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廟的飛檐在血雨中滴著粘稠的綠漿。震卦尸傀的殘骸冒著青煙,焦黑的骨肉碎片嵌在龜裂的石板縫隙里,散發出濃烈的硫磺混著尸油的惡臭。陳默拄著青銅符刀,刀身滾燙,吞口處的鬼臉符紋貪婪地吸吮著空氣中殘余的離火煞氣,暗紅的膠質物搏動著,將那股毀滅性的力量源源不斷泵入他酸痛的臂骨。
符牌左眼冰冷地掃過戰場。整座廟宇已被慘綠的菌絲徹底覆蓋,如同裹上了一層搏動的、布滿血管的肉膜。菌絲深處,另外七道飽含怨毒與邪穢的氣息正瘋狂滋長、成形!
咚!咚!咚!沉重的腳步聲從東西兩側傳來。左側廟門處,地面菌絲如沸水般翻涌,一具身形尤為魁梧的尸傀破土而出!它身披銹跡斑斑的古代札甲,甲葉縫隙里鉆出無數蠕動著的暗紅肉瘤,瘤皮上布滿了扭曲的“艮山”卦紋!沉重的腳步落下,地面磚石無聲龜裂、下陷,仿佛連大地都在其腳下屈服!
右側偏殿墻根,淤泥菌絲中無聲地滑出一具瘦長如竹竿的尸魅。它沒有皮膚,暗紅發亮的肌肉纖維像剝了皮的青蛙般暴露在外,肌肉紋理隱隱構成無數流轉的“巽風”符紋!尸魅無聲懸浮于離地寸許的慘綠菌毯之上,周身氣流詭異地扭曲旋動,卷起地上的碎石枯葉,發出嗚嗚的風泣之聲!
艮山!巽風!兩股截然不同的兇煞之氣,如同無形的磨盤,將陳默死死夾在中央!
“嘎吱…嘎吱…”沉重的金屬摩擦聲從艮山尸傀身上傳來,那是它包裹著厚重銹甲的關節在活動。它抬起一只覆蓋著甲葉、足有磨盤大小的腳掌,朝著陳默當頭踩下!沒有呼嘯的風聲,只有一股令人窒息的、泰山壓頂般的死寂重壓!腳下的菌絲瘋狂蠕動,如同活物般纏向陳默腳踝,要將他死死釘在原地,承受這山崩一擊!
幾乎同時,右側的巽風尸魅雙臂猛地張開!暴露的肌肉纖維高頻震顫,空氣中瞬間凝聚出兩道半透明的、高速旋轉的無形風刃!風刃撕裂空氣,發出刺耳的尖嘯,以肉眼難辨的速度交叉絞向陳默的腰腹!風刃邊緣,空間都微微扭曲,其鋒銳足以切金斷玉!
避無可避!符牌左眼瘋狂閃爍,暗綠視野下,那山岳般的重壓與無形風刃的軌跡清晰可見,帶來的卻是更深的絕望!陳默的思維卻在重壓下被擠壓得如同鉆石般堅硬!司徒以血肉為引、坤土化旗的景象在腦中炸開!她的犧牲,不是讓他死在這!
“秦老頭!坤土厚德!借力!”陳默朝著廟心那株巨大的老槐嘶吼!那里埋著秦三鑒的骨灰,也是司徒坤土之力的源頭!
吼聲未落,他潰爛的左手閃電般探入腰間褡褳,掏出司徒臨石化前塞給他的最后幾枚東西——不是符箓,而是幾顆沾著土腥氣的、圓溜溜的鵝卵石!
三顆鵝卵石被他以畢生之力狠狠砸向地面!落點呈三角形,并非隨意,而是根據符牌左眼在重壓下強行解析出的、地面菌絲脈網中極其薄弱的三處節點——對應奇門遁甲中“休、生、開”三吉門方位!
噗!噗!噗!鵝卵石砸入菌絲淤泥,如同燒紅的鐵球落入雪地!三股極其微弱卻異常精純穩定的坤土生發之氣,猛地從石落之處爆發出來!三股氣息瞬間勾連,形成一個微小卻堅韌的三角區域,硬生生將腳下瘋狂纏繞的菌絲排斥開寸許!于此同時,廟心老槐猛地一震!樹冠雖已枯萎,但深埋地下的根須卻爆發出磅礴的呼應之力,一股渾厚的坤土意志如潮水般順著地脈涌來,注入那三點微光之中!
腳下的束縛驟然一松!陳默借著這千鈞一發的空隙,身體如同被壓縮到極致的彈簧,猛地向側后方翻滾!
轟!!!艮山尸傀的巨腳踏下!陳默方才立足之處,堅硬的黑石板如同豆腐般被碾成齏粉!沖擊波裹挾著碎石爛泥呈環形炸開!
嗤啦!嗤啦!兩道無形風刃交叉斬過陳默翻滾留下的殘影,狠狠劈在地上,犁出兩道深不見底的、邊緣光滑如鏡的切痕!
陳默狼狽翻滾,后背重重撞在廟門殘存的石門檻上,喉頭腥甜。那三角坤土區域在尸傀巨腳和風刃余波下劇烈閃爍,幾乎潰散!但就是這爭取到的瞬息喘息,已足夠他反擊!
左手虎口早已潰爛見骨,膿血混著朱砂淋漓。陳默眼中兇光爆射,不顧劇痛,五指并攏狠狠插入自己腰側被碎石硌出的傷口!鮮血瞬間染紅手掌!他蘸著心熱血煞,以門檻為符紙,閃電般畫下一道血淋淋、殘缺不全的符紋——坎卦之水紋!
“坎水——浸山!給我塌!”
嗡——!血符成型的剎那,符牌左眼“看”到,艮山尸傀腳下那片被其踩得龜裂凹陷的土地深處,所有慘綠的菌絲脈管瞬間被一股無形的陰寒力量凍結、脆化!大地深處傳來沉悶的碎裂聲!尸傀覆蓋著札甲的巨大身軀猛地一歪,那條支撐全身力量、踏碎地面的右腿,連同周圍大片菌絲覆蓋的地面,轟然塌陷!
尸傀龐大沉重的身軀失去平衡,發出憤怒的咆哮,朝著塌陷的坑洞里栽去!坑洞邊緣的菌絲瘋狂蠕動試圖拉扯,卻被坎水,符力蘊含的至陰寒氣凍結,脆弱無比!
“離火焚風!燒!”
陳默動作毫不停歇,蘸血的左手在坎,水符旁急速勾勒!一道熾烈的離火符紋沖天而起!目標并非倒下的艮山尸傀,而是那懸浮空中、正準備再次凝聚風刃的巽風尸魅!
離火符紋引動的并非凡火,而是陳默心口被菌絲侵入帶來的焚身蝕骨之痛、青銅符刀吞噬的離火煞氣、以及心頭那一團永不熄滅的復仇烈焰匯聚而成的煞火!血符引燃的瞬間,一股無形的、卻足以扭曲視線的灼熱火浪,如同無形的巨蟒,猛地纏向空中無處借力的巽風尸魅!
風助火勢!巽風尸魅高速震顫的肌肉纖維,以及它操控的狂暴氣流,瞬間成為了這無形煞火最好的燃料!空氣中傳來令人牙酸的“滋滋”聲,仿佛有無形的油脂在被猛烈煎炸!尸魅暴露在外的猩紅肌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焦黑、碳化!它發出高頻刺耳的尖嘯,懸浮的身體劇烈顫抖,周身紊亂的氣流卷著火苗亂竄,再也無法凝聚致命的無形風刃!
轟隆!艮山尸傀徹底栽入它自己踩出的塌陷坑洞,沉重的身軀砸得地動山搖,破碎的札甲和蠕動的肉瘤被深坑邊緣的凍土和凍結的菌絲擠壓扭曲成一團!
嘭!巽風尸魅焦黑碳化的殘軀從半空墜落,砸在菌毯上,碎成一地冒著青煙的黑渣!
兩個卦象尸傀,一陷一焚!代價是陳默左腰傷口深可見骨,畫符的左手虎口徹底撕裂,白骨森然!但他眼中兇焰更熾,符牌左眼死死盯住廟殿深處——剩下的五具尸傀,已徹底顯形,踏著粘稠的菌毯,帶著各自的兇煞氣息,緩緩逼近!
廟殿已成修羅場。菌絲肉膜覆蓋下,神像扭曲,梁柱腐朽。五具尸傀形態各異,散發出令人窒息的邪煞。
東北角:一具尸傀通體覆蓋著蠕動的、暗藍近黑的粘稠液體,如同裹在一層流動的石油之中。液體表面不斷鼓起潰爛的水泡,破裂時散發出刺鼻的腥臭和濃烈的“坎,水”陰寒之氣。它每一步邁出,腳下菌絲便被凍結、碎裂,留下冰霜足跡——坎,水尸傀!
正東方:一具尸骸由無數閃爍著金屬寒光的森白骨骼拼接而成,骨縫間生長著暗金色的苔蘚,苔蘚紋路構成繁復的“兌,金”卦象!它雙臂是兩柄巨大的、布滿鋸齒的骨刃,每一次揮動都帶起撕裂空氣的銳嘯——兌,金尸傀!
東南方:一具尸傀如同被剝了皮的巨人觀尸體,腫脹灰白的皮下充斥著濃綠色的腐敗氣體,皮膚被撐得近乎透明,上面布滿閃電狀的“震,雷”符紋!每一次呼吸,體表都有細小的慘綠電蛇流竄,發出噼啪爆響——震,雷尸傀!
正南方:一具尸骸如同千年枯木雕琢而成,身形佝僂扭曲,四肢關節反折,覆蓋著干枯龜裂的樹皮狀組織,裂口處不斷滲出暗紅的粘液,散發出腐敗木質的朽氣,周身纏繞著枯藤般的菌絲,隱隱構成“坤,土”厚載之象,卻散發著死寂的沉重——坤,土尸傀!
正西方:一具尸傀最為詭異,它幾乎沒有實體,由無數飄忽不定、半透明的怨靈魂魄碎片強行糅合而成,輪廓扭曲不定,發出億萬重疊的凄厲哭嚎與尖銳詛咒!魂體深處,兩點深紫色的“乾,天”卦象如同旋轉的深淵,不斷扭曲著周圍的光線,散發著吞噬一切的虛無氣息——乾,天尸傀!
五具尸傀,五道兇煞,如同五座移動的邪陣,從不同方位緩緩碾壓而來!無形的壓力如同實質的海水,擠壓著陳默的每一寸骨骼,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的鐵銹味!符牌左眼灼痛到麻木,暗綠視野里,五股性質迥異的煞氣如同五條咆哮的毒龍,將中間代表陳默的那點微弱的離,火煞氣死死困住,瘋狂撕扯!
腳下的菌絲瘋狂蠕動,試圖再次纏繞。青銅符刀在手中悲鳴,吞口鬼臉瘋狂搏動,貪婪地吸吮著空氣中駁雜的煞氣,卻也在加劇陳默身體的崩壞!腰腹間被菌絲刺穿的傷口傳來陣陣麻痹,冰冷的腐朽感正沿著血管向心臟蔓延!
不能退!身后是司徒以魂骨血肉撐起的坤土,陣旗!旗桿已現裂痕,坤土,金光在五重兇煞的沖擊下劇烈搖曳,如同風中殘燭!
“乾坤倒轉…五行生克…”司徒最后的話語如同驚雷在腦海炸響。陳默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符牌左眼不顧劇痛,瘋狂解析著五具尸傀周身煞氣的流轉軌跡、強弱節點、五行生克聯系!
坎,水陰寒,凍結生機,卻滋養兌,金鋒芒!兌,金肅殺,無堅不摧,卻畏懼離,火熔煉!離,火焚天,克金焚木,但坤,土厚重可掩埋熄滅!坤,土厚載,能克坎水掩離火,卻最怕震,雷崩裂!震,雷暴烈,破土碎岳,其狂暴本源卻屬木,木盛則雷強!乾,天虛無,吞噬萬物,乃一切能量根源,亦是一切終結空洞!
而木!五行缺木!震,雷雖屬木氣激發,但其尸傀本源卻非木,乃是陰穢尸氣強行激發的雷霆偽象!真正的“木”位何在?生機何在?
符牌左眼猛地鎖定了那株支撐著坤土陣旗的巨大老槐!槐者,木鬼!木中鬼氣森然!但它深埋地底的根須,此刻正瘋狂汲取著司徒坤土,之力與地脈之氣,頑強對抗著菌絲的侵蝕!它的核心,是秦三鑒的骨灰符牌遺留的最后生機!這株枯槐,正是五行缺木之陣中,唯一一點被邪法強行扭曲、卻蘊含著逆轉生機的“死木”!
逆轉五行,以死木引生雷!破局關鍵,在槐!
“司徒!借木引雷!”陳默朝著廟心石化的司徒嘶吼,聲音撕裂。
同時,他做出了一個瘋狂至極的舉動!
他不再抵抗腰間青銅符刀那股吞噬一切煞氣的本能!反而主動放開身心,將意識沉入刀柄鬼臉那搏動的暗紅膠質深處!一股沛然莫御的、混雜著五種尸傀煞氣的狂暴力量瞬間沖入他的四肢百骸!
噗!陳默噴出一口黑血,皮膚下血管根根凸起如蚯蚓,眼白瞬間被血絲爬滿!劇痛如潮水淹沒了他,卻也讓他的感知在煞氣的沖擊下被放大到極致!五種截然不同的煞氣性質在他體內沖突、撕咬,符牌左眼成為唯一的坐標,死死錨定在廟心老槐之上!
他踉蹌著,不退反進,拖著幾乎要被煞氣撐爆的身體,揮舞著噴薄駁雜煞氣的青銅符刀,如同撲火的飛蛾,決絕地沖向五具尸傀形成的死亡漩渦!目標——正南方那具散發著死寂沉重氣息的坤土尸傀!
“坤土!厚德載物?你也配!給我——裂!”
刀鋒所指,并非坤土尸傀本體,而是其身下那片被灰白菌絲覆蓋、死氣沉沉的地面!陳默匯聚了體內所有侵蝕自身的坎,水陰寒煞氣、離,火焚身煞氣、兌,金鋒銳煞氣,乃至強行吸納的乾,天虛無氣息,如同一個行走的煞氣炸彈,狠狠撞向坤土尸傀!
坤土尸傀低吼著,干枯的樹皮手臂帶著萬鈞死寂之力砸向陳默!就在接觸的剎那——
陳默的身體如同一個裝滿污穢的陶罐,轟然炸裂!
不!炸裂的不是他的身體,而是在他體內被強行糅合、壓縮到極致的五股兇煞之氣!五種性質沖突的力量猛地從陳默周身十萬八千個毛孔中噴涌爆發!
轟隆隆——!!!無法形容的恐怖能量風暴以陳默為中心炸開!五彩斑斕卻又污穢粘稠的能量亂流如同失控的絞肉機,瞬間將陳默和坤土尸傀的身影吞沒!能量風暴所過之處,菌絲肉膜被撕碎、凍結、點燃、切割、最終化為虛無!地面被犁開,磚石化為齏粉!就連空氣都被扭曲撕裂,發出鬼哭狼嚎般的尖嘯!
離火,焚!坎水,凍!兌金,割!乾天,噬!坤土,崩!五行逆亂,生克倒轉!
風暴核心,坤土尸傀那厚重的死寂之軀如同被投入熔爐的朽木,在五種極端力量的撕扯下寸寸崩解!構成它軀干的枯木狀組織瞬間碳化碎裂,暗紅的粘液被凍結蒸發,死寂的坤土,煞氣被狂暴的震,雷偽煞沖擊得支離破碎!
咔嚓!轟!坤土尸傀龐大的身軀徹底炸開,化為漫天飛濺的朽木碎渣和凍結的血冰晶!
幾乎在坤土尸傀崩潰的瞬間——
滋啦——噼啪!!!一道前所未有的、水桶粗細的慘綠色巨大閃電,毫無征兆地從廟宇穹頂被菌絲覆蓋的藻井中劈落!目標——正是廟心那株巨大的老槐!
司徒青竹石化軀干所化的坤土,陣旗,在坤土尸傀被毀滅的瞬間,失去了最大的壓制目標!殘余的力量被那枯槐瘋狂汲取!枯槐早已被菌絲侵蝕的軀干內部,一點被秦三鑒骨灰符牌強行封存的、屬于老槐木本身最后的一絲死寂木氣,在司徒坤土,之力毫無保留的灌注下,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被徹底點燃!
枯木逢春?不!是死木燃燼,榨出其最后一點、屬于“木”的本質生機,引動九天偽雷!
粗大的慘綠雷霆精準地劈中了槐樹頂端!枯朽的樹干瞬間被狂暴的電蛇纏繞、撕裂!樹冠在刺目的電光中化為飛灰!一道被強行引動、狂暴到極點、純粹由陰穢尸氣和地脈煞氣構成的震,雷本源之力,順著枯槐的根須,如同失控的洪流,狠狠灌入地下,精準無比地沖向僅存的震,雷尸傀!
震,雷尸傀正是依靠吸收地脈煞氣激發雷霆偽象!此刻,這股被枯槐強行引來的、遠超其承受極限的震,雷本源煞氣,如同滾燙的巖漿灌入冰冷的玻璃容器!
“嗷——!!!”震,雷尸傀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嚎!它腫脹灰白的軀體如同吹脹的氣球,瞬間被體內狂暴亂竄的慘綠電芒撐大數倍!體表那些閃電狀的震,雷符紋瘋狂閃爍,然后猛地向內塌陷!
轟!!!震,雷尸傀原地爆炸!比之前坤土尸傀更猛烈十倍!無數纏繞著刺目電蛇的尸塊、膿液混合著焦臭的濃煙,如同炮彈般向四面八方激射!狂暴的沖擊波狠狠撞在廟殿殘存的墻壁和柱子上,本就搖搖欲墜的廟宇結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離火,焚風(巽風已滅)、坎水,浸山(艮山已陷)、兌金,鋒銳、乾天,虛無、坤土,厚載(已被破)、震,雷暴烈(自爆而亡)——八卦缺一!唯剩兌,金與乾,天!
兌金尸傀那森白的骨刃在爆炸沖擊波中嗡嗡震顫!乾天尸傀扭曲的魂體在狂暴的能量亂流中劇烈波動!
陳默的身影從爆炸的塵埃與能量亂流中倒飛而出,重重砸在司徒石像腳下。他渾身浴血,皮開肉綻,左腰傷口徹底崩裂,能看到里面蠕動著的慘綠菌絲!符牌左眼的視野一片血紅,青銅符刀依舊死死攥在手中,刀柄鬼臉符紋搏動得如同瀕死的心臟,貪婪地吸吮著空間中彌漫的、混合著尸傀碎末與震雷本源的濃烈煞氣!
他掙扎著想爬起,四肢百骸卻如同散了架一般。濃稠的鮮血糊住了右眼,只能依靠符牌左眼那冰冷的、血紅色的視野。
兌金尸傀發出金屬摩擦般的咆哮,巨大的骨刃撕裂煙塵,帶著斬斷一切的銳嘯當頭劈來!乾天尸傀那扭曲的魂體則無聲無息地膨脹,深紫色的乾,卦如同漩渦般旋轉,一股吞噬一切光線、聲音、甚至感知的絕對虛無之力,如同黑色的潮水,無聲無息地淹沒而來!要將陳默的存在徹底抹去!
死亡的氣息冰冷徹骨。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叮鈴鈴…叮鈴鈴…”
一陣輕微卻異常清晰的算盤珠碰撞聲,穿透了震雷尸傀爆炸的余音和尸傀的咆哮,傳入陳默耳中!
聲音來自廟門口!來自那癱倒在地、天靈蓋被蟲卵鉆透的“算盤”老頭尸體旁邊!
那把烏木算盤,靜靜地躺在污穢的地面上。先前被陳默血焰刀芒劈得焦黑斷裂的算盤珠,此刻竟詭異地懸浮起來!十幾顆殘缺不全的算珠,在無形的力量操控下,瘋狂地跳動著、碰撞著,發出清脆急促的“噼啪”聲!
符牌左眼死死鎖住那把算盤!暗紅視野下,算盤框架上那些如同血管般的暗紅紋路正以前所未有的亮度搏動!一股精純、冰冷、帶著無盡鐵銹與血腥氣息的古老意念,正通過那些搏動的紋路傳遞出來!這股意念極其微弱,卻帶著一種洞穿時空的滄桑與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意念的目標,赫然指向兌金尸傀劈來的骨刃,以及乾天尸傀釋放的虛無吞噬!
幾乎在算盤珠聲響起的剎那!
兌金尸傀那柄斬向陳默頭顱的森白骨刃,軌跡陡然歪斜!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推了一把,擦著陳默的頭皮斬落在他身側的地面上,劈出一道深不見底的裂痕!
而乾天尸傀釋放的、籠罩向陳默的絕對虛無之力,在距離他身體不足三尺的地方,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墻壁,發出“滋啦”一聲令人牙酸的消融聲,竟被強行擋住了!
“秦…三鑒?”陳默咳著血沫,難以置信地看著那把詭異的算盤。是秦三鑒殘留在符牌中的意念?還是這詭異的算盤本身?
沒有答案!機會只有一瞬!
身體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回光返照的力量,陳默用盡最后的力氣,將手中那把飽飲尸傀煞氣、刀身符紋亮得刺眼的青銅符刀,狠狠投向廟殿中央——地面菌絲肉膜搏動最劇烈、粘稠綠漿不斷涌出的核心點!
那里,是痋尸王的本體意識與地脈菌絲網絡連接的樞紐!是整個八卦兇陣的陣眼!
“離火,焚穢!兌金鎖尸!坎水為引!乾坤倒轉!”陳默嘶吼著秦三鑒最后的符釘箴言,意識鎖定那搏動的陣眼核心,“符釘歸位…鎮!”
噗嗤——!!!青銅符刀帶著刺目的血焰煞光,如同隕星墜地,精準無比地貫穿了那搏動的陣眼核心!刀身完全沒入粘稠的綠漿和菌絲之中!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一秒。
兩秒。
轟隆隆隆——!!!整個城隍廟,不,是整個腳下的大地,如同被抽掉了脊椎的巨獸,發出一聲沉悶到極致的哀鳴!緊接著,是山崩地裂般的恐怖塌陷!
廟宇的地面如同破碎的鏡子般寸寸龜裂、塌陷!覆蓋其上的菌絲肉膜如同被投入強酸的塑料,發出“滋滋”的尖叫,迅速萎縮、焦黑、化為飛灰!支撐廟宇的梁柱在令人牙酸的呻吟聲中扭曲、斷裂!瓦片、磚石、朽木如同暴雨般砸落!
腳下的大地變成了翻滾的泥沼!粘稠腥臭的綠漿混合著污濁的泥水從裂縫中洶涌噴出!
那柄刺入陣眼的青銅符刀瘋狂震動!吞口處的鬼臉符紋爆發出吞噬一切的紅光!陣眼深處,傳來一聲源自九幽地獄的、充滿無盡怨毒與不甘的尖嘯!那是痋尸王意志被撕裂的最后哀嚎!
兌金尸傀和乾天尸傀如同被抽掉了提線的木偶,動作瞬間僵硬。兌金尸傀的骨刃寸寸碎裂,森白的骨架嘩啦啦散落一地。乾天尸傀扭曲的魂體發出無聲的尖叫,如同破碎的鏡子般片片消散!
廟心那株巨大的枯槐,在符刀刺入陣眼的瞬間,發出最后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粗壯的樹干從中轟然斷裂!支撐著坤土陣旗的司徒石像,隨著老槐的傾倒,連同那面金色的旗幟,一同朝著下方洶涌噴發的泥漿綠海墜去!
陳默在塌陷中翻滾,眼睜睜地看著司徒石像沉入翻滾的綠漿。符牌左眼最后捕捉到的影像,是她徹底沉沒前,那石化的臉龐似乎微微轉向他,嘴角仿佛帶著一絲…釋然?
“司徒——!”嘶啞的呼喊被崩塌的轟鳴徹底吞沒。
無盡的泥漿綠海裹挾著磚石朽木,將陳默徹底吞沒。冰冷、粘稠、腥臭…帶著菌絲殘骸和尸傀碎末的污濁洪流涌入他的口鼻。意識如同風中殘燭,迅速沉入黑暗。
最后的感知,是腰間的鐵錘被沖走,符牌左眼冰冷依舊,以及那柄插在陣眼深處、依舊在瘋狂搏動吞噬的青銅符刀,隔著污濁的泥漿,與他斷臂上嵌入的秦三鑒符牌,似乎產生了一絲微弱的、冰冷的共鳴……
黑暗。永恒的黑暗。與刺骨的冰冷泥漿一同降臨的,是符牌左眼眶里更深嵌入骨縫的金屬棱角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