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下課后，林書遲去超市買了瓶薰衣草味的洗衣液才回家。

他在停車場剛鎖好車，突然聽到背后傳來林海銘的聲音：“書遲。”

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什么情緒來。

這是他這幾天第一次主動和自己說話。

林書遲拎著洗衣液，轉過身來，喊道：“舅舅。”

那天同他吵過架后，林海銘也知道自己有點沖動了，那幾天看著他臉上貼著的創可貼，心里也不好受。

但他就這么一個外甥，他只希望林書遲平安就好了。

以前那個看起來溫溫順順的小朋友，不知道什么時候突然長這么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變得倔了。

林書遲按了電梯，用手擋著等他進去。

林海銘抬腳走進去，打破空氣中的尷尬：“最近學習還好嗎？”

“嗯。”林書遲應道。

林海銘遞給他一個袋子：“給你買的。”

林書遲愣了愣：“是什么？”

“你前陣子不是在找一款保溫杯嗎？我托去日本旅游的朋友給你帶了。”林海銘說道。

袋子里裝著一個小巧的保溫杯，圖案是小黃鴨。

林海銘倒是不知道他為什么在找這款保溫杯，心里想著大概是他回憶的一種方式，說不定是和姐姐有關。

“謝謝。”林書遲看了一眼舅舅微微側開頭的別扭樣子，扯了扯嘴角。

電梯門開的時候，林海銘又說道：“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我希望你稍微了解一下其他專業，你還有很多時間考慮。”

林書遲知道他這是松口了。

大人有自己示好的方式，沒有小孩子那么直接，有時候還帶著幾分笨拙，但是帶著幾分暖意。

“嗯，我會好好考慮的。”

-

回到房間后，林書遲將袋子里的保溫杯拆開拿了出來，握在手里。

腦海中浮現姜樂樂臉上的輪廓出來。

一點一點清晰起來，最后變成她認真找保溫杯的模樣。

他拉開抽屜來，里邊躺著的保溫杯，和他手里的一模一樣。

那天在超市碰到姜樂樂買保溫杯后，他突然想起了她之前穿過的那件綠色衛衣。

衛衣上邊印了一只小黃鴨。

這是姜樂樂唯一一件印著卡通圖案的衣服。

林書遲跑了幾遍商場，都沒找到印著小黃鴨的保溫杯。

后來他問了一下舅媽關于保溫杯的事情后，他在淘寶上逛了會就找到了這款保溫杯。

快遞是昨天到的。

他將兩個保溫杯一起擺在桌子上。

手指不小心將其中一個碰了一下，右邊那個輕輕往左邊倒了一下，碰在另一個保溫杯上邊。

頗有幾分親昵的感覺。

臉上傳來燒燒的感覺。

“我去。”他忍不住說道。

胸腔里的笑意像是水龍頭沒擰緊一樣，一滴一滴地不停往上涌出來。

他脖子往后仰，靠在椅子上笑了一會。

笑完后，他又覺得自己自己有點傻，伸手將舅舅買的那個保溫杯拿起來，走到客廳，接了壺水。

“喜歡這個保溫杯嗎？”舅媽見他拿著保溫杯在燒開水，笑著問道。

“嗯。”林書遲回過頭去，“謝謝你，舅媽。”

“這可不關我什么事情，那是你舅舅疼你。”舅媽聳聳肩，“你別看他平常經常冷著張臉，他的心可熱乎著呢。”

林海銘正在看書，聽到自己妻子的話，說道：“別說了。”

聲音聽不出什么起伏，但是他泛紅的耳根子還是暴露了什么。

林書遲扯了扯嘴角，沒說什么。

-

姜樂樂最近發現一件事：好朋友待久了，生理期的日期是會越來越相近的。

前兩天陳歡剛來那個，今天就輪到她了。

感受自然是不大好的。

前幾年她在生理期是沒多大感覺的，但是最近這兩年，每個月總有那么幾天，對她來說是有點痛苦的，還怪難受的。

每逢這幾天，她都會覺得自己嬌氣了不少，但又沒什么辦法。

本著惜命的想法，她特地翻出了家里閑置的保溫杯，寶藍色的，這顏色她不大喜歡。

但是她又一直沒有買新的保溫杯，只能先湊合著用。

今天早飯是舒寧起了個大早買回來的，肉包和豆漿還熱著呢。

這要放平時，她能吃四個，但是現在沒什么胃口，吃了一個后就不想吃了。

舒寧見她吃這么少，問道：“來那個了嗎？”

“嗯。”姜樂樂一邊吸著豆漿，一邊拿起放在沙發上的書包。

“那這周的菜我就不下辣椒醬了，涼性的菜你也少吃點，要有什么不舒服和我說一下。”舒寧開啟碎碎念模式，一臉關心。

姜樂樂換好了鞋，笑道：“嗯，知道了，我走啦。”

……

大概是因為換季的原因，滿分怪一時間沒撐住，嗓子啞了。

兩節英語課直接讓他們做卷子，下次課評講。

班里有大部分人是高興的，不用上課簡直就是他們白賺到的，而且她還沒在講臺上守著，坐了一會就端著保溫杯出去了。

要不是班長讓他們安靜些，他們簡直要壓不住雀躍的心了。

姜樂樂撐著腦袋，慢吞吞地看著英語卷子。

腹部傳來一陣一陣的痛感。

她做了兩道閱讀理解的題后，沒忍住，拿起保溫杯，擰開來喝了幾口才好受一點。

但是她又不敢喝多，喝多了又要跑廁所，那樣更難受。

她突然有點懷念初中那會的自己，還真像個男孩子一樣，特幸福。

林書遲見她突然拿著保溫杯在發呆，問道：“很燙嗎？”

姜樂樂將保溫杯蓋子擰上：“有點。”

她的杯子看起來不是新的，前陣子她都是直接在小賣鋪買了水帶來教室喝。

林書遲想著想著，耳根子燒燒的。

他微微側頭看了一眼重新拿起筆來的少女，臉上神情和以往差不多，但是眉毛剛剛好像微皺了一下。

林書遲心里有了確定的想法。

姜樂樂正看著題目，耳邊傳來少年的聲音：“你要不要睡一會？”

這句話讓她一愣。

她看了眼外邊的大晴天，不是很清楚他在想什么。

她只聽過下雨天適合睡覺這樣的話，還沒聽過大晴天很適合睡覺這樣的話。

“我不困。”姜樂樂以為他是昨晚沒睡好，自己想要睡覺又有點不好意思，換了種委婉的說辭。

這么一想，她十分貼心地站起來，幫他把窗簾拉上了。

撕拉一聲，無比貼心。

“……”

林書遲扭頭看向她，無奈道：“你有外套嗎？”

“你是不是最近有點虛？大熱天還覺得冷？”姜樂樂十分驚訝。

小伙子年紀輕輕的，竟然身體這么弱。

林書遲猜到她大概又在想什么奇怪的東西，將掛在鉤子上的書包拿起來，拿出里邊的校服外套，遞了過去。

校服外套上有著淡淡的香皂味，看起來是剛洗過的。

“你隨身帶著？”姜樂樂問道。

C城白天是大晴天，比較熱，但是晚上九點左右的時候，風有時候有點大。

舅媽覺得換季容易被吹感冒，讓他帶著。

林書遲覺得外套也不占地方，就帶著了。

沒想到派上用場了。

“你休息一會吧，蓋著它。”他說道。

姜樂樂卷子還沒寫完，而且現在還沒下課，她不大想休息。

雖然外套是有點吸引力，蓋肚子上邊多少會好點。

林書遲想了想，說道：“你不休息的話，我很有壓力。”

這回姜樂樂懂了，年級第一在休息的時候，如果年級第二還在埋頭苦讀，確實會挺有壓力的。

畢竟那兩分，其實也很好超過的，考場上的疏忽都是有可能的。

年級第一說完還打了個哈欠，一臉慵懶樣。

“……”

姜樂樂看著看著，也跟著打了個哈欠，她覺得簡直有毒，明明自己不困的，但是怎么就跟著他打了個哈欠。

“你困了。”林書遲淡淡道。

清冷的聲音竟然有幾分催眠的感覺。

姜樂樂覺得自己一定是做太多卷子才有了這樣的錯覺。

鼻子清楚地嗅到熟悉的香皂味。

林書遲將外套丟到了她的卷子上邊：“睡吧。”

少年說完就趴了下來。睜著眼睛看著自己。

姜樂樂看著他長長的睫毛輕輕動了一下，心里莫名癢癢的。

鬼使神差地，她也趴了下來，和他四目相對。

臉碰到桌子上的校服外套，軟綿綿的，香皂味讓她覺得有點安心。

少女的頭發看起來軟軟的。

林書遲突然覺得她很像一只小綿羊，有點可愛。

腦海中閃過她長發的樣子，他開口道：“姜樂樂。”

姜樂樂趴下來就不太想動，懶洋洋道：“干嘛？”

“你短發比長發好看。”他說道。

“哦。”姜樂樂閉上眼睛，有點困了。

林書遲見她把外套直接墊著睡了，又說道：“你別墊著睡。”

“我不會流口水的。”姜樂樂又打了個哈欠。

大概是困了，她說話的聲音變得比平常要軟。

林書遲摸摸鼻子，耐心道：“直接睡容易感冒。”

少女沒應，繼續趴著。

空氣安靜起來。

姜樂樂以為他放棄了，正打算認真瞇一會時，少年的聲音又傳過來：“如果你墊著睡，我就每隔十分鐘叫醒你一次。”

“你神經病吧？”姜樂樂總算抬了下眼皮。

“我說到做到。”林書遲露出一個微笑來。

大概是角度問題，她竟然覺得他笑得有點痞痞的。

有點好看。

姜樂樂不情不愿地將外套放到腿上邊，蓋上去：“好了吧？”

“嗯。”

年級第一光明正大地睡上了。

姜樂樂重新趴回去，看著他睫毛下邊的陰影，突然覺得臉有點熱熱的感覺。

熱了一會，年級第二也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