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解憂指尖攥得發白，臉上卻是風平浪靜，站在原地緩了十幾秒，疼痛緩緩消失。

方才已經答應過許誠要出去，如果失約便是失了顏面。

而且萬一被許誠發現自己來了月事，難堪丟人的還是她自己。

自己又不是什么嬌滴滴的公主，在掖庭都熬過來了，出去一天而已，自己應該能挺到回來歇息。

“怎么了？”許誠回頭。

“沒事，出去吧。”劉解憂眼睫顫了顫，像沒事人一樣跟著許誠下樓。

一小時后，兩人先后下了公交車，站在川流不息的馬路邊上。

劉解憂第一次來到白天的大馬路上，她顯然有些懵。

她望著川流不息的車輛，又看了看路兩側的熙熙攘攘的人群，站在許誠后面一動不動。

她那天晚上杵在這里漫無目的地走，還沒有這么多……車。

跟馬車的作用類似，如果迎上去，怕是會跟五馬分尸的商君一樣四分五裂。

劉解憂看了看斑馬線，食指和拇指張開，伸手丈量了一下兩條斑馬線之間距離：

“我們現在，是在等紅燈，還是在等綠燈？”

許誠愣住，挑起眉毛想了想。

還真別說，怎么回答都有點對。

這姑娘腦回路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

等了一會兒，許誠看到燈光閃爍變換：

“記得踩斑馬線上。”

“好。”

剛走一會兒，許誠總感覺后面走路的動靜不太對，猛然回頭，看見劉解憂執著地只踩在白線上。

腿太短，斑馬線之間的距離又略長，導致她每一步都要先踮腳，然后身子前傾邁大步子，略顯滑稽。

誰小時候沒有過走路只踩線上的經歷？

就跟走人行道的時候不踩磚縫，只踩在磚塊上一樣。

見許誠注意到自己，她不著聲色地端起架子，把兜帽往下面拉了點，裝作什么都沒發生。

“踩線上沒讓你只踩線上。”

“……我知道，漢庭的公主不需要你來教。”

“行。”

你是真行。

等以后再找個機會好好治治你的嘴硬。

剛走到馬路對面，手機鈴聲登時響了起來。

有時候判斷不出來她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手機鈴聲響起。

頭像是一朵花的李女士向他發來了視頻通話邀請。

是他媽。

許誠接起視頻，李巧玲靠著床頭躺著：

“在外面呢？”

“差不多，前幾天下雨沒怎么出來過，今天雨停了出來買點東西。”

許誠說完，往路邊瞥了一眼，積水形成的水洼在突破云層的日光下泛起粼粼波光，倒映著劉解憂微微低著頭，安靜冷淡的容顏。

一輛車奔馳而來，即將路過水洼也依舊沒有減速。

許誠皺皺眉，嘖了一聲，想拽著劉解憂的衣領子把她庫吃一下甩到一邊。

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合適，往人行道內側走了幾步，把手機鏡頭和收音孔遮住，頭也沒回地提醒道：

“往旁邊稍稍，小心水濺身上。”

劉解憂愣了一下，旋即注意到旁邊的水洼和車子，反應過來后點頭應了一聲。

“嗯。”

老媽的聲音又從手機中傳來：

“誠誠？你那邊咋回事黑屏了？”

許誠把手從鏡頭前拿開，道：“外面信號不好，剛卡了一下……所以這次打電話總不會又來催婚了吧。”

“你又沒那個想法，再催有什么用？”李巧玲故作嘆惋：“你十號開學，也沒剩幾天了，還不回來一趟？你爸這幾天都可想你了。”

想揍我是吧？

老東西還挺記仇，舉報一次喝酒記到了現在。

“明天吧，今晚上老板要拉上新收的研究生跟我們一塊兒線上開個組會，我這邊屋子人少，清閑一點，開會方便。”

又跟老媽隨便嘮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剛要掛斷視頻，李巧玲突如其來問了一句：

“你研究生這幾年沒咋給你過錢，你今年學費剛扣，錢還夠不夠花？”

許誠將視頻切到小屏，看了眼余額：“還剩三百多塊，我也沒什么花錢的地方，夠頂到找老板要了。”

要不是家里有個餓怕了的和親公主，他天天在家里隨便對付對付還能更省。

兩人都短暫沉默了一會兒，過了許久，一個五千塊的轉賬發了過來：

“多吃點好的。”

“……你這話搞得跟我要死了一樣。”

“把你嘴管住，你一說話我就后悔生你的時候沒好好收拾收拾你……給我愁的啊，就怕你這張嘴找不到對象。”

得……

扯來扯去又扯到找對象上了。

或許也只有老媽不催婚的時候，他才能這樣心平氣和地跟老媽好好嘮嘮。

“還有你爹，也給跟你一個模子，管不住嘴，天天想著喝酒……”

許誠笑了笑：“然后他就找到了你這個對象。”

電話沉默了一會兒，掛斷之前，老媽又貼心地補充了一句：

“記得把錢收了，媽知道你想獨立，上了研之后不朝家里伸手要錢，但你也不能過得這么省，在外面別苦了自己。”

“我這么自私氣人的東西，什么時候苦過自己？”許誠笑道。

老媽唰地一下甩來一張照片，是他穿著實驗服把剛風干的土壤樣品放進土壤烘干箱里。

背后墻上的鬧鐘，顯示著“02：24”。

“照片是P的。”許誠說謊的技術手到擒來。

“跟你玩的最近的那個師弟給的。”

證據確鑿，許誠不吱聲了，等老媽嘮叨完就掛斷電話。

師弟擺他一道是吧？

真行。

許誠看了看老媽給的五千塊錢，心中不由得泛起些異樣的情緒。

這錢不能花，等老板發工資之后，他就直接把這錢退回去。

微信里余額三百，加上學校開學前剛打卡上的兩百塊錢餐補，五百多塊錢應該夠買完東西甩張余額為0的截圖找老板要錢。

一路無話，兩人到了商場。

劉解憂跟在許誠后面，偶爾抬眸打量四周，被別人注視的時候，她會把兜帽往下面拉拉，遮住整個額頭，再把口罩扯扯，遮住自己臉頰。

這個地方的人，真是有點說不出的奇怪。

走路的時候很多人低頭看著手機，包括許誠也是在路上看了一會兒。

這玩意兒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許誠。”

“嗯？”

“你們這里的人走在路上的時候，好多都在一直看著手機。”

“差不多，我現在離了手機也有點活不下去。”

“我們那里的人沒這個東西，也能活得好好的。”

許誠放下手機，點頭表示贊同：

“所以他們現在都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