐，天命女狐。”老嫗回道。

她已不知這是小狐貍第幾次醒來，更不知自己自我介紹了多少回。

每一次小狐貍醒來，都會忘記她。

這種被至親遺忘的感受，讓老嫗曾經也很傷心，但久而久之卻習慣了。

“幽狐一族？”小狐貍不懂。

“嗯，我幽狐一族是上古狐族，如今就只剩下你我了。”老嫗嘆息道。

“我父母也不在了嗎？”小狐貍又問。

“在也不在。”老嫗手撫地面，道：“這里是我們的族地，你的父母以及其他族人，都被人囚禁在這地底，用自身血肉滋養這悟道樹。”

“啊？”

小狐貍震驚了。

這不是淪為了樹的養料嗎？而它又奪了樹的造化，這豈不是意味著……

它在吸食自己的族人？

“奶奶，我可以不長大，你能將族人救出來嗎？”小狐貍連忙道。

“不行。”

輕嘆一聲后，老嫗搖頭：“那人實力太強，所留下的封印我難以撼動。”

“那人是誰？”小狐貍追問。

“大帝，另一方世界的妖帝。”

“……”

小狐貍啞然。

它雖記憶全失，卻對大帝這個概念非常清楚。

那是一方世界的主宰，立于眾生之上的存在。

“我們得罪了大帝？”小狐貍駭然。

對此，老嫗沒有回話，她所知也并不詳細。

但她卻很確定。

只要小狐貍長出第九條狐尾，成為真正的九天幽狐，便能破開這封印，帶領幽狐一族重回妖界。

她壽命無多，那一天恐是看不到了。

但為了幽狐一族，也為了小狐貍的將來，她死而無憾。

因此，她才歷盡千辛從上域帶回一悟道樹種，將其種在族地之上。

而這些事，她目前并不打算告知小狐貍，畢竟現在說了也沒意義。

想了想，她道：“中域靈氣匱乏，若非如此悟道樹無法生長，你更無法通過吸食悟道樹的道光，成長加速。”

“不必有心理壓力，你是九天幽狐，待你長出第九條尾巴時，便能解救族人，讓我幽狐一族再現這世間，重回妖界！”她又補充道

聞言，小狐貍點點頭。

這一刻，它給自己定下了一個目標。

救族人！破封印！

“奶奶，什么是九天幽狐呀？”小狐貍疑問猶存。

“九天幽狐又稱天命女狐，只有找到你的天命人，你才能不再失憶，不再忘記。”老嫗解釋道。

“那這天命人，是我喜歡的人嗎？”

“……或許是，也或許不是。”

“什么意思？”

“天命人，是天命所定。你的天命人既有可能是大帝，也有可能是凡人，即可能是玉樹臨風的美男子，也可能是渾身生瘡的丑八怪。”

“啊？意思我沒得選？”

“對，你沒得選。”

“……”

小狐貍瞬間沉默下來。

見它有些失落，老嫗又安撫道：“不過既然是天命人，想必你對其應該是有一定的好感。切記，不能反抗天命。”

“反抗了會如何？”小狐貍問。

老嫗指了指地面，道：“就會這樣。”

“……”

小狐貍再次沉默。

它明白老嫗的意思，應該是指若反抗，則會再次給族人和自己帶來滔天大禍。

但憑什么？

憑什么它的命運，是這老天決定的？

憑什么它喜歡誰，也是這老天決定的？

它難道，就沒一點自由嗎？

“孫女，你知道人類修士，是如何稱呼九天幽狐的嗎？”看出它的煩惱，老嫗問道。

小狐貍搖搖頭。

老嫗起身，昂首望天道：“他們都說，九天幽狐是這老天為某個大氣運之人，所準備的傀儡、禮物。”

“……”

小狐貍聞言啞然。

……

……

不久后，小狐貍再次沉睡。

老嫗壽命無多，為了更多的陪伴小狐貍，只能同樣化作白狐形態，在悟道樹上假死。

期間。

眾多妖王被悟道樹吸引。

雖沒有妖獸想和幽狐一族扯上關系，但悟道樹的誘惑太大，陸續有妖王出現在樹底悟道。

時間緩慢流逝。

除了小狐貍偶爾醒來，會趁老嫗在假死時跑出去，老嫗不得已又到處尋找外，一切都顯得極其平靜。

直至有一日。

一身著白衣的男子，帶著一眾強者闖入了橫斷山脈深處，抵達悟道樹。

這男子，正是江辰。

他的目的是想掘悟道樹根，幫助自己的四師弟沐魁穩住心境。

老嫗自然不愿，兩方形成對峙狀態。

小狐貍仍舊在沉睡，卻在沉睡中聞到了一股沁人心扉的清香。

它迷迷糊糊的醒來，從樹上躍下，本能的追隨清香而去。

它來到江辰面前，一臉好奇道：“人類，你真好聞，你叫什么名字？”

這是它，第一次與江辰見面。

而這一次見面，江辰曾許下承諾，說：“一輩子太長，但只要我活著，就會一直護著它。”

這個承諾，讓小狐貍很安心。

它想牢牢記住。

可……

江辰等人離去前，它便又睡著了。

而這一睡，就是六年。

再次清醒后。

望著眼前的陌生老嫗，小狐貍納悶道：“江辰？江辰是誰？”

“哎，果然……他不是你的天命人嗎？”老嫗嘆息，聲音悲戚。

“天命人？什么是天命人？”小狐貍又問。

明顯。

它不止忘了江辰，還忘了自己的身份、使命。

無奈，老嫗只得重復講解。

待小狐貍理解了一切后。

老嫗手指輕點小狐貍眉間，那淡藍色幽火印記。

下一秒，凝實幽火成苗，從小狐貍的眉心竄出。

老嫗手指在空中比劃，在幽火中以精血刻下了一排大字：

【成為妖王后，去上域】

“咳、咳！”

一切做完，老嫗又蒼老了幾分。

她揉著小狐貍的腦袋，道：“你雖會失去記憶，但這幽火中的血字卻能提醒你。孫女，無論將來遇到什么，你一定要記住，找到自己的天命……”

言罷。

老嫗生機全部消失，緩慢閉上雙眼。

“奶奶！！”

小狐貍凄聲呼喊：

“奶奶！你不要死，你死了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我以后再也不亂跑了，你跟我說說話好嗎？”

“奶奶，孫女以后會很乖，我會聽你的話，你睜開眼，看看我啊！”

“奶奶……”

凄慘聲一直在持續著。

明明是至親逝去。

明明心痛如絞。

可它，竟無法流下一滴眼淚。

呼喊中，小狐貍又睡著了。

它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唯一知道的是，它是從一具骨骸的懷中醒來。

抬頭看了眼骨骸的頭顱。

小狐貍心中一痛，卻又茫然眨眼，自言自語：“這骨骸，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