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種族曾經歷過凡人的塵世生活，而后升格為不朽的存在。盡管回歸血肉之軀的沖動是普遍存在的。然而，當永恒不朽的存在再次被短暫易逝的肉身所縛，會是何種感覺？其能否在變回凡人的過程中避免陷入瘋狂，保持理智？

——啟明者賽澤拉斯，《血肉與靈魂之沉思錄》

奧德里安發現自己身處陰影之下。

他發現自己還有肉體。那么這一次應當是更為久遠的過去。至少在生體轉化之前。

往昔殘夢大多湮滅在思維海的底層。就像現在的這個夢境，它在沙漠之中泛著白色的霧氣。一切都不甚真實。

為了避免那足以殺人的烈日，他正躲在一座巨大山峰腳下的一顆巨石中，符文長劍在石塊內鑿出的藏身之地。

奧德里安往身上看去。他穿著輕薄方便行動的布甲，上面繪畫著諸多懼亡者符文。它記述了一個自母星便已經流傳的故事。這件長袍，它丟失很久了。

他謹慎的觀測著巨石外的情況。過于灼熱的烈日投射在干枯的大地上，如同一片地獄的火海。眼前可見的一切都在燃燒。

而在平原之上，有著尸體。那些尸體來自許多不同的族群。他們被囚禁在這顆監獄星球之中。只有當他們殺死了一名懼亡者才能贖罪。而這對于那名懼亡者也是一樣。

奧德里安想起了更多。這是更為早期的一次選拔儀式，同時也作為對繼承者們戰技的教導。在師從不同的皇家護衛之后，他們便被投放到各個星球上，只有能利用所學到的戰斗技術生存下來的繼承者，才有資格邁入下一階段，也就是成年。這時候的兄弟們，保守估計也在五十人以上。

奧德里安嘆了口氣，閉上眼睛。他享受著呼吸灼熱空氣的過程，而非流經能量節點的一次次脈沖。

“潘多拉?！?

“我在?！?

如夢境般遙遠的聲音。

“你看到了這一切嗎？”

他指的是在阿杜斯中發生的所有事情。

回答很簡單。

“是的?！?

——當他睜開眼睛，烈日已經消失不見。

在夜晚到來時，囚犯們便從陰影中出來，獵殺生存在這顆星球上的被投放的動物，或是其他囚犯，或是懼亡者罪人。

奧德里安亦行動了起來。他不被允許攜帶符文，僅能通過自己的能力來搜尋到所要擊殺的目標——他身上會刻有皇室專用的符文。

他走過冰涼的大地，從燒成灰的尸體上搜尋物資。這近乎一無所獲，只有那些滾落到縫隙中的小包才能幸存下來。

他發現自己并不想問潘多拉關于所謂謎團的事情。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即使知道了又如何呢？真正該問的是那些會對未來產生影響的改變。

他從裂口向下，來到地下湖邊，緊盯著覓水的洞穴生物。

“你做了什么，不是嗎？”

“是的?！?

回答很簡單。但奧德里安要的不是這種回答。

他投出木制長矛，貫穿了野獸的頭顱。他生起火來。

“我是指統御墓穴。它不該能承受住那種烈度的亞空間風暴?！?

“是的，我保護了它。在那只惡魔還沒死時，它認為是它導致的。”

死。奧德里安嘆了口氣。他咬下一塊肉，大嚼起來。

“這毫無邏輯。惡魔會意識到自己的死嗎？它們到底是什么？”

他只知道它們是某種亞空間能量實體，受到混沌邪神的控制。更多的理論得去問其他王朝例如納維達斯王朝的亞空間術師。

“它們是混沌的流出。”

奧德里安站了出來，熄滅了火堆。

”謝謝你，星神，很有價值的回答?！?

他難得的諷刺起來。

——奧德里安開始靠近一處聚集地。

那里是靈族幸存者們組成的小村莊。那些靈族在這地下的深處建起了它。他相信在這里能追尋到目標的足跡。

“我還有想問的?！?

“請?！?

他悄悄潛入村莊，立刻就被尖耳朵們發現了。他們開始攻來。

但這是徒勞無功。他熟悉他們的生理解剖和戰斗技法，他們所使用的裝備實在是太過劣質，長期的食物不足使他們丟失了強大的身體能力。而且，他們大多是非戰斗人員。

“你對我做了什么？”

“我沒有對你做什么?！?

奧德里安皺了皺眉，從最后一名靈族的身體中拔出長劍。

這不是他想聽到的回答。

“具體來說，我發現我正在情緒化，而且對身體的掌控更加得心應手。思維矩陣群的活躍度也提升了數個百分點。”

“那很壞嗎？”

“這很好。這不是你做的？”

“這不是我做的。”

奧德里安開始搜尋村子里的一切信息。與此同時，他發現自己的問法出了問題。

“這些改變是什么導致的？奸奇惡魔？”

“是源生能量?！?

他得說，這個回答在預料之中。

——奧德里安找到了一副畫像。畫面中是一位村莊的訪客，一名懼亡者。他身上有著皇家符文。按照規定，他必須時刻將符文暴露出來，并按照一個周期留下自己走過的痕跡。

“為什么？”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在微觀層面，構成你身軀的活體金屬正在無限靠近于我們星神曾經的物理結構。在心智角度，你的意識核心正在向更加高級的意識載體進化。在宏觀方面，你正在進化。”

奧德里安笑了笑，走出已無人聲的村莊。

“進化？我還以為生體轉化已經是盡頭了?！?

“是的。”

——奧德里安走到烈日之下，發現自己身處交疊的刀鋒陰影之下。那是山脈的金屬骨骼，在石塊融化后投在地面上的影子。各種跡象表明，這座山脈曾經有著囚犯們的存在，但他們全都死了。殺手就是身帶符文者。

他在影子中移動，搜尋著目標。

“潘多拉。你能否利用你的無上知識和對宇宙未來的預言能力，推斷一下這種進化的未來？”

“我不能?！?

奧德里安揚起一邊眉毛。他終于又一次聽到了否定的回答。

“為什么？”

奧德里安已經遠遠的看到了目標。他曾身為皇家護衛隊的隊長，但他現在正在喘息。在他的面前，一名王子——一名兄長倒在血泊中。他失敗了。

“原因很復雜。對一個人命運的觀測是基于基礎物質、能量流動、命運軌跡和其他因素的影響。而你身上的其他因素太多了?！?

奧德里安走出陰影，細數著所謂的額外影響。

“你，薩爾諾核心。鐮和劍?！?

“是的。”

他早就想過關于鐮的問題。只有在宮廷宴會的傳說中，才會聽說一把‘用星神碎片鍛造的武器’。他的種族在囚禁星神之后，只是將它們作為奴隸和戰爭兵器使用。對于它們到底是什么的研究，極少有科技術師進行。

該不會這把鐮刀吞噬了足夠的能量和靈魂就會復活什么的？那把劍吃下了核心墓穴地區和整個星球外的亞空間風暴以及漫長歲月中的無數靈魂，它會變成什么樣？

還被囚禁著的虛空龍碎片，祂對未來的預言他時刻銘記在心。正在和他交流的這名完整的星神，她到底想要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在改變他的命運。他只能拼盡全力與一切對抗。

思維流轉。他發現曾經的護衛隊長已經倒在了他的面前。

天空中飛船降落?；始倚l隊前來保護繼承人離開。

周圍的一切開始崩塌。這個夢境正在結束。

奧德里安嘗試著再問一個問題，但他發現自己并沒有問題可問。有許多問題只適合埋葬于歷史殘渣，或沉入思維之海。

到最后，他只是嘆了一口氣，便轉身走上飛船。

“下次見?！?

“下次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