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間會議室只有一間配了筆記本電腦和投屏電視，美術們對里面趴著個劉宇睡大覺的場面司空見慣，都心無旁騖看向電視機。施然又一次開啟文檔。

對完方案和需求，時間已經到了半夜十二點。

薇姐打著哈欠跟旁邊的原畫小哥叮囑，“你把她的文檔拷回去，周末在家先畫畫草圖，同時估一下工期，周一弄個工作表給我?！?

小哥郁悶的不行，“我最煩做表了，那不是策劃該干的事嗎？”

“咱們加個微信，表格我來做，每項內容我會按工序分開，2D的部分你告訴我時間我來統計匯總好了。”施然主動承擔起統籌的事宜，“3D工序上我找薇姐對時間嗎？”

薇姐沉默著看了施然一小會兒，目光瞥向剛睡醒正在揉眼睛的劉宇。

劉宇還沒搞明白怎么又在開會，“你們干嘛呢？”

“以后你們策劃組給我們提需求，就按施然這個標準來提，我再也不想看到那種又丑又亂還東拉西扯的需求文檔了?！鞭苯汶m是數落策劃，卻又從側面認可了施然，“3D你直接跟我對，微信先加上?！?

一圈微信加完，美術們跟薇姐邊商量施然的需求，邊離開會議室，出去收拾一下東西，又邊聊工作邊離開了部門辦公室。

施然已經累的嗓子又干又疼，她懶得挪地方，就用會議室的電腦把文檔打包整理，拉了個美術需求討論的微信群，把文件發進去，再發個小貓頭說著謝謝賣萌的表情。

投屏還開著，劉宇看見了施然的一系列操作，等她關了電腦拔出U盤，轉頭就對上劉宇欲言又止的樣子。

施然猜測他可能是擔心他那些吐槽老張的話被傳出去，可她不想費勁的去承諾什么，日久見人心。

兩人對視之間，會議室外面突然響起一陣歡呼，被劉宇規定必須本周修復的BUG，程序超水平發揮，居然都修好了。測試組幾個人還沖去了雍正像跟前，點上三根香，邊拜邊大聲祈禱，“這些BUG可千萬別再出現了??！”

劉凱和孔文都繃不住了，這話就是在陰陽程序組的。

劉宇朝施然憋了半天只憋出四個字，“周末愉快?！?

終于下班了，“周末愉快。”

施然走出辦公樓腳下像是踩著棉花，老天有眼，沒在這個時間下雨。她背著帆布包沿著園區的路向外走都有種恍如隔世的滄桑感。

從來不暈車的人在四十多個小時沒合眼的熬鷹過后就好像對出租車那么低的底盤產生了過敏反應，路上施然咽了又咽，嘴里充斥著令她難以忍受的酸澀滋味。

下車后蹲在樹坑邊嘔了好半天，什么都吐不出來。

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家里，施建寧和柳敏早睡覺了，施然安靜的拿了換洗衣服去閉著眼睛邊洗澡邊刷牙，頭發都沒力氣吹就倒在床上昏睡過去，再睜眼已經是周六下午兩點半。

窗外小雨簌簌的下了不知道多久，枕頭上散發出潮濕的有點發了霉的氣味，起床后還是覺得頭重腳輕，家里非常安靜。

施建寧今天要去幾百米之外的小區門房值班，柳敏可能又和她閨蜜王淑琴出去玩了。

廚房間的飯桌上留了個字條，是施建寧的字跡。

【別燒飯了，出去吃碗餛飩?！?

而字條下面，壓著一張嶄新的十塊錢紙幣。

這是極小概率發生的事件，尤其是柳敏嫁給施建寧之后，他就很少用這樣的方式給施然零用錢了。

上次看到這種字條是在三年前的寒假，施建寧早早陪柳敏回她老家過年，施然從學?；貋?，家里也是像今天一樣，寂靜無聲。

那時候字條上寫的是這樣一句：【三百塊省著點花，我們過了十五才回來?！?

只是字條下面并沒有壓著錢，想來應該是柳敏趁施建寧不注意把三百塊拿走了。

這次的十塊錢沒有被拿走，應該是柳敏比施建寧先出門的吧。

施然之前邊讀書邊在便利店打晚間小時工存下來的錢還有六百塊沒花完，放在微信支付里，她把這十塊錢拿回房間，疊成了一個心的形狀，夾在厚厚的英漢大詞典里面。

本來都決定不再依賴家里的那份倔強，被這小面額的紙幣又勾起了些許希冀。

到老街熟悉的餛飩店，一碗薺菜鮮肉餡，吃的施然大汗淋漓。

店老板早熟悉施然了，問她找沒找到男朋友呀？有沒有開始工作啦？老街坊都說你爸爸對你新媽媽很好的，你們一家子日子過的肯定很開心吧？

沒有男朋友。

找到喜歡的工作了。

是啊，我們家日子過的挺好的。

施然敷衍著回答完，擦干凈嘴把話題扯到別處，“爺叔，你店里好裝一臺空調了呀?！?

“嗷喲，你給我鈔票我就裝上了呀，每天賣幾碗餛飩哪賺得到買空調的錢喲?！贝笫鍝u著蒲扇把施然送到店門外，“下趟把同事一起帶來吃曉得伐？爺叔的餛飩每天都是新鮮現包的！”

施然回頭對大叔擺擺手，“你裝好空調我就帶一大群人過來吃~”

老街的店面雖然不似七寶那般生意紅火，卻別有一番清凈的江南煙雨韻味。

河邊那間小鋪子陳舊的墻體上還能看出斑駁的紅油漆字跡：蔬菜水果種子商店。旁邊是每到老街廟會就會賣脫銷的三林塘肉皮。

施然撐著傘走在從小玩到大的河畔步行道上，身上的汗怎么都消不下去，悶熱的天氣讓她很不舒服，可她還是決定到橋洞下面的長椅處坐一坐。

手機震動著抗議施然起床后對它的漠視。

微信收到了四條新朋友申請，他們都很機智的做好了備注。

我是劉宇。

我是鄭存。

我是程修言，你好。

我是林煥，我和程總總找劉宇，劉宇又找鄭存，鄭存又找薇姐打聽到你的微信啦，你敢通過我反手就是一個么么噠！

全部通過之后除了自動打招呼的內容之外，劉宇沒吭聲，鄭存發了個“朋友，干杯”的復古搞怪表情。

程修言兩分鐘后發來一條：【晚上十點之后的打車票子收好，到公司填好報銷單找我簽字。】

施然趕忙道謝，程修言發來一個握手就不再說話了。

林煥就比較特別了，直接打了個微信電話過來，口述么么噠三個字，問施然昨天是不是在二部殺瘋了？“程總總”今天一早就在運營部工作群里說研發二部來的新劇策很靠譜，說不定以后能幫忙寫推廣軟文，讓林煥來好好維護一下和施然的“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