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2月26日上午八點半派出所

今天一早，派出所門口就圍滿了大批的農民工。這幾年，隨著歲末年終的到來，農民工討薪事件問題屢見不鮮，現在快年底了，加上前幾天天氣一直不好，今天大家就像約好的一樣齊刷刷地來到派出所反映情況。

派出所里面人聲鼎沸，其中一個明亮整潔的辦公室倒是顯得異常安靜，里面放著一個長條的桌子，桌子的一邊坐著一名穿著制服的民警，他的對面則坐著兩位男子。墻上“春風化雨，調解為民”幾個大字格外醒目，這里就是派出所的調解室。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借了錢出去，但是借錢的人已經找不到人，然后你們就選擇報警？”胸戴黨徽、穿著冬季警服的民警肖南正在耐心且平和地詢問對面的男子。

“對對！”其中一人回道。

此人看著20歲出頭，留著多年前流行的洗剪吹發型，穿著的紅色棉服應是許久未換，袖口能明顯看到黑色的污漬。一雙細小的老鼠眼總是提溜著到處轉悠，看著是獐頭鼠目、其貌不揚。

他話音剛落，又立馬否定自己，“也不對！他不是借我的錢，而是借我們公司的錢。”

說完他回頭看了一眼坐在他身旁，年齡約40歲出頭的男人。

這個人長相兇險，行事強悍，皮衣的粗糙質感和惡劣氣息形成了一種強烈的視覺和嗅覺沖擊，讓人不寒而栗。他投來的目光不怒自威，讓人不由自主地避開了視線。在警察局門口，他們如同傳教士中的惡魔般，讓農民工兄弟們心生忌憚，想要和他們保持距離。

進入警察局后，接待的警員也立馬注意到他們這兩個人。如果不是他們自己講清楚了來意，那么這些警員很可能會把他們當成是自首的犯罪嫌疑人。不過，面對這些警員的懷疑目光，他們始終保持著沉默，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好像這些警察對他們來說并不構成任何威脅。

肖南對他們的目的略有了解，這兩人應該就是那些專門為民間借貸公司追討欠款的“打手”，在借款人找不到的情況下，他們才無奈向警察求助。肖南想給他們普及一下關于民間借貸的知識，但是這些人顯然并不聽或不愿意聽，需要不停地重復解釋，這讓他相當不耐煩。而且，外面的吵鬧聲此起彼伏，加上他們的態度不是很友好，這就讓肖南很難讓他們注意到自己的話語，所以直接大聲地解釋著。

“你們這是民間借貸糾紛，屬于合同糾紛性質，一般是由被告人住所地或者合同履行地人民法院管轄。債權人基于借款合同訴至法院請求債務人還款的，可以向債務人住所地或者借款合同履行地提起訴訟。”

然而，就算肖南提高了音量，年輕的那個“洗剪吹”還是不停地重復那句話：“可是他人已經找不到了，那我們肯定要找警察。”他的話語充滿了挑釁和不屑，讓人不禁想遠離他們。

肖南的表情冷靜而嚴肅，語氣堅定不容置疑：“我已經明確告訴過你們，債務糾紛需要通過法律途徑解決。我們派出所不是法庭，你們需要找到正確的渠道，否則只會耽誤你們自己的時間和精力。”

但是肖南話音未落，已經發現面前的人逐漸失去耐性，眼中透出濃烈的失望和氣憤。說時遲，那時快，一只手悄無聲息地移到桌子上，態度毫不客氣。肖南知道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行為，他必須盡快控制局面。

正當他下意識準備制止時，旁邊的那位中年男子上前一步，一把扶住了他的手臂。

“王小明當初為了借我們公司的錢，租了一間房偽造了假的房產證提交給我們公司，并說他是一家投資公司的老板，現在那家公司早沒了，房子也是人去樓空。他這種行為就是詐騙行為，所以我們才來找你們的。”

他終于開口了，但是一開口就是“王炸”，先不說一頓猛輸出把問題的關鍵說了出來，最重要的是他那近乎女性般尖細的聲音立刻驚到了肖南，閉上眼睛就是導航里“林志玲”的原版聲音。

原本肖南想著他進來一直沒說話，是因為端著架子，現在猜想可能只是不想讓別人聽到他那“天使”般的聲音。

此時，肖南覺得他的靈魂正在劇烈地顫抖，仿佛一只小草在肆無忌憚的風中搖擺不停，他用力地把嘴唇咬緊了，壓低了嗓子。

“哦，是這樣的，那確實是屬于詐騙。”

“是！”熟悉的聲音再次出現了。

肖南的目光無意間飄到了對方兇悍的臉上，他的心情已經滑向了“坍塌”的邊緣，他的右手已經放在了兩腮，并且使勁地捏著，希望盡量不讓自己發出笑聲。熟悉的話語縈繞在耳旁：“我們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一般不會笑，除非忍不住。”

肖南猛然清了清嗓子，終于控制住了自己即將爆發的情緒。

“情況我大致了解了，那這樣，你們把相關手續都留下來......”

肖南讓對方留下了借條等證據材料，然后讓其回去等待消息，人再不走，他真怕自己要笑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