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求升，暮求合，近來貧漢難存活，早早開門拜闖王，管教大小都歡悅！”

隨著大順軍特有的口號聲，

前面忽然涌出一群明軍士兵，約莫五六百人，一個個都丟盔棄甲的亡命奔逃，一副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的凄惶樣子，

后面相距不遠，約有千余名大順軍兵士高呼著追趕過來，他們身穿破破爛爛的粗布衣衫，長短不一，顏色各異，手中揮舞的武器也亂七八糟，刀槍棍棒、鋤頭鐮刀鐵鍬，什么都有，一看就是烏合之眾。

而明軍再怎么不堪，也都是身穿標準統一的制式盔甲，武器也是統一規格的雁翎刀和長槍，還有各種火銃。

“賊寇來的這么快？”

朱陽一凜。

段子石怒道：“還不是他們心無斗志，貪生怕死！當年曹總兵僅率一千鐵騎，就殺得賊闖三萬人馬落花流水！區區千名賊寇，土雞瓦狗耳！他們竟然不戰而逃，真是軍人的恥辱！”

說話間，逃竄的明軍已擦過朱陽身邊，

如受驚的兔子一般飛快的逃往后方，竟對那耀眼的天子龍旗看都不看一眼。

一路上叮叮當當響聲不絕，什么雁翎刀、長柄大刀、三眼火銃、掣電銃、魯密銃、快槍、五雷神機……扔滿了大街，

他們后面的大順軍亂哄哄的撿著垃圾，追擊的速度略有減緩。

朱陽勃然大怒。

這么多先進的武器，一槍不放，就這么白白扔給敵人？

這是大明軍隊還是一群豬？

就算是一群豬，只要敢打，拱也能拱死幾個賊人！

“砰”“砰”“砰”！

三聲巨響，震的所有人都是一顫，目光集中投向朱陽。

這時才發現那一面迎風飛舞的天子龍旗，以及被泥污掩蓋下的那件明黃色龍袍。

“皇爺親征？”

這些明軍一起愣愣的看著朱陽，眼光中帶著三分憤懣三分懼怕三分厭惡一分欽佩。

至少一時間誰也沒有繼續逃走。

朱陽右手高高舉著三眼火銃，銃口硝煙滾滾，一堆黑色灰末落了他滿頭滿臉。

但朱陽絲毫不顧這些，神色莊嚴肅穆，一動不動。

段子石忍不住湊過來，低聲提醒：“陛下，大家都看著你呢，快說話啊。”

怎么好意思說自己是被震的手麻、耳鳴、眼冒金星，滿腦子嗡嗡的差點腦震蕩？

朱陽緩緩收回右臂，小幅度快速的晃晃腦袋。

輕咳一聲：“段愛卿，你身為大將，多少也要注意一下儀表，別靠朕這么近?！?

掩飾性的用左手扇扇鼻子，踏前兩步，隨手將放空的三眼火銃交給王承恩。

段子石一怔，下意識的抬手摸摸臉，哎呀，好多臭泥……

一手指著潰逃的明軍，一手指著獵獵作響的天子龍旗，

朱陽厲聲大喝：“在朕的面前，誰敢臨陣脫逃？”

“不跑就沒命了啊。”

“守不住了啊，皇爺你也快跑吧?！?

“沒餉沒糧，誰給你賣命?。孔钌訇J王還給一口飯吃……”

此時此刻，已沒有人在乎皇帝的威嚴了，士兵們紛紛小聲的嘟囔起來，漸漸的聲浪越來越大。

“誰說沒有軍餉？朕親自給你們發餉！”

霍然轉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探手伸入段子石的懷中，摸出一錠銀子，

劈手就扔了過去：“撿起你的槍！”

一個士兵接到銀子，遲疑的俯身拾起一桿鳥銃。

朱陽右手一伸，王承恩馬上把裝好彈藥的三眼銃放到他的手中。

“看好了！殺一個賊兵就有賞！”

看著越來越近的大順軍兵丁，朱陽把右手伸到最長，向后側過腦袋，

向著對面人群“砰！”放了一槍。

對面賊寇們馬上抱著頭蹲下躲避，但卻無人傷亡，

這一槍也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

“看到沒有？殺了賊寇才有賞，這樣就沒有！”

朱陽面不改色，依舊氣壯山河的大喝。

“沖啊，”“殺啊……”

被激起了兇性，大順軍兵士更加兇猛的沖了過來。

“砰！”

一個賊兵腦袋開花，仰天倒下。

方才士兵的鳥銃槍口上，冒出一縷硝煙。

“好！賞！”

朱陽轉回身，還未伸手，段子石已自覺的遞上一錠銀子。

“啪！”

朱陽抖手把銀子扔了過去：“敢不敢再殺一個？你敢殺朕就敢賞！”

“皇爺你敢賞，我就敢殺！來多少殺多少！”

連續收到兩錠銀子，該士兵頓時兇性大發，

將手中的空槍一扔，馬上就想再撿起一把連發火繩槍，

不料卻被后面猛的一推，向前踉蹌幾步，等他站穩之后再轉身，地上已是空無一物，

原本潰逃的明軍此時就如惡狗撲食一般，爭先恐后的把所有被遺棄的武器全部撿起，

“砰”“砰”“砰”……隨著幾十聲槍響，賊寇瞬間倒下了五六個，

段子石見狀心中一動，喚過鐵富城說了幾句，老鐵看了一眼前面賊寇，便帶了十幾個人悄悄離去。

一連串爆響震的腦袋瓜子嗡嗡的，朱陽強行忍住想要捂耳朵的沖動，轉頭問道：“幾十槍就打中五六個？”

段子石臉上露出難言之色，尷尬的苦笑：“大部分都……不太好用……”

“殺啊！”

大順軍兵士潮水般沖來。

明軍已來不及重新裝填火藥，頓時又露出惶恐之色。

到了這個時候，已無須等候皇帝的命令了，

段子石高高舉起雁翎刀，大喝：“為孫總兵，周總兵報仇！勇衛營，上！”

五百勇衛營齊齊大喝，殺聲震天，如猛虎一般向前沖去。

對面的大順軍也同時高聲大叫：“吃他娘，著他娘，吃著不盡有闖王，不當差，不納糧！”

雙方狠狠的撞在一起，一場慘烈的廝殺就此展開。

逃竄的明軍站在一旁呆呆看著，又是欽佩又是惶恐，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朱陽冷眼旁觀，心下了然，明白這些士兵還需要再鼓一把勁，

“砰！”

一聲槍響壓過所有的喊聲，

朱陽用盡最大的力氣大喊：“周皇后以身殉國，周國丈捐獻百萬家產充作軍餉！凡我大明軍民，奮勇殺敵者，賞千金，封千戶！凡英勇殉國者，以鎮國將軍銜，加十倍賞金撫恤家人！天子守國門，誓死不退！天日昭昭，大明永存！”

“砰！”

又一聲槍響，

朱陽大吼：“全軍復誦！”

一刀砍死對面的賊兵，段子石率先大叫：“周皇后以身殉國，周國丈捐獻百萬家產充作軍餉！凡我大明軍民，奮勇殺敵者，賞千金，封千戶！凡英勇殉國者，以鎮國將軍銜，加十倍賞金撫恤家人！天子守國門，誓死不退！天日昭昭，大明永存！”

“全軍復誦！”

五百勇衛營齊聲復誦，聲震八方，

“周皇后以身殉國，周國丈捐獻百萬家產……天日昭昭，大明永存！”

受到強烈的感染，那些逃竄的明軍也忍不住開始跟著念誦起來，

漸漸的，他們的眼睛亮了……

破廟中的范景文寫完遺書，剛剛爬到井口，猛然渾身一震，不可思議的抬頭仰望天際，昏花的老眼猛然爆出精光，

新樂侯劉文炳：“等一下先別燒房子！已經救不了了？哎呀算了算了，集合全體家丁，跟我沖出去，隨陛下殺賊！”

駙馬都尉鞏永固：“天子猶在守國門，我又豈敢先死？”

長劍一指：“所有人跟我走，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