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爐火月9號。

位于圣諾多河分叉處的這座破風市，正迎來早晨的第一縷陽光。

住在市郊的托利一家，也已經在為新的一天做準備了。

最早醒來的依舊是托利太太，她的時間感比家里所有人都準。

她輕輕地從閣樓上下來，用一個光亮的不銹鋼盆——這是她小兒子在幫忙修路時得到的——打了點水稍稍洗漱一下，又輕輕地把它放了回去。

聲音盡量小點為好，因為現在離天明還有大半個時辰，上班最早的大女兒也得要那時才會起床。家里每個人工作都挺辛苦，托利太太愿意讓他們多睡一會。

她拿出一顆卷心菜清洗好，在菜板上切成不大的一片，又拿出一顆洋蔥和兩根有些蔫巴的歐芹，同樣切碎，然后放到鍋中，倒些面粉和鹽巴，然后加水沒過。

當然，刀也是小兒子帶回來的，托利太太也偏愛用這把刀，很是鋒利。

等生上火后，她便又拿出一大塊粗面包切成片，然后取出四張盤子，小心地在每個盤子里放上不多不少剛好一勺肉汁。

肉汁是昨晚剩下的一點湯底，本來是不夠家里四個人分的，但節儉聰明的托利太太自然不會被難住，她兌上些芡汁，這樣只要不兌得太淡，那么家里每個人都能分上，而且還不會失去肉味。

等主食準備好后，菜湯也已妥當，樓上也響起了窸窸窣窣的穿衣聲。

不多一會，大女兒雪莉和大兒子凱利已經下來了，而小兒子恩利在父親托利的再三催促下也不情愿地起床了。

“雪莉，你先吃上，”托利太太一邊給她準備午餐一邊說道，大女兒是家里四個人中最辛苦的一個，在市里一家紡織廠上班，去得最早，回來的卻是最晚，如果不備好午餐，那下午肯定要餓肚子了。

“嗯好的，媽媽，”

雪莉顧不上菜湯還有些燙，溜得一下便喝下了大半，她一頭褐色長發，由于近些天太過勞碌以至于都有些粘連，身材也比較瘦削，剛剛喝下的那點菜湯似乎都讓她小腹有些鼓了。

“小心點妹妹，湯還燙著呢。”

凱利勸著妹妹，著實有些心疼。

妹妹像這樣匆匆忙忙地去上班已經是快兩周了。先前是在打仗，所以紡織廠許久未開工，等打完了仗，工廠主便開始招人了，妹妹也是那個時候去上班的。

起初倒也還正常，在紡織廠上班也并未比其他的工作勞累太多，但才過一周，工廠主便要求再多做一個小時，然后兩個小時、三個小時。到了現在每天都要忙到凌晨時分才能回來。

一開始凱利還以為做得越多薪資也越多，然而薪資絲毫沒有變化，依舊是每天8個銅花幣，甚至現在物價還上漲了一點。

這樣干下去，早晚得累出病來，凱利看著妹妹，眼里有些擔憂。

自己相比起來，運氣上好了太多。這也因為上周這邊新建了家自行車工廠，正好自己去打漁時碰見他們在招人，便自告奮勇地試了下，沒想到還真成功了，當然這也要歸功于自己頭腦靈活些，基本上別人教一遍自己就知道怎么做了。

不僅薪資也比以前打漁高出許多，剛一開始就有20個銅花幣每天，這可相當于一個熟練的鐵匠每天的收入了，而且每天干上九個小時就能完工了。

現如今自己一躍成為家里收入最高的人了。

“我先走了，媽媽！”

凱利才剛剛吃上，妹妹就已經搞定了，她用手擦了擦嘴，隨便將頭發攏了攏，跟母親、哥哥以及剛剛下樓的父親、弟弟打個招呼，就要出門。

“誒你午餐忘帶了！”托利太太連忙把飯盒遞過去。

“哦我忘了，”雪莉拍拍頭，“我最近老是丟三落四的，唉。”

“你沒休息好啊，”托利太太無奈道，“把外套帶上，你晚上回來的時候會有些冷。”

“嗯好，爸媽，再見！”雪莉再次打了下招呼。

“誒路上慢點！”

托利囑咐了句，看著女兒消失在路口，他才轉身說道：“今天可是雪莉的生日。”

“奧對呀，老頭子你怎么也不早點說？不然我給她午餐里加兩顆蛋！”托利太太嗔怪道。

“沒事媽，我今天下班回來給她買個蛋糕！”凱利突然開口道，“你們也很久沒吃上了吧？”

“真的？”沒等托利和太太說什么，恩利首先興奮了起來，“買個大一點的行嗎哥？”

“整天只知道吃吃吃，讓你起床也非得拖上半個鐘頭！”托利太太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時候才能像哥哥姐姐那樣懂點事？趕緊吃，吃完幫你爸干活去！”

“好吧，”恩利撓了撓頭坐了下來，喝著沒太多味道的菜湯，不由得懷念起前些天在外面干活修路的那些日子，雖然活不輕松，但自己干得也還不錯，因此吃了好幾頓肉，是真的大塊肉，不像家里這樣一點湯底也還要勾兌一下。只可惜那一段路半個月就修好了，不然自己還能多吃上幾頓。

“蛋糕還是別買了，”托利太太坐下來時忍不住說道，“太貴了，等我忙完了去河里碰碰運氣捕條魚上來，就這樣吃上一頓也很不錯了。”

凱利笑了笑卻沒有答應，現在有了收入，改善下生活也沒什么。

接著餐桌上一時沉默了下來，兄弟倆專心致志地對付著手頭的食物。

“恩利。”托利突然開口道。

“嗯怎么了爸？”

托利和太太對視一眼，又看了看小兒子，頓了頓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

“我們準備送你去學校上學，多學點知識。”

“啊去學校？”恩利有些錯愕。

“嗯，我和你爸商量過了，”托利太太說道，“昨天有人在廣場那宣傳，新建的那所學校就要招生了，而且第一學期學費減半，既可以上夜校，要是有空也可以整天去聽課！”

“你總不能也像爸媽這樣做這些賺不到多少錢的辛苦活吧，”托利看著兒子，眼中有殷殷的期盼，“我們希望你能像哥哥那樣有出息。”

“嗯我也支持，恩利你是不知道，如果想找到我這樣的工作，認識點字多學點那種叫，哦對機械知識，絕對有幫助！”

凱利出來表態。

“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我們工廠里就有個這樣的人！你知道他薪資有多高嗎？”

“多少？”恩利好奇問道。

“是我的兩倍以上！”

托利和太太頓時也露出吃驚神色。

“那……那他就是一個真正的體面人了啊！”恩利羨慕道。

“那是當然，他每天騎著輛漂亮的自行車上班，下班后還能去餐館美美地吃上一頓肉！而且聽說他都準備在市里面買棟房子了！”

“天吶，這樣的生活也太美妙了吧！”

但凱利露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想做到他那樣可不容易，我們工廠里的難題，全都找他，就沒有他解決不了的！我有一次問他怎么懂這么多的，他說他每晚都去上夜校學習！”

“我……”恩利聽到后眼中有憧憬的光芒閃過，但當話說出口時，卻又變了：“學費……學費應該很貴吧？”

“這個你放心，我已經考慮過了，”托利和太太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