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歲的歐天予在生日這天，給了自己一個艱巨的任務：討債。

如果不是為了2000塊錢，他才不想再見到蔡老板的奸詐嘴臉呢，直接一通電話完事兒。

怎奈何，錢，必須當面要哇！

約莫兩點，他頭頂艷陽，騎著自行車，來到了位于縣郊的“隆達汽修”。

“吳師傅、劉師傅、李哥……”他隨口打著招呼。

穿著臟兮兮的深藍色工裝的打工人們，紛紛隨口回應。

歐天予先找他明面上的師傅：“吳師傅，老板呢？在里面？”

“嗯，”基本上沒教過他啥的吳師傅低聲說，“你上午沒來，老板生氣了，小心著點兒！”

歐天予淡然一笑，跟吳師傅交底兒：“吳師傅，我準備辭工了。家里讓我繼續去讀書。這些天，感謝您的關照。”

“哦。”吳師傅一愣，點了點頭，沒再說啥。

“喲，這是誰來了！”突然，一個公鴨嗓音響起。

歐天予扭頭一看，只見穿著一身肥大西裝的蔡老板，從辦公室的門口走了出來。

“老板下午好！”他立刻招呼道。

蔡老板瞇著金邊眼鏡下的小眼睛，繼續冷嘲熱諷：“家里事兒忙完了？記得來上班了？知道的，你是在這兒打工；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這兒的老板呢。想來就來！哼！”

歐天予笑瞇瞇道：“老板，我有事兒找您談談，咱屋里去？”

蔡老板略有些驚訝地上下打量了歐天予一遍，似乎這才發現他有所不同，干凈了許多，從容了許多。

“嗯。”蔡老板轉身回屋。

歐天予跟了上去。

蔡老板的辦公室還是有著幾分派頭的，里面擺放著一套巨大的、深紅色的老板桌和老板椅。

這廝大馬金刀地坐著。

而歐天予坐在老板桌對面的長條形黑色沙發上。

“說吧，什么事兒？”蔡老板皮笑肉不笑地問。

歐天予則保持著和煦的微笑：“老板！家里覺得我年紀小，不適合打工，還想讓我去讀書。我琢磨著，長輩的話不能不聽。所以，我這份工……”

老子不干了！

蔡老板臉色一沉：“小歐哇，你要考慮清楚，一份好工作可不容易找，更別提還能學到技術的崗位了！我這里一個蘿卜一個坑，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嘍！”

學個屁的技術！

在歐天予的未來記憶里，他在這兒就沒學到啥真正有用的技術，一直是個專門干臟活兒累活兒的小雜工，所以半年以后他受不了跑掉了……

當然，如果擦車洗車換輪胎能算作技術的話，這個他確實熟！

一邊想著，他微笑道：“沒辦法，馬上就要開學了，家里還指望著我能考個大學呢！不好意思老板，這份工我沒辦法繼續干了。”

“得，”蔡老板似乎有些失望，“既然你這么說，我也不能強求……”

“老板，您看，我在這兒起早摸黑地干了大半個月了，這薪水……？”

學徒工月薪300，按照歐天予的工作時長，200是他應拿的。

“什么話！”蔡老板的音量提高了，“小歐！你在這兒能有半個月？不到吧？我告訴你，咱們這兒是月薪，不滿一個月，是沒有的！”

“好吧！”歐天予點了點頭，笑容不改，“按您說的，不到半個月。這期間，我又啥也沒學到。那，我爸遞給您的2000塊錢學費，您總得退給我吧！”

“啪！”蔡老板一拍桌子，叫道：“學費？什么學費！我這兒又不是學校，哪有什么學費？你不要亂講！”

“飯桌上，我爸遞給您的那2000塊錢。”

“那個不是學費！”蔡老板斬釘截鐵地說，“那個你爸托我辦事兒，給的好處費，懂了吧？好了，沒啥事兒你走吧！”

說著，蔡老板站了起來，作勢趕人。

歐天予同樣站了起來，他比蔡老板高了小半個頭，因而，望向蔡老板的目光帶著點兒俯視。

他的聲音仍然平靜：

“老板，咱凡事講個理兒。我爸遞的錢，為的就是我來當個學徒工，來學一門技術，這不是學費是什么？除此以外，還有什么好處值得給錢？”

“我說不是就不是！”蔡老板喝道，“好了，你走！”

歐天予終于笑不出來了。

他臉色一冷，堅決說道：“老板，我在這兒上了大半個月的班兒，有目共睹。當學徒工，眾所周知。我還不滿18歲，您這算不算雇傭未成年人？要不要叫勞保、公安、工商等的來查查？”

蔡老板愣了愣，以不可思議的語氣道：“小歐，你，你威脅我……”

說對了！

“哦，對了，我媽在工會上班，他們好像正好負責這塊兒。”歐天予接著道。

“你他媽……”蔡老板破口大罵，叫道，“你去！你盡管去！老子關系硬著呢，我告訴你，你敢讓我不自在，你就甭想在這地界兒混了！”

這貨簡直怒發沖冠，小眼睛都凸出來了！

“何必呢？老板，一停業整頓——”歐天予不緊不慢。

“我告訴你，老子兄弟多，我叫你吃不了兜著走！”蔡老板大吼道。

喲，這就開始拼兄弟了嗎？怎么看怎么色厲內荏哪！

歐天予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兄弟多是好事兒。您跟我爸喝過酒，應該知道他是開大貨的，他們車隊……兄弟可也不少！要不，叫我爸過來跟您談？開幾輛大貨過來？誤工費、油費您可得先準備好嘍。”

唉！他是真不想為這事兒煩自家老爸！老爸一來，那2000塊錢還能落入他的口袋嗎？顯然不能啊！

幸好歐天予老爸的名頭，或者說職業，還是存在一定威懾力的。

至少蔡老板的音量不自覺地降低了：“小歐，我跟你爸也有交情，你說，這，這他媽至于嗎？”

歐天予的臉上重又綻露笑容：“老板，大家都有交情，您給個面子，咱們各退一步，工資我不要了，您把學費退我，這事兒不就了結了嗎？”

蔡老板裝模作樣地考慮了一陣兒，方才故作大度道：“成，小歐，我給你這個面子，咱們一別兩清！”

說罷，他拉開老板桌下的柜門，似乎打開了一個保險箱，從里面點了20張百元大鈔出來，然后丟到了桌子上，一臉肉疼地說：“喏，拿去吧。”

歐天予毫不客氣地再次清點了一遍，沒錯，兩千大洋！

“謝了老板！”

他眉開眼笑地辭別了蔡老板，一秒鐘都不想再待！

2000塊呀，對于18歲的他來說，可算是發了一筆小財。

由不得他不開心。

喜悅需要分享，快樂才能翻倍。

回家的半路上，他想了想，給小馬哥發了一條短信：“西關雷霆網吧，來不來？”

馬應豪秒回：“來！”

于是歐天予掉頭轉往雷霆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