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誠花了二十分鐘才向劉解憂解釋清楚光靠一個結果沒人會相信她，要不然這十萬塊拿得未必也太輕松了點。

“我們這個社會什么事情都要講一個證據，要有完整的邏輯鏈，光知道一個結果沒用……”

“你要考究大量的歷史資料，研究文字演變的歷史，然后從這些文獻里面找到能支撐自己觀點的論據，最后整一篇論文來解釋說明，才能說明這個字是這個字。”

這都是什么跟什么？

許誠說的，好……復雜。

劉解憂默了默，隨即開口道：

“就跟證明我是我一樣嗎？”

你這和親小公主還真有點哲學天賦……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你能理解是最好的。”

“哦……”

劉解憂攥攥拳頭，心里剛燃起的希望破滅了一點。

如果她賺到了錢，就能把現在她和許誠的相處模式換一下……她養許誠，而不是許誠養她。

許誠找了個書架靠著，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打開百度輸了個問題：

“漢朝人認不認識甲骨文。”

大部分回答都是說漢朝沒有出土甲骨文，即使出土，也不會引起學界重視，所以認識不了……

但畢竟時間跨度在這放著，兩千多年前的老東西認識三千年前的字，有點合理，又有點不合理。

跟劉解憂相處了一個月，他對她的了解還是太少了。

禮樂射御書數……

她身上會不會還藏了些別的技能？

往仰頭盯著屏幕的劉解憂那邊瞄了一眼。

小姑娘平靜地盯著寫滿鬼畫符的屏幕，臉上帶著些許不甘。

許誠想了想，走過去安慰道：

“其實也沒必要這么難過，你知道了結果，我幫你找個路子證明一下，也不算太難……我老板娘研究這個的，最近也在做關于這方面的課題，我下次去學校可以聯系她，幫你研究研究怎么寫這個證明過程……”

劉解憂攥緊的拳頭緩緩松開，眼中剛熄滅的火焰升騰起來一分。

她成長的速度不慢，有自己想做的事是好的，想掙錢也沒什么錯，自己也需要幫她一把……就是不知道萬一她掙的錢比他還多，那他跟她的相處方式又該是什么樣。

想到這，許誠微微皺眉。

這莫名的危機感是怎么回事？

正想先帶著劉解憂進圖書館逛逛，身邊一個精神矍鑠的老年人走過來攀談了兩句。

“我剛聽你們兩個想試試寫論文證明甲骨文，這年頭對甲骨文抱有興趣的年輕人真沒多少了……你們兩個男女朋友？”

許誠在思索這個問題的答案，沒即刻回答。

劉解憂也在想著其他事情，所以也不說話。

之前她一直在外人面前說是許誠老婆，如果突然不說了，就怕被許誠發現端倪，知道她早就學會了上網用百度，還查了很多東西。

有些東西她喜歡憋在心里不說出去，也不太想讓許誠發現自己的秘密。

自己當初怎么就稀里糊涂，沒把字的意思給弄明白，就說自己是他老婆了呢？

老婆，夫妻……

劉解憂一想到這個就想尬地蜷蜷腳趾。

搞得現在跟許誠一塊出去，就得大大方方地再承認一遍……只是再讓許誠在言語上占個便宜而已，也不會損失什么……

“不是……”

“我是他老婆。”劉解憂這次的語氣明顯有些不自然，別扭地說了一句。

許誠剛想說話，眉毛一挑，發現了什么，沒當即挑破。

她應該是知道了，就是不知道為什么嘴還這么硬，非得硬著頭皮繼續說著以前的答案，怕他發現她的小秘密……孰不知這番窘態在許誠眼里，已經漏洞百出。

“看著挺年輕的，沒想到都結婚了……”老人若有所思，點點頭送上了陌生人的祝福，繼續道：

“甲骨文想破解可不簡單，能認識幾個已經都很不錯了……要不試試參加這圖書館的活動？答錯了也能拿幾個書簽回去，對的多了隨便挑幾本書抱回家看，就當是學習。”

許誠看看旁邊因為一句“老婆”而面色不自然的劉解憂，在手機上把公眾號找了出來。

讓她分散點注意力緩解尷尬，最好讓她在自己擅長的領域展示一下，給她增加點自信心，把她骨子里的自卑稍微剔除去一點。

弄手機界面弄好，放進劉解憂手里。

“要不試試這個？”

劉解憂微皺眉頭，看著手機上出來的鬼畫符，差不多就是讓她根據上面的甲骨文圖片選正確的字。

當時阿姐拉著貪玩的她，一一給她解釋這些字的釋義，沒想到還能在兩千年后的這個地方派上用場。

雖然不能掙到那十萬塊錢，但能在自己擅長的地方找回點自信，心里剛剛的那股子郁悶確實少了許多。

劉解憂輕呼口濁氣：

“好。”

許誠笑笑：

“來，解憂，給他整個活。”

三十分鐘后。

許誠帶著劉解憂進里面繼續逛著看書了，只留下愣在原地懷疑人生的老者。

“不對，不可能啊，她為什么都認識……現在還真有年輕人會對這些古董感興趣？”

一個女人匆匆跑了過來，攙著老者的胳膊。

“爸，你這么大一把年紀了，又跑圖書館來干什么，我給您買書您在家里看不行嗎？”

老者搖頭懷疑人生，嘴唇囁嚅了一下：

“我研究了這么多年這種文字，辯識文字的速度還比不上一個小姑娘，難道我真老糊涂了……可是我才八十多歲啊，還有兩年才到九十，怎么就算老了呢？”

他算是明白為什么那兩個人在討論證明不證明甲骨文了。

純純在扮豬吃老虎是吧？

……

兩個人在圖書館又待著看了會書，等到出來后，又憑借著參與活動的記錄領了兩本書當作獎品。

已是下午兩點，淅淅瀝瀝的秋雨不見半點停歇的跡象。

許誠撐傘往旁邊瞅了一眼，劉解憂眉梢漾著淺淺的弧度，拎著個手提袋，里面裝著她剛獲得的戰利品：

嗯……

一套《漢書》，一本《安徒生童話》。

許誠嘴角抽了抽。

又看史書又看童話的，這兩本書是不是反差有點大？

四下無人，只有兩個人撐著傘禹禹前行。

許誠也打算跟她敞開心扉，隨口問了一句：

“你應該已經知道老婆是什么意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