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莫瞧在下看起精神，其實我身患頑疾，命不久矣，這也是我為何會帶著妹妹前往東岳國打聽父親消息的緣故。”

“其實除了妹妹，我原還有一位姐姐。”

說起這位姐姐，南昊墨的眼神暗了些許。

他提到的姐姐，便是早年遠嫁他鄉的實實在在皇姐。

“她身為大家閨秀，沒有一點大家小姐的端莊穩重，經常大大咧咧坑自己的弟弟，說起我這位姐姐，她拍馬屁的本事可是很了得。”

南昊墨微微一笑，像是陷入了回憶。

他一邊回憶一邊講述，倒是引人入勝。

有一回上元佳節，皇姐約他看花燈，結果還沒見到花燈，皇姐反倒自己喝醉酒睡到不知東方之既白，次日才屁顛屁顛跑來揪著他的衣袖道歉

只是他當時正在氣頭上，哪里理會她的話。

南昊墨扯回被皇姐抓在手里的衣袖，“皇姐莫在我面前油嘴滑舌，昨夜是誰喝醉了酒，纏著我說要一起去看花燈，是誰央求我不要去和二皇兄玩，你倒好，轉頭自己沒了影。”

提起此事，南昊墨就氣不打一處來，虧他還心驚膽戰找了她老半天，結果一打聽才知道皇姐是跑去睡覺去了。

“乖乖莫要生氣，你瞧，本宮帶回來好些糕點，都是挑的乖乖愛吃的口味，嘗一嘗？”

見南昊墨沒有立即拒絕，皇姐松了口氣。

她把其他的油紙包放在桌上，拿了一個打開，討好地把糕點送到南昊墨嘴邊，“乖乖賞個臉，張嘴吃一口如何？”

皇姐笑得眼睛都快不見，南昊墨才大發慈悲的吃下她遞到嘴邊的糕點。

吃過晚飯，皇姐順手撈過他腰上的香囊把玩。

“說起來，本宮以為你喜歡的是銀杏，結果后來才發現到你院子里處都是蘭花，完全沒有銀杏的影子。”

皇姐的寢殿就種著一棵銀杏，南昊墨每回來時不時會現在銀杏樹下一臉悵然，是以她便以為自己這位皇弟是喜歡銀杏的，誰想不是這么一回事。

南昊墨被迫幫她梳理著一頭烏黑的長發，她的頭發又長又亮，竟不怎么容易打結。

“我不喜歡銀杏，小時候甚至有些討厭。”

“但是母妃很喜歡，她的寢殿前庭種著兩排銀杏樹，到了秋天黃澄澄的一片，好看是好看，可銀杏的果子奇臭無比。”

仿佛說著就聞到白果的臭味一樣，南昊墨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因為他的母妃，他對銀杏有著不可言說的情節。

皇姐曉得他是睹物思人了，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之后皇姐依舊每日里的四下胡鬧，惹得宮人告到父皇那里去，她就免不了被罰跪。

父皇那等嚴肅的人，她一點都不怕，該怎么放肆還怎么放肆。

不過皇姐瘋起來也有度，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她從來都一清二楚。

所以要她和親時，她一句話沒有多說。

故事講到這里，南昊墨嘆了口氣，眸子里凈是化不去的哀傷。

“姐姐遠嫁，其實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她自己也高興，說那位郎君她是見過且說過話的，是個極好的人。結果就在嫁過去的第一年，她就因染上重病，撒手人寰。”

“撒手人寰”三個字從他口中說出，青偃等人的心也跟著涼了幾分，像是感同身受的體會到那種凄苦。

南昊墨不忘自己的正事，及時的紅了眼眶，“左右我活不久了，想著就算是死，也要魂歸故里，死在與姐姐與家人一起生活過的土地上。”

“也罷，都是可憐人。即如此，你隨你妹妹一同回去吧，這邊離東岳國不遠，不日就會到達。”

青偃暗暗抹了眼角的眼淚，看著南昊墨的眼神格外心疼憐憫。

這次的事，就算有驚無險地度過去了。

事后，宴妙向南昊墨問起，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對南昊墨的印象產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眼，半晌感慨道：“不愧是我帶出來的人。”

三日后，婺女船到達東岳國邊境。

把他們送下船時，青偃可憐他們，還給了他們些銀票和干糧，讓他們一路小心，她們就只能送到這兒了。

宴妙拎著青偃她們塞的大包小包的東西，目送婺女船離開碼頭，嘖嘖道：“我們是不是不太厚道？嚴格上來說我們算得上坑騙他人錢財了。”

也不知青偃她們哪來那么多的銀票，銀票加上碎銀子，足足有三百兩，都夠買幾座大宅了。

結果她們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直接給了他們。

說是他們孤苦無依，總得有錢傍身，其實船上的每一個人，哪個不是孤苦，要經歷怎樣的苦難，才會摒棄所有，登上婺女船？

“騙都騙了，你要是追上去告訴她們，我們說的那些都是假的，本王保證她們用來射魚的箭絕對會扎在你身上，若是有緣遇見，再解釋吧。”

南昊墨和宴妙在碼頭邊的客棧休整了一日，才出發過邊境關卡。

只有過了關卡，他們才算真真正正的入了東岳國。

東岳國地勢奇特，京城距離邊境僅有一城之隔。

不過邊境后方就是廣袤無垠的海岸線，加上東岳水軍守備森嚴，也沒人這么不識好歹來進犯。

南昊墨與宴妙細說了他們所在的邊境概況，就被邊境關卡的守衛攔了下來。

打聽過后，他們才知最近是東岳皇帝的生辰，這段時間進出東岳的人員皆要嚴查。

宴妙還想問該怎么辦，南昊墨就從包裹中拿出南朝皇族的令牌，肅然道：“本王乃南朝安定王，前來為東岳陛下賀壽，請為本王向歐陽將軍通報一聲。”

守衛有些狐疑的接過令牌，再三確認才吐出一句話來：“等著！”

—

丹楹刻桷旁，兩座高大的石獅子散發著莊嚴的氣息，牌匾上“將軍府”三個字入木三分，昭示著主人威武的身份。

南昊墨牽著宴妙，被下人帶了進去。

“不知安定王駕到，有失遠迎！”

堂內傳來一片爽朗的笑聲，一位身形魁梧的大漢走了出來。

南昊墨勾了勾唇角，客氣開口：“哪里，是本王來得突然。”

歐陽將軍上下打量了一番宴妙，眼中透出幾分驚訝，隨即道：“這位便是安定王妃吧？早就聽聞王妃美名，今日一見，果不負盛名！”

宴妙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謙遜一笑，“將軍繆贊。”

這東岳國將軍倒是熱情的很。

他們一路走進去，南昊墨和歐陽將軍便如同多年的好友暢聊了起來。

宴妙在一旁聽著兩人你來我往的寒暄，想著南昊墨在南朝的性子，甚覺有趣。

“對了，瞧我這記性。”

歐陽將軍突然拍了拍腦袋，話題一轉，“閑聊半日，倒是忘了正事，南朝國派遣的兩位使臣也已到了都城，安定王可要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