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腦袋裝的大哲學：給好奇小孩的哲學啟蒙
- 高浩容
- 4695字
- 2023-07-07 20:05:14
雅典，西方哲學的誕生
平凡的一天
“守愚！爸爸媽媽要走啰！”
任由外婆在樓下喊得聲嘶力竭，守愚就是不下樓為爸媽送行。
守愚坐在房里地板上，背靠床沿，她的手揪著她那像亂麻一樣的頭發，揪出一條條波浪狀的發絮。
一條條發絮就像守愚此刻的心情，混亂又糾結。
守愚的爸爸顧偉民博士和媽媽邱凡博士是研究生態環境的學者。每當世界的某個角落出現地方政府難以處理的污染，他們就和世界各地的專家一起響應號召，到那里協助當地人民一起排除污染，還給當地人民適合生活的健康環境。
污染問題層出不窮，因此，守愚的爸媽經常需要出差。
每次爸媽出門，守愚一方面為父母的任務感到驕傲，另一方面又因為要和父母分離而悲傷。有時候，守愚會想：“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專家，為什么不能讓其他專家去做，讓爸爸媽媽留在自己身邊呢？”
每當守愚提出這個疑問，媽媽就會跟她解釋：“如果每個人都這樣想，那還有哪個專家會去呢？”
如果媽媽的解釋起不到效果，爸爸就會給守愚泡杯她最喜歡的熱巧克力，然后跟她說世界各地的有趣經歷。說到最后，爸爸總會這樣結尾：“守愚乖！爸爸跟媽媽出去幾天，回來會給你帶新奇好玩的禮物，還有新奇好玩的故事。爸爸知道守愚最勇敢了，一定會幫我們照顧好外婆，對不對？”
每一次，守愚都會接下爸爸指派的小任務，在家陪伴外婆。盡管如此，真的到了分離這一刻，當面說再見卻又總是讓她心疼。
看守愚半天不出來，外婆望著二樓守愚房間的窗臺直搖頭：“唉！這孩子。”
“都怪我們太忙了。”守愚爸爸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媽，這一趟回來后，我們會跟學校請個長假，在家好好陪陪守愚。這次又要麻煩您幫我們照顧守愚了。”守愚媽媽也說。
“哪兒的話！守愚這孩子很乖，沒讓我操過心，就是有時候脾氣倔了點。說來這點還是像你，從小就不聽話。”守愚外婆爽朗的話語，將女兒和女婿對守愚的擔憂沖淡不少。
窗外傳來出租車開門和關門的聲音，以及逐漸遠去的引擎聲。守愚這才站起來，站在窗臺看著遠去的出租車，在心底默默為父母祈求平安。
你說、我說、大家說
爸媽不在的這一晚，守愚抱著枕頭，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她索性起身，準備下樓到廚房給自己倒杯水。
才下樓梯，守愚就聽到有人說話，她心底驚奇：“家里就我跟外婆在家，難道有小偷跑進屋了？”
守愚有點害怕，緩緩靠近聲音傳來的客廳方向。
守愚站在墻邊，往客廳里瞧，她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外婆的兩只寵物——邊境牧羊犬“菲拉”和百靈鳥“蘇菲亞”——正在說話。
菲拉吐著舌頭說：“你說偉民和阿凡這趟出門會去多久呢？”
蘇菲亞用嘴巴捋了一下身上羽毛，用高亢的嗓音回答：“他們這次去希臘，飛機要飛一整天。”
菲拉：“美麗的伯羅奔尼撒半島啊！好想看看美麗的地中海。”
蘇菲亞：“你呀，什么時候懂得欣賞地中海啦？我看你想的是地中海里好吃的魚。”
菲拉：“你整天就知道好吃的，真庸俗！伯羅奔尼撒半島，那可是哲學的故鄉，西方思想的發源地，人類智慧的起源。”
蘇菲亞咯咯笑說：“你嘴里成天蘇格拉底、亞里士多德，開口閉口就是形而上學、知識論，請問你是哲學復讀機嗎？”
菲拉：“你真是不講理啊！了解哲學的入門就是從古希臘哲學開始，我言必稱希臘的古圣先賢，這是我對哲學的敬意，怎么到你口里倒成了裝模作樣？”
菲拉和蘇菲亞，一狗一鳥，你一言我一語地辯論起來，渾然沒注意到墻邊暗處的守愚。
守愚聽菲拉和蘇菲亞的對話，聽得一愣一愣，心中跑過好多問號：“酥格拉餅？亞土司多得？它們在聊希臘美食嗎？為什么菲拉說伯羅奔尼撒半島是哲學的故鄉、西方思想的發源地？哲學是什么？為什么西方思維的發源地在那里，不在其他地方？”
想到一半，守愚用力甩甩頭，心想：“不對！狗跟鳥會說話，我是不是還在做夢？”
守愚為了驗證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右手用力拉了臉頰一下，疼得她忍不住叫出聲：“哎喲！”
菲拉和蘇菲亞這才注意到守愚，它們看著守愚，守愚看著它們，人、狗、鳥面面相覷。
守愚：“你們會說話？”
面對守愚的質問，菲拉跟蘇菲亞一副聽不懂的樣子，菲拉開始汪汪叫，蘇菲亞開始嘰嘰喳。
守愚翻了個白眼說：“你們別裝了，我聽你們聊了半天了！你們本來就會說話嗎？為什么以前我都沒聽你們說過呢？”
蘇菲亞給菲拉使了個眼色，似乎在催促它表態，菲拉眼神迷離，假裝沒看見的樣子。蘇菲亞嘆了口氣，悠悠說：“小主人，你可別把我們的秘密說出去。要是人類知道動物聽得懂人說話，肯定會恐慌，說不準還要拿我們去做實驗。今天是因為我和蘇菲亞沒注意，被你抓到。”
守愚右手對天立起三根手指：“我發誓絕對不說出去，但是你們必須要回答我幾個問題。”
菲拉：“小主人盡管問，只要我們答得上來，肯定知無不言……”蘇菲亞搶著接下菲拉的話說：“言無不盡。”
到底誰有理
守愚：“我聽過數學、醫學、物理學，就是沒聽過哲學，你們說的‘哲學’是什么？”
菲拉：“‘學’指的是‘學問’‘學科門類’，學問指的是某個特定領域的知識，學科門類指的是關于這個領域的項目分類。物理學是一個研究自然界各種現象以及現象背后原因原理的一門學問，這和研究藝術、語文屬于不同學科門類。”
守愚：“所以哲學是關于什么的知識學問？”
菲拉：“哲學的原始概念來自古希臘，‘philosophia’一詞，這個詞又由兩個詞組成，‘愛’（philia）和‘智慧’（sophia），所以哲學又稱為‘愛智之學’。哲學是人類對智慧的徹底探索，在探索的過程中對事物獲得更真實、更深刻的認識，并且熱愛這個探索的過程。”
蘇菲亞：“你這樣解釋，小主人怎么聽得懂呢？小主人，你聽我的吧！簡單說，哲學就是一場找出正確答案的推理游戲，進行推理的偵探就叫哲學家。哲學家總是不滿足于眼前的答案，他懷疑這些答案，并試著找出更完整、更正確的答案。同時，這位偵探不覺得找答案的過程很辛苦。相反地，他覺得很有趣，因為他能從找答案的過程中獲得樂趣。”
守愚：“這和科學有什么不同呢？科學家也總是努力找答案。”
菲拉：“小主人問得好，科學家跟哲學家都努力找答案，差別在于科學家解的謎題限于科學問題，找出來的答案也限于科學領域。但有些問題超出科學領域，比如：人有沒有靈魂？人死后去哪里？自由是什么？等等問題，思考這些問題，甚至思考這些問題背后更根本的問題，就是哲學。”
守愚：“聽起來，哲學是一個沒有結局的推理故事。并且哲學推理的故事內容包羅萬象，可以結合恐怖故事、科幻故事、武俠故事，各種故事。”
菲拉：“這個比喻到位。”
守愚：“所以那些科學以外的問題，如果想知道答案，問哲學家就對了，是嗎？”
菲拉：“對，也不對。哲學家不見得知道問題的答案，但哲學家會認真看待所有問題，不會像某些大人說：‘這個問題是笨問題’‘那個問題有什么好問的’，哲學家會和你一起探索問題的答案，把你的問題當成他們自己的問題。”
守愚：“剛剛你們提到希臘的伯羅奔尼撒半島，還說那里是哲學的故鄉，為什么那里是哲學的故鄉呢？”
菲拉：“因為最早的一批不滿足于別人給的答案、致力于找出更深刻答案的哲學家就誕生于此，當時的希臘就像我國的春秋戰國時代，有很多小國，每個小國都有自己的文化，小國與小國之間有許多戰爭。其中有個小國叫雅典，世界上最著名的哲學家蘇格拉底就誕生于此。”
守愚：“所以蘇格拉底是世界上最早的哲學偵探？”
菲拉：“還有更早的，但蘇格拉底是最著名的，就像孔子不是中國最早的教育家，但他是中國最著名的教育家。”
守愚：“我懂了，而且孔子的影響力影響了后世，不只影響中國，也影響到周邊的國家，并且直到現在我們還在讀孔子的書。蘇格拉底是不是也一樣呢？”
菲拉：“是的，蘇格拉底的思想影響了一代一代的人，以及許多不同民族的人們，直到現在也是如此。”
守愚：“為什么哲學是誕生于一座半島上呢？”
菲拉：“這有很多說法。有的說是因為雅典人有航海的需要，所以費了很多工夫研究天文，于是他們就自然而然地思考起宇宙的起源。因為四周環海，于是通過對水的理解來解釋世界。在蘇格拉底之前有位哲學家叫泰勒斯，在他之前人們總把無法解釋的自然現象用神話來解釋，但可能因為他出生在四周環海的環境，所以當他面對埃及尼羅河年年泛濫的現象時，選擇用水來解釋。雖然他的解釋也不對，但卻是人類思想的重大進步，人們開始從自然界中尋找答案，而不是訴諸神話故事。也有人說跟氣候有關，伯羅奔尼撒半島氣候宜人，其他氣候太嚴寒或酷熱的地方，人們生存都很困難了，哪有余力進行深刻的思考。也有人說跟政體有關，當時雅典有很多奴隸，使得蘇格拉底等雅典公民，因為不用勞動而有了思考問題的閑暇。”
守愚：“所以，哲學的起源沒有一個標準答案。”
菲拉：“是的，世界上還有很多事情都沒有標準答案，但如果沒有標準答案，我們就不再尋找答案了嗎？”
守愚：“至少哲學家不會停止尋找答案。”
菲拉：“沒錯！”
真的是這樣嗎
守愚：“如果大人都像哲學家就好了。”
蘇菲亞：“為什么？”
守愚：“那么他們就會認真聽我說話，而不是把我當成一個可以隨便應付的小孩子。”
蘇菲亞：“小主人，你覺得大人都沒有認真聽你說話嗎？”
守愚：“是啊！就像爸爸媽媽。我每次要他們在家陪我，他們總是說好，然后又反悔，誰知道這一次他們要離開我多久呢！”守愚說著說著，臉垮下來，不開心起來。
蘇菲亞：“換個角度，如果我們希望大人認真聽我們說話，我們可以怎么做呢？”
守愚：“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蘇菲亞：“那我們可不可以把這個問題當成一個謎題？我們無法讓別人像個哲學家，但我們自己可以學習像個哲學家。”
守愚：“讓大人認真聽孩子說話的方法，好難的問題。”
蘇菲亞：“你愿意試試看嗎？”
守愚：“愿意是愿意，但我不知道哲學家怎么找答案。”
菲拉：“前面提到哲學家就像偵探，你看推理劇里，偵探都怎么找出兇手、還原真相的呢？”
守愚：“思考啰！”
菲拉：“除了思考呢？如果什么資料都沒有，偵探能思考些什么呢？”
守愚：“偵探還會回到命案現場，拿著放大鏡四處觀察，看有沒有什么被遺漏的蛛絲馬跡。”
菲拉：“是的，偵探不只會思考，他還會親自前往現場觀察。還有呢？”
守愚：“偵探還會詢問進出現場的人，從他們口中看能不能問出一些線索。”
菲拉：“很好。偵探還會試著從別人的角度了解問題。”
守愚：“有的偵探還有助手，例如福爾摩斯身邊有華生，他可以跟助手討論案情。”
菲拉：“是的，偵探不是獨行俠，他會和別人合作。通過和別人對話來厘清真相，蘇格拉底也經常通過這種方式來解決哲學問題。你還想到什么方法？”
守愚：“我暫時只想到這些。”
菲拉：“已經很棒了！你剛剛做的就是哲學家在做的事。一般人遇到問題，總是直接解決問題；但哲學家遇到問題，不會急著解決，而是先保持一個便于觀察、思考和討論問題的空間。”
蘇菲亞：“回到小主人的問題，你覺得該怎么做才能讓大人認真聽孩子說話呢？”
守愚：“我想可以先觀察大人，看他們在什么情況下會認真聽別人說話，什么情況下又不會認真聽。然后問問其他人和大人說話的經驗。最后可以跟其他人討論，讓大人認真聽孩子說話的方法。”
聽了守愚的回答，菲拉和蘇菲亞相視而笑，異口同聲說：“我們眼前站著一位小小哲學家呢！”
哲學小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