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話劇那天，是個大晴天。

姜樂樂一大早就從家里帶好假發才過來，帶好后她又覺得有點熱，順手扎了個低馬尾。

到教室的時候，演員們還沒來齊，她干脆現在自己座位上背書，等其他人來了再一起進行最后一次排練。

表演在下午，他們還有一次排練機會。

剛背了一會，她突然聽到耳邊傳來敲窗戶的聲音，抬頭一看，陳歡正站在外邊笑瞇瞇地看著她。

姜樂樂覺得驚訝，拉開窗戶問道：“怎么啦？”

陳歡伸出手塞給她一根粉色的東西：“你下午不是要上場了嗎？”

姜樂樂看了一眼，是支唇膏，疑惑道：“你給我這個干嘛？”

陳歡對好友的直有點無奈，說道：“姐姐呀，表演完你們應該會有合照吧？”

不光是合照，表演過程中肯定有人舉著手機拍來拍去。

好友是個不喜歡麻煩的人，其他演員似乎也沒有要化個妝再上場的意思，但是陳歡覺得這場話劇，一定會成為姜樂樂難忘的一次回憶。

所以她希望，在臺上的她要比平常更好看才行。

她又說道：“我也沒有化妝的那些工具，這是我在精品店買的唇膏，你那么白，涂了肯定好看。”

姜樂樂被她認真解釋的樣子逗笑，說道：“一定要涂嗎？”

五中除了周一會抓儀容儀表，其他時候不會那么嚴格，老師們基本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愛美是肯定的，因此在校園里走著，還是能遇到涂口紅或者化妝的女孩子的。

陳歡膽子小，沒有在學校涂過，只有在過年穿上新衣服的時候，才會小心翼翼拿出一支唇膏出來，輕輕抹上一點顏色，然后高高興興地拍幾張照片。

姜樂樂倒是沒有這方面的想法，最多嘴唇太干起皮的時候會涂一下透明色的潤唇膏。

想著是陳歡的心意，她又說道：“那我只涂一點點。”

陳歡想了想，笑道：“你要不要現在試一下？去廁所試?！?

姜樂樂看她這么興奮，笑了笑，拿著唇膏和她去了廁所。

“你涂過口紅嗎？”陳歡問道。

姜樂樂搖了搖頭。

陳歡覺得可惜：“我媽媽有時候就會涂口紅，她涂大紅色特別好看，很顯氣色?！?

“你涂肯定也好看。”姜樂樂笑了笑，擰開唇膏，對著鏡子準備抹。

“你不喜歡太粉的話，上唇和下唇只抹一點點，然后用手指暈開吧，或者直接涂完用紙巾擦掉一點?！焙糜岩荒槻环判?。

“放心?！苯獦窐沸α诵?，按她說的第一個方法涂好了唇膏。

唇膏有淡淡的巧克力味道，不膩，涂的時候讓人有點想咬一口。

顏色在嘴上呈現的效果是有點水潤的西瓜紅色。

鏡子里的自己，看起來氣色確實好了不少。

“我就說好看吧?！标悮g很開心，“老板說白的人不挑色號的?！?

“唇膏好香。”姜樂樂說道。

“你可別舔干凈了啊，那樣就沒有這個效果了?！标悮g說道。

“我保證。”姜樂樂將唇膏轉回去，“現在可以擦掉了嗎？”

“……”

直女本直了。

陳歡嘆了口氣：“我是讓你涂完馬上擦掉的意思嗎？”

“知道了?！苯獦窐放呐乃哪X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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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樂樂回教室的時候，三劍客已經到了。

一個個低著頭在學習。

課代表見女主角也來了，說道：“我們現在去過一遍吧？”

林書遲聽到聲音，往前看去。

少女看起來比往常還要乖巧。

白皙的皮膚上沒有什么瑕疵，嘴唇好像涂了潤唇膏，看起來水潤水潤的，一頭長發溫柔地扎在腦后，帶著幾分慵懶。

陽光照在她臉上，他能清楚看到她臉上的絨毛，她整個人都好像在發著光。

林書遲側過頭去，耳根子上泛著紅。

姜樂樂走近了，好奇道：“林書遲，你不排練嗎？”

怎么沒有要站起來的意思？

林書遲被她突然冒出的聲音嚇了一跳，倉皇著起了身。

少女微倚在書立上，看起來要等他的樣子。

“走吧?！彼f道。

姜樂樂點點頭，轉過身去。

長長的馬尾輕輕打在了林書遲的身上。

他覺得有點癢，又有點像想伸手抓一下她的馬尾。

鼻子里嗅到淡淡的巧克力味道讓他愣了愣。

眼見著少女已經往外邊走去，他回過神來，抬腳跟了上去。

-

中午吃完飯后，姜樂樂在陳歡的監督下，補了唇膏。

補完唇膏后，她回了教室。

頭頂的風扇慢吞吞地轉著，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姜樂樂看著布告欄上邊掛著的時鐘，發起呆來。

一直到今天，她都覺得挺不可思議的。

原以為會一直孤身一人走過的青春，突然間有了陳歡、三劍客的陪伴。

有時候她都覺得有點恍惚，好像昨天的她還在原來學校的女生宿舍里，默默畫著畫。

舍友尖銳的話語好像還在她帶著耳機時若有若無地飄進耳里來。

那天發生的事情，好像也沒有過去多久，她偶爾還是能想起那天的情緒來。

親眼看著舒寧送自己的那副畫被毀掉時的憤怒，不敢相信……

還有委屈。

姜樂樂趴在桌子上，突然覺得自己怎么那么幸運。

在那段時光里，她好像差點，就活成了很可怕的樣子。

她像是一只小刺猬，躲在自己的舒適圈里，關上門來，偏執又膽怯。

他們打開門時，身后的陽光也一起跑進來了。

她壓在臺詞稿上邊，覺得自己好像是做了場夢。

腳步聲突然傳來。

少年手上夾著本筆記本，慢慢地走近來。

陽光傾瀉在他身上，他臉部的輪廓隨著他的步伐，一點一點地往前變得清晰起來，最后匯成林書遲的模樣。

他的校服領子微微敞開來，露出鎖骨來，熟悉的紅線依舊躺在上邊。

大概是因為陽光的緣故，姜樂樂突然覺得他整個人都變得溫柔起來。

“林書遲?！彼暗?。

少年停住腳步，低頭看向她。

“我好幸運?！彼Φ?。

林書遲看著她眼里的笑意，突然間覺得心跳漏了幾拍。

他勾了勾嘴角：“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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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話劇在語文老師特地申請的階梯教室里邊進行。

表演前，課代表特地叫了兩個主演出去。

“是這樣的，我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突然想到一個點?！彼行┎缓靡馑嫉?。

“你說?！苯獦窐氛f道。

“就是第一幕那里，可以再加點肢體動作，坐后面的人可能看不清你們臉上的表情，你們可以有點肢體動作?！闭n代表看向林書遲，“她哭的時候，你可以摟一下她。”

“……”

林書遲輕咳了咳：“不太好?！?

課代表也知道兩人可能會害羞，他又說道：“你們考慮一下吧，我就是說一下我的建議而已，你們演著演著，說不定就有那感覺是吧，畢竟你們要演的是一對很恩愛的夫妻……”

姜樂樂原本沒什么感覺，眼角瞥見林書遲紅了的耳朵，臉莫名其妙地跟著燒了起來。

“你們說完了嗎？趕緊準備一下，很快要上場了?！标懟貜拈T邊探出頭來提醒道。

他還蠻緊張的，除了要念旁白，放背景音樂的任務也落在他身上了，這會他拿著音響，手心開始往外冒著汗。

課代表應道：“好了好了，你們好好商量一下哈?！?

姜樂樂第一次覺得有點害羞，跟著他進了教室。

林書遲也抬腳走了進去。

顧一見她走進來，說道：“加油啊，我在臺下看著你呢。”

姜樂樂點點頭：“好?！?

階梯教室是小型的那種，這會人都坐滿了，一個個睜大著眼睛看向臺上，滿臉期待。

期待是肯定期待的。

年級第一和年級第二一起演話劇，兩個平常都是比較高冷的人，這會要演一段驚心動魄的愛情故事，誰不想看呢？

而且兩人都是特養眼的那人，特別是女生，帶著假發，還真有點感覺。

“你們說，兩人能演好嗎？兩人那么高冷……”坐在前排的兩個女生興奮地討論著。

顧一正想說那是肯定這句話，身旁的少女已經湊過去說道：“必須的。”

少女是葉麗，這會正一臉驕傲：“你們也不看女主是誰，樂樂那么厲害?！?

女生們笑道：“也對，她真的好厲害，而且剪男生頭之后特別帥，她今天這樣也蠻好看的?！?

葉麗聽到她們夸她，得意洋洋道：“她真的很棒。”

顧一很好奇，開學那會她的樣子，他倒是還記得，不知道什么時候突然就轉換態度了？看樣子是喜歡而不是討厭。

是從籃球賽之后嗎？

葉麗感受到他的目光，略微不善地看了他一眼：“有意見？”

顧一不大明白她突然的敵意是什么情況，沒來得及細想，課代表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同學們下午好，接下來請欣賞我們帶來的話劇《孔雀東南飛》?！?

背景音樂緩緩從音響里流出來，陸回拿著話筒，慢慢開了口。

在他讀完旁白后，姜樂樂和林書遲走到了正中央的椅子坐下。

少女背對著觀眾，帶著幾分哭腔：“我十三歲的時候，就能織出白色的絲絹，十四歲的時候就學會了裁衣……”

觀眾們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到她微微顫抖著的肩膀、聽到她幾乎要哭出來的聲音。

絕了，配著這頭長發，還真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樣子。

如果林書遲坐在臺下，他也會以為少女這會正梨花帶淚，但是他就坐在她對面，能看到她臉上其實沒什么表情。

很厲害。

他想道。

這是姜樂樂臨場發揮了，課代表說的肢體接觸給了她靈感，上了臺后，她直接給觀眾一個背影，讓他們有想象的空間。

反正林書遲比她高，坐她對面也不會被擋到，也不算兩人全都屁股對著觀眾了。

姜樂樂一邊假哭，一邊眨著眼睛。

“……”

林書遲從她的眼睛里讀出了一個信息：快安慰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