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船上，傳來了一陣興奮的大叫聲。

“這么多香火！哪里來的香火啊！！我發了！”

“這是我的，都是我的！”

那艘小舟上，幾個人將手伸向竹簍，瘋狂的去抓香火珠子。但就在他們手掌觸碰到珠子的一刻，每個竹簍的旁邊，都從水里慢慢浮現出一只眼睛。

眼睛的下方連著一根綠色的長筋，不仔細看的話，還會以為河面上浮現出了一朵蓮蓬。

香火珠被拿了起來的一刻，忽然發出“啪啪”的脆響，一顆顆珠子當場爆開，從里面跳出了一只只青色的小蟲，沾到了那些人的手上，然后拼命的朝著他們的皮膚內鉆了進去。

幾個人發出痛苦的慘叫聲，拼命的用手去拉扯蟲尾，但這些蟲子全都滑不留手，根本撤不下來。

一道道青氣從這些人的身上冒出，他們的眼神漸漸變得迷茫，身體不再受自己控制，紛紛從小舟上起身，然后跳進了水里。

黃殊看的清清楚楚，當他們跳進水中的一刻，身體迅速的開始腐蝕潰爛，眨眼間就融化的干干凈凈，只剩下一具骨架。

無數細小的青色蟲子依附在那些骨架上，將整個骨架映襯的青蒙蒙的，好像鍍上了一層青色的玉石。

黃殊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船夫難聽的聲音響了起來：“那是弱水河里的魘蟲，擅長變化之術。它們在弱水河中生存，成年之后就抱團在一起，變化成香火珠的樣子，迷惑過河的人，然后鉆進他們體內寄生，操控他們的神智跳河，將骨骼作為生長的溫床……你清醒的挺快，本來我還想看個熱鬧的。”

語氣中充滿了遺憾。

黃殊望向遠處，每艘扁舟上都有人跳河，十分的熱鬧。

“你們不管他們嗎？”黃殊問道。

船夫發出意義不明的一聲冷笑：“我們只是擺渡人而已，渡人、渡鬼過河是我們的本分，他們起了貪念，自己被自己害死，跟我們有什么關系？”

看來地府沒有消費者權益保護法……黃殊默默吐槽一句，又道：“這些過河的都是什么人？”

船夫道：“有不愿入輪回的魂魄，也有來地府串門的陰神，當然也有像你這樣的公差。”

黃殊驚訝道：“不愿入輪回的魂魄？入輪回不是強迫的么？”

船夫搖搖頭：“當然不是，一世壽元結束，要想繼續投胎，那就去喝孟婆湯，然后進輪回臺。要是不想入輪回，也可以在冥國繼續生活，只是有一點，許進不許出。死人進入冥國，除非重新投胎，絕不可以再私自回到人間。”

黃殊心中一動，問道：“那死人進入冥國，還會保留活著的記憶嗎？”

船夫道：“當然！有些人就是因為不愿遺失記憶，才不愿意重新投胎為人的。”

黃殊心中一沉，要是這樣的話，哪怕將一個人殺死，恐怕也無法完全隱藏自己的秘密啊。而且這么說起來，死亡好像也不是徹底的懲罰？

黃殊又問道：“那如果將一個人殺了，再把他的魂魄滅掉，這個人算不算是魂飛魄散，徹底消失？”

船夫沒有五官的面目在黃殊臉上停留了很久，才道：“聽你這話，你應該是個心狠手辣之輩啊！”

黃殊一臉的平靜，溫和道：“我只是好奇，我很善良的。”

船夫嗤笑了一聲，道：“你聽沒聽過一句話，叫‘一點真靈不滅’？”

黃殊的表情有些凝重：“請問何解？”

“三魂七魄被滅，這個生靈就完全不存在了。但每個生靈除了魂魄之外，還有一點真靈。這真靈無形無質，會附著一個生靈的累世記憶，但并不完整。所以即便是魂飛魄散，那一點真靈也會進入地府，保留一絲清明。不過你不必擔心，因大部分的記憶都已經煙消云散，也無法跟任何人溝通。”

黃殊微笑道：“我有什么好擔心的，我只是問問。”

船夫見黃殊如此倔強，繼續道：“修行會讓真靈變的牢固，修為越高，真靈越清晰。到了一定程度，真靈也能留住生靈所有的記憶。所以，如果你的仇家修為很高，你即便將他魂飛魄散，他也有可能仍然會記住你，恨你，甚至了解到你的秘密，你的底牌……想來你是不會擔心的了。”

黃殊的笑容凝固了，看著船夫問道：“你好像話里有話？”

船夫搖搖頭，道：“我在這里撐船幾十年了，你不是第一個問這種事的人。世上人誰沒有秘密？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誰敢說自己永遠沒有虧心過？”

黃殊不說話了，他開始擔心，如果哪天遇到修為足夠高的人，如果將其殺死，會不會暴露自己的秘密？

圖靈的話語適時響了起來：“不用擔心，先天大煉訣會將血肉、魂魄和真靈全部煉化，那是真正的魂飛魄散，你不必害怕。”

黃殊松了口氣。

他笑著對船夫說道：“多謝指點！”

船夫驚訝于黃殊的情緒變化，仔細的看了他半天，見他是真的輕松了下來，不像是裝的，頓時有些失望。

黃殊心中暗道：這家伙有點變態，好像喜歡看別人難受的樣子……

扁舟繼續前行，那些魘蟲漸漸消失，黃殊大概估算了一下，每艘船上都有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人，栽在了魘蟲手里。

前方出現了一塊殘缺的巨大石碑，一半浸在弱水河中，一半露出水面，上面刻滿了奇怪的紋路，看著像是某種符咒的咒文。

船夫忽然撐篙朝著石碑駛去，一邊對黃殊說道：“這里是悟道石碑，傳說是古代仙魔大戰時，從仙界墜落此處的，里面殘留著多位仙魔的無上神通。路過就是機緣，你可以參悟一下。”

黃殊不相信船夫忽然變得這么好心，試探問道：“怎么參悟？要是參悟不成功會怎樣？”

船夫道：“凝聚心神觀賞石碑，就能喚醒石碑中的真靈印記，在意識中觀賞仙魔交手，領悟其諸般神通。就算失敗，也不過是消耗一些神氣而已，睡一覺就好了。”

船夫語氣平淡，但卻難掩一絲壓抑著的蠱惑之意。

黃殊心道，這家伙沒安好心……害我應該不至于，這悟道石碑絕不簡單，他肯定是想看我出丑！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緩緩駛來一艘巨大的樓船，隱約有絲竹樂律之聲傳來，黃殊望過去，只見樓船上一些衣著華麗，氣質不凡的年輕男女正在飲酒作樂，而樓船前行的方向，正是那塊悟道石碑。

一個嬉笑的聲音，遠遠傳了過來。

“諸位，咱們今天就要看看，哪位的悟性最佳，登天的層數最多！”

另一個聲音說道：“好！最好是有個彩頭，悟性最佳的那位……怎么著？”

短暫的寂靜，一個極有磁性的男子聲音說道：“今天難得陸郡主在此，在下有個提議，獲勝者……與陸郡主同飲三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