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并不是因為我有錢,而是我看重這段感情
看似非常正常地過了九月的前三天,然后,一切從九月的第四天開始,不一樣的。
非常普通的周五,普通到辦公室終于把孫嘉北的值班排到了非周末。原本是打算下午換班的孫嘉北還在和努爾布比討論,今天食堂中午會吃什么。
食堂的飯菜一周都是不重樣的,但是,每周的菜式都是差不多的。比如這周一吃的是大盤雞,那么這周剩下的六天就是別的菜。直到下周一的時候,才會再出現大盤雞。
可能,在這個單位,唯一能給孫嘉北一點兒慰藉的就是食堂的廚子廚藝真的不錯。食堂只有兩個人,是一對當地夫妻,非常簡單的一個小房子,類似小型的學校食堂。在食堂吃飯,需要坐班車去,因為步行很遠,騎自行車折算下來十五分鐘。那個地方是有卡點的,屬于另一個區域的交接處。當地的拉面、油餅、包子、大盤雞、手抓飯、簡單炒菜,都能展現出當地人的美食造詣。總之,食堂的飯菜,基本都是很合孫嘉北胃口的。有湯、有肉、有素,營養均衡。這也就是孫嘉北在抵達A縣之初,身體并沒有出現什么因為飲食習慣不同帶來的影響。唯一不好的,就是當地的米飯,和內地沿海沒法比,不是很好吃,但也不難吃。
單位里,并不是所有人都去食堂吃飯,像譚麟和鄧杰晁就會中午回去吃飯。所以,食堂的規模可以容納這個單位基本員工的伙食。
突然,譚麟很焦慮地從鄧杰晁的辦公室回來,同孫嘉北和努爾布比說:“我們要靜默管理了,快去囤菜!”
剛想問什么,鄧杰晁就進來,和譚麟商量著什么,兩人便急沖沖地出去了。
“什么?”孫嘉北問努爾布比。
“沒見群里發消息呀!”努爾布比很鎮定。
真的,如果不是譚麟說,孫嘉北和努爾布比正等著去吃午飯。
因為是在一樓,和二樓的人并沒有聯系,所以不知道二樓是個什么情況。
“那我們要等群里發通知?”孫嘉北比想象中的更加天真,她根本沒有意識到這種情況不會有任何渠道讓她知道具體情況。
“等消息吧!”努爾布比回答。
辦公室的走廊,出奇地平靜,好像聽到了車輛經過辦公樓的聲音。
譚麟沒有回來,一直到吃中飯的時候,都沒有班車出現。
孫嘉北等到的是辦公室的一個姐姐在群里問在單位吃飯的人的碗是放在食堂哪里的,今天,飯菜會帶回單位,在單位吃飯。
一切都不對勁了。
當孫嘉北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太遲了。中午,沒有一個人能安心地午睡,因為辦公室在統計回去居家的和單位辦公的。起初,孫嘉北執意要回去居家,不留在單位。可沒成想,一個主任因為這個事情單獨把她叫進了辦公室,開始洗腦似地灌輸思想。
大約就是說,她的身份是志愿者,別的志愿者都在堅守崗位,如果她回去居家別人怎么想。那個主任口中說的人是葉旭南,可是,葉旭南是已經行李什么的都在火車站附近的酒店住的著,住了好久了,這能一樣嗎?
太年輕了,那個時候的孫嘉北沒有堅定居家的想法,因為她想著如果她和葉旭南都在這樣的情況下留守崗位的話,是不是單位的錢下發得會更順利些。所以,她被寫進了單位辦公的名單里。
那個時候,根本就還沒有理清發生了什么,孫嘉北只知道很無助,那種對命運安排的無可奈何感讓她措手不及。總想著,要是有個人能告訴她怎么做就好了,她本能地想去點開程溪的聊天對話框,可是,她又退了出來。
即使在那樣的情況下,孫嘉北腦海中的念頭竟然是不想讓程溪擔心。
當年,學生會換屆,因為疫情太過于匆忙的開學,必須短時間內定好下一屆,程溪直接跳過了原計劃每個人輪作代理部長的程序。而在其中,最合適的人選,一個因為想去當班長并且花更多時間陪女朋友而不想留下一屆,另一個說是想專心學業準備考試,也不想留下一屆。
真的是關鍵時候掉鏈子的兩個人。
所以,那時的下一屆人選,并不是理想中最好的。
孫嘉北當時覺得,既然這樣,還能怎樣。便尊重程溪的決定,踏實地等著換屆。可是,那句“沒有金剛鉆就別攬瓷器活”是有道理的,下一屆的學弟學妹有各種各種因為預備部長有失偏頗的決定而各種各樣的抵觸。一見到孫嘉北,說著說著就說哭了。孫嘉北哪受得了自己看著從學生會成長的學弟學妹一臉哀莫大于心死的樣子,就去開導下一屆的成員。無可避免,她一定會找下一屆的預備部長談談。
誰曾想,那一句,她說,她是程溪欽點的下一屆的部長。
所有的話往回咽,是的,除非程溪那屆的學長學姐去談,不然不會起到任何效果。
那個時候,就坐在蘇酥的宿舍,真的是邊說邊哭,孫嘉北問蘇酥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蘇酥回答,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的確,當時最好的方式,應該是最得學弟學妹心的孫嘉北找最能阻止這種勢態發生下去的程溪談談。
可是,當時,沒有,什么都沒有。
我們只字不談半夜的崩潰大哭,只想讓你看盡世間溫暖和繁華。
蘇酥開導了孫嘉北很久,也就是那段時候有過一段對學生會成員的疏離。果然,蘇酥說的沒錯,程溪不會置之不理,他終究還是去處理了。所幸,亡羊補牢。
也因此,蘇酥比誰都清楚孫嘉北為什么沒有去吃程溪畢業前的那頓聚餐。但是,蘇酥覺得這也是一件好事,就讓程溪看看,也有他叫不來的人,也有他如不了的愿。蘇酥以前一直都說,她知道重要的什么,她在學生會,最重要的是遇到了江望。如果說,學生會帶給孫嘉北最好的東西,那便是相遇吧!
在這一連串的相遇中,最好的便是孫嘉北和程溪的這段相遇。
成年人的惺惺相惜,但凡假一絲一毫,就是無用的。
對話框移到了楊樂楠學長的地方,這個曾經的C市志愿者,應該會對C市很了解,從而A縣的情況和C市息息相關,孫嘉北想要知道發生這一切的原因以及之后如果再遇到這種情況該怎么辦!
但是,給楊樂楠學長發過去的消息,沒有得到回復。
孫嘉北癱坐在辦公室,絕望地看著天花板,那一刻,她非常想哭,但是一滴淚都沒有。
隨之,手機有來電,是楊樂楠的電話,他覺得這個事情需要打電話,他猜到了此時此刻她非常需要一個人告訴她該怎么做。
接了電話,大約半個小時的樣子,也明白了為什么會這樣,也知道了之后該怎么辦。
但孫嘉北的大腦有些宕機的感覺,只是應著,直到掛斷電話前楊樂楠的那句“如果有急事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看消息不一定回的及時”。
晚飯也是送來的,吃完晚飯,有陸續去二樓打證明的人,這些單位辦公的人需要基本的生活物品,理所當然要去居住的小區拿。但是,單位只有一輛車可用,司機有去C市暫時回不來的,也有在火車站回不來。沒有辦法,只能等著一個一個輪。
譚麟因為有剛產下小寶寶的妻子和孩子要照顧,所以他并不用留守單位。
A縣志愿者的群里,郭芊悅學姐在統計各個志愿者的情況,然后,她看到孫嘉北在群里報的單位辦公,便私聊孫嘉北。
“在單位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助的聯系我,還有,保護好自己。”郭芊悅學姐說。
一個簡單的回復“嗯嗯”。
面對命運突如其來的考驗,有些緩不過來。
給社區干部私發消息,問可不可以回小區拿換洗衣物和洗漱用品,社區干部說可以。
然后,在十二點的時候,那趟車終于送孫嘉北去了小區。
因為只有努爾布比和孫嘉北最后兩個人沒有拿換洗衣物和洗漱用品,所以那趟車是只有三個人的。孫嘉北住的地方和努爾布比不在一處,便先放離得近的孫嘉北到小區門口,再送努爾布比去另一個小區,等努爾布比收拾完,便再返程接孫嘉北,一起回單位。沿途要經過兩個卡點。
順利地進了小區,因為東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
孫嘉北到小區的外面等車。可能是努爾布比東西帶的比較多,一看就是有經驗的,而孫嘉北在外面等的時間有點兒長。更讓孫嘉北感到絕望的,那個小區對面黑漆漆的地方,傳來了狗叫聲。凌晨的街道,路燈下一人,看著漆黑的對面,傳來了狗叫聲。
孫嘉北發了一段啥也看不到的畫面,只能聽到狗叫的視頻在朋友圈。
一分鐘,葉旭南立馬發來了消息。
“這個點,你怎么還在外面?”葉旭南問。
“等司機接我。”孫嘉北如實回答。
“我在火車站值班,睡值班室。”葉旭南說。
“你也這么慘!”孫嘉北的注意力被轉移了。
在那個時候,但凡和她說說話,就沒有那么難熬。
車接到了孫嘉北,而孫嘉北驚訝于努爾布比帶了一個鼓鼓的麻袋。
這是要在單位安家嗎?
晚上,在單位的沙發床睡得并不安穩,因為有蚊子,但是沒蚊香。一起來,就看到群里分配打掃任務,保潔不在,當然得有人干保潔的活。一樓的樓梯走廊以及辦公室是孫嘉北和努爾布比負責。打掃了半個小時,才干完。然后,早飯是送來的,在大廳自己吃什么自己拿。時間倉促,只有饃饃和牛奶。
孫嘉北不喜歡吃饃饃,便吃了兩口,便放下了,去辦公室泡起努爾布比留的一桶方便面。真難吃,那是孫嘉北吃過最難吃的方便面了。
這樣的情況下,很離譜地竟然還要工作,因為這個部門的部長說明天要開會請其他部門說方案,所以那些文件需要我們打印好整理出來。
沒有感情地看著文件。
快到中午的時候,有辦公室的人叫孫嘉北和努爾布比,說是輪班去食堂拿飯,從一樓開始輪。非常諷刺,一樓現在就孫嘉北和努爾布比是非領導級別的,而且二樓那么多人,就算靜默結束,也不一定輪的完。
去吧,飯要吃。
然后,把飯菜從食堂帶了回來。
等別人吃完,孫嘉北和努爾布比又要去清洗那些裝了飯菜的餐具。下午在文件整理,沒有下班的感覺,又去拿飯菜,然后在吃完之后,又在夜色正濃的時候,文件改都沒改完,又被叫去洗餐具。
活脫脫的一個拖地工、洗碗工、文件工。
如果,這些都可以忍的話,那讓孫嘉北最不可思議的事情便是已經十一點了,她已經洗完澡換了睡衣的情況下,她的部長竟然叫她去二樓。沒有說要干什么,只是打了電話,又讓努爾布比傳達找孫嘉北。
孫嘉北回了電話,說她已經換了睡衣。
部長還是執意讓她上來。一去,才發現是這個部長的床是軍旅床,需要領被套啥的。讓孫嘉北去給他領被套鋪床。因為二樓還有其他人,孫嘉北姑且去領了一下,但是沒有領全。隨便鋪了一下,便下樓。
難道是個仆人嗎?這種事情不會直接來。
直接去發了一個朋友圈,說,人已睡,勿擾。
直到第二天,才聽努爾布比說起,昨天部長本來又找孫嘉北來著。
第二天,開會,本來就是孫嘉北不懂的專業,非讓孫嘉北和努爾布比做會議紀要,所以那個會開了五六個小時,講了一大段話,還要及時把會議紀要整理出來。
吃完晚飯,整個人就癱坐在椅子上,根本不知道為什么她會這么被動,她壓根不知道該怎么辦去應對這一切。手機發來了一則賬單,是提醒孫嘉北交話費的。
點開一看,她只剩下不到0.3元的話費余額了。
非常無奈地截了一個圖,在朋友圈發了出去,很簡單的一句話:“沒有心情。”
此時的她,真的沒有心情,既沒有收到單位的補貼,也沒有想要的自由,只有一堆雜亂的會議紀要的文字。
努爾布比去洗澡了,辦公室只有孫嘉北一個人。
幾乎是在孫嘉北發了那幾個字的瞬間,程溪發了消息過來。
孫嘉北一陣苦笑,心想:什么風把你吹來了!
程溪的第一句話:“沒有錢用了?”
孫嘉北心想,原來是看到我0.3元的話費余額了。
“沒有發!”出乎意料的簡潔,孫嘉北連多打幾個字的心情都沒有了。
“沒找家里人要?”程溪問。
“父母知道會讓我回去的。”孫嘉北回答。
所以,孫嘉北的這句話,表明她既不想讓家人擔心,也并不想在此刻選擇離開。
壓根不知道這句話之后,程溪直接轉賬了。
沒有問孫嘉北要不要借錢,沒有問,就是直接發。
整整一千,沒有猶豫。
而且轉賬的下一秒,程溪還發了一句話。
“我不做讓自己為難的事情。”
孫嘉北剛想點退還的手縮了回去。
這個數額,對于本就補貼少的志愿者來說就是巨額。
思維好像逐漸回歸正軌,孫嘉北依舊沒有收款。
“你發的也是補貼啊,北疆的物價不是還挺高的。”孫嘉北開始擔心要是程溪給她發錢了自己不夠用怎么辦。
“你放心,我有用的。”程溪想到了自己曾經在零下四十度的雪天凌晨五點回住處的那番心情,他不希望孫嘉北感受在異鄉那種孤苦伶仃的感受。
“可這太多了!”孫嘉北說。
“有錢了再還我。”程溪回。
可是遲遲不收款的孫嘉北讓程溪實在無奈。
“遠在西北,我們是親人。”
這句話,把孫嘉北給整不會了。
疑惑地問了自己:我們,是親人?
“好,我們是親人!”
孫嘉北收了錢,但是人卻沒有反應過來,她沒有反應過來為什么程溪問都沒有問她要不要借錢就直接給她轉錢了。
時光抽離,她憶起了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