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條道路是重復(fù)的（余華）

1.

八月末，酷暑未消，知了的鳴叫聲在老屋破舊的玻璃窗外從不間斷，像是在我的耳邊撕鳴，好比一場寂寥的盛宴。

我對身旁的伙伴陳笛說道：“不如我們現(xiàn)在去更遠(yuǎn)的地方，去尋找一個新世界吧！”

前幾次不大不小的旅程，已經(jīng)為我們這次聲勢浩大的遠(yuǎn)行積累了資本。

他把電動車騎到我身邊，我看見電動車指示燈上滿滿的四格電量，信心十足，說道：“電量充足嗎？”

陳迪同樣自信地說道：“剛充滿的，你說呢？”

陳迪比我小幾歲，開始我會在前面駕駛電動車，他坐在后面，隨著時間的延長，我們會輪流著騎。

新買的電動車馬力的確強(qiáng)勁，我們很快離開家，沖上了攔河的大堤，朝著河流的上游，也就是西方前進(jìn)，大堤上不是平整的水泥路面，而是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石子。

2.

此時正是下午二三點鐘，也是一天中最為炎熱的時候，盡管如此，但是坐在快速穿行的電動車上，迎面吹來的夏風(fēng)十分涼爽。

河岸的白樺樹迎著卷起的風(fēng)，千萬只手一樣的樹葉向著萬里無云的天空搖擺著，從樹林中偶然能看見金光閃閃的河面。隨著車子的行駛，河面的光像是一閃一閃了起來，如同閃爍的霓虹燈。

顛簸不平的路面讓坐在我身后的陳笛十分不好受，他總是一驚一乍地喊起來：你再加速一下我就彈飛了！慢一點啊！我的屁股都要碎了！

越往前，路上的石子越來越厚，厚到車子的輪胎都打滑了，于是我想到了一個絕佳的注意，我和陳迪換了位置，說道：“不如我們走小路，走到哪條路就一直走到底！”

陳迪說道：“這樣不會迷路嗎？等一下要怎么回去？”

我說：“隨緣吧，憑直覺走，我不信回不了家，這就是一場未知的冒險！”

一聽到到冒險二字，陳迪就興奮了起來，管他呢，去最遠(yuǎn)的地方！

他捏著剎車，緩緩沿著堤坡度下行，我們告別了涼風(fēng)習(xí)習(xí)的河岸，那閃閃的金光在坡堤迸發(fā)出最后的光芒之后消失不見了。

小路是平坦的水泥路，它們縱橫交錯，連接著田野和村莊，同時把這寂靜的鄉(xiāng)間給一塊塊分割開來。

下坡之時，陳迪險些撞到了迎面走來的一位老婆婆，她杵著拐杖，背著一個大麻袋，從坡底的一座破房子走出來，那一看就是上世紀(jì)八十年代的小磚瓦房，房子旁邊堆積著很多木材，一只公雞帶領(lǐng)著一群母雞趴在木材的陰影處，在滿是沙子的地面上打起了幾個洞，閉上了眼睛悠閑地躺著。

我嚇了一跳，唯恐出了什么事情，還好，老婆婆像沒有看到我們一樣繼續(xù)朝著大堤上爬去，我說：“陳迪，你不要開太快了，免得撞到人，這次做一個標(biāo)記吧！這是我們爬上大堤的路，待會回來如果實在找不到路，可以原路返回，記住！這里有一個老房子，房子前面有一堆木材和幾只雞！”

陳迪悻悻地點了下頭，我們繼續(xù)出發(fā)了，穿過了盛綠的稻田，在稻田的盡頭有一群施工的地方，有一輛黃色的挖掘機(jī)正在開挖著一塊地方，我猜測這肯定是要建造一塊水塘。在空地的邊上，拉了一層網(wǎng)狀物，這個路標(biāo)又被我記下了。

3.

這時電動車的馬力是開到最大的，我總是時不時地會問到幾格電量，聽到“滿的”二字，感到十分暢快。

迎面的風(fēng)向我吹來，鄉(xiāng)間寧靜而美好的景色快速從我身邊退去，一路上十分暢快，我還時不時喊上幾聲：真是爽快極了，還用手機(jī)將一首激昂的樂曲調(diào)至最大音量。

我們像是風(fēng)中的騎士，瀟灑從容、自在快活。

每次拐彎之前，陳迪都會征求我的意見，說該向哪一邊走，我胡亂指點東西，幾道彎之后，我們進(jìn)入了一個村莊中。

村莊中的房子錯落有致，并不是很整齊，當(dāng)我們進(jìn)入其中，只聽得見雞鳴狗叫，不見人影，我奇怪的問道：“難道這里一個人影都看不見嗎？”

陳迪回應(yīng)道：“這么熱的天氣，都去睡午覺去了啊！”

這種話也挺有道理，可是越往巷道深處走去，道路就越狹窄，水泥路變成凹凸不平留下很多深深淺淺車轱轆印的干泥巴路。

干泥巴路的盡頭是一個廢棄的大坑，里面填滿了垃圾，暴露在熾熱的陽光下，散發(fā)著種種焦糊味。

電動車的速度逐漸減緩了，我們在土坑旁停了下來，我說：“我們已經(jīng)失路了，該打轉(zhuǎn)了！”

這樣的氣味是難聞的，但是我仿佛聽見有什么東西在大坑中心爬行，塑料袋的垃圾底下似乎有什么東西，那些塑料吱吱地響著。

突然，一個黑影一樣的生物從垃圾底下竄出來，快速爬到土坑后面的一棵歪樹上了，這顆瘦弱不堪的樹搖曳了幾下，隨后靜止不動了，我說，快停下來，我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東西飛到樹上去了。

陳迪將車子停在一邊，我們想一探究竟，于是繞過土坑，在那顆瘦弱的樹底下，抬頭張望，并使勁的搖了幾下，什么東西都沒有落下，也什么沒看到，究竟是什么東西不得而知！

4.

于是我們原路返回，出了這個村莊，又拐了幾道彎，進(jìn)入了一條細(xì)長的小道，我一直在想，剛才那竄上樹的黑影究竟是什么，在這么明亮的環(huán)境下，它竟然憑空消失不見了。

小道兩側(cè)是越來越密集的樹林，那幾座錯落在密林中的舊房子，早已經(jīng)沒人住了，青苔植物爬滿了墻面，房梁有一半都坍塌了，還有一堆堆碎磚木屑，遍地都是綠色植物。

有一座房子竟然是我熟悉的，那一個兩層高的，紅磚綠瓦暴露在空氣中的樓房，看似要坍塌的樣子，我想到了這里正是我小學(xué)同學(xué)的老家。

那時的我們在這棟房子的二樓上，看著小影碟機(jī)里放映的恐怖片，還記得那天正好是五一二大地震之后的幾天，我仍能感覺到那時回家路上的戰(zhàn)栗。

如今我又走上了這一條老路，時過境遷，當(dāng)時的感覺還在，但如今早已物是人非，我的同學(xué)多年前被一場災(zāi)難奪去了生命。

小道變得越來越細(xì)長，路面變得也來越干裂之時，我意識到，這又是一條死路，不出所料，盡頭是一條散發(fā)著惡臭的死水溝，接近這條密林的時候，剛才毒辣的太陽此時陷入到濃厚的云霧之中，一切變得陰沉起來。

我們在被迫撤退的過程中，陳迪突然脫口而出：“電量只有三格了！”

我被這一聲驚呼給給嚇到了，不由得有些緊張。

我說：“你這都走的什么路，都是死路，讓我來騎吧！”

陳迪好不來氣的說道：“這路不都是你指的，怪我咯！”

在電量還剩兩格之時，我們又回到了那一座無人的村莊，雞鳴狗叫聲此時都沒有了，只剩下一片寂靜，陽光不再毒辣，陰晴不定。

初時的暢快此時變得郁悶，我已經(jīng)三次繞道這里了，無論是向左拐彎還是右拐彎，盡頭始終會出現(xiàn)兩個，垃圾坑和死水溝。

在電量只剩一格之時，我的計劃是原路返回，做好標(biāo)記，村莊的一個出口是一個廢棄的豬圈，而另一端是一個垃圾坑，把這兩個標(biāo)記做好，只要碰到其中的一個都向另一個方向前進(jìn)。

而出來的另一條羊腸小道同樣有兩個標(biāo)記，一個是我小學(xué)同學(xué)的房子，一個是盡頭的死水溝，也按照同樣的方法。

在電量開始警告之時，我們終于繞了出來，其實不完全是按照剛才的方法，還有直覺。

在村子田野的水塘后面，天空又變得明艷了起來，我仿佛找到了回去的路，車速越來越慢，我提議道：“我們還是別騎車了，節(jié)約一點電量！”

當(dāng)我們推著車走到那一條清風(fēng)徐來的大路上之時，又恢復(fù)了前不久的暢快，寬闊白凈的水泥路折射著驕陽的光線，像走在一條通往天堂的路上。

這條路上除了白樺林，還有一排排電線桿，我好像看到了什么，有什么東西懸掛著？正在隨風(fēng)飄動，我大聲說道：“是排插，那一個個是排插，我們終于可以充電了！”

看來奇跡出現(xiàn)了，我激動地叫陳迪趕緊給電動車充電，當(dāng)我把充電器插入排插中去的時候，電動車看起來顯示出一種充電的狀態(tài)，我們足足等了半小時，電動車卻沒有增加一格電量。

我等得不耐煩，于是說道：“我們還是先找到出路要緊吧！”

圖片來源我的故鄉(xiāng)

5.

我們?nèi)匀煌浦妱榆嚶o目的地走著，太陽仍舊那么嬌艷，我口渴難耐，剩下的水都要喝光了，再這樣下去會十分危險。

這條較為寬闊的大路兩端連接著兩個村莊，按照之前做標(biāo)記的方法，我們朝著剛才村子的反方向走去。

同樣是錯落有致的房子，依然聽到了雞鳴狗叫，但是沒有一個人影，仔細(xì)聽甚至能聽見小孩兒的哭聲。

陳迪提議我們先找一戶人家給電動車充下電，順便問一問路。這或許是一個好主意，我們進(jìn)了一座二層樓房。穿過客廳，朝著房間走去，房門緊鎖著，我試著敲了一下門，久久無人響應(yīng)。

就在我們準(zhǔn)備放棄之時，回頭我猛然看見一個背著大麻袋的老婆婆，她那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我，似乎把我們當(dāng)成了小偷。

我低著頭朝陳迪小聲問道：“這個老婆婆我們不是見過嗎？”

陳迪：“在哪？你瞎說吧，我們來這么遠(yuǎn)的地方，怎么可能有認(rèn)識的人！”

我說：“剛才我們見過！”說這句話時我雞皮疙瘩直起。

陳迪：“哦，那不就是剛才下坡時差點撞到的老婆婆嗎？”

我說：“這不是好事嗎？如果真是她，那么回到剛才地方去就有希望了！”

就在我們小聲交談的時候，老婆婆在那站著一動不動。我走過去輕聲問道：“您好，請問知道上堤該往哪里走啊？”

她像是沒有聽到我說的話，蹣跚著走到墻角邊的一個小椅子坐下來，盯著客廳中央的菜碗一動不動。

我抬高了音量，又問了幾句，她仍舊盯著桌子，反復(fù)如此，我們只得放棄，回到路上來，當(dāng)我再回過去看一眼時，突然老婆婆扭轉(zhuǎn)了頭朝我直盯盯地看著。

我頭皮發(fā)麻，趕緊對陳迪說我們得走了，這地方好古怪。我們一直向前走，很快這條水泥路也開裂了。

繼續(xù)延伸水泥路的是一條滿是深深淺淺車轱轆印的干泥巴路，更可怕的是我又看到了那一個滿是垃圾的大土坑，土坑中似乎有什么東西潛伏在垃圾底下，土坑后面有一顆瘦小的樹，此時無風(fēng)，那顆樹卻不停地?fù)u晃著。

我心想，完了，這不是朝著反方向走嗎？怎么又繞回來了，不會是巧合吧！

我連忙拉著陳迪說：“這地方我們剛才走過，太古怪了！”

在臨近村子的出口，我好像聽到了什么聲音，聲嘶力竭，我看清楚了，那是一個豬圈，里面有好幾頭豬，其中的一頭豬拼命地撞擊著骯臟的墻壁，不停地嘶叫著。

這不是剛才我做的標(biāo)記之一嗎？明明已經(jīng)破舊不堪，空無一物了，此時為什么會多了幾頭豬？

還沒來得及想明白這個問題，一個中年男子拿著一把殺豬刀沖進(jìn)了豬圈，對著剛才撞墻的那頭豬就是一刀，只聽得一聲慘叫，豬倒下來，鮮血濺滿墻面。

我們看到這樣恐怖的一幕飛也似地推著車逃離了。

就當(dāng)我們走出這個路口時，后方的村子又變得異常安靜起來，殺豬人和遲鈍的老太讓我覺得似乎有一種恐怖的事情要發(fā)生了！

6

清風(fēng)陣陣，驕陽再一次隱匿到厚厚的云層之中了，我聽到一個個排插像風(fēng)鈴一樣，被掛在電線桿上隨風(fēng)飄舞。

陳迪同樣也感到心煩：“今天這是怎么了，路找不到，還盡是怪事！”

天堂之路的盡頭銜接著一條小路，也是唯一的分支，我們推著車走了進(jìn)去。這是一排整齊的房屋，似乎沒什么異常，但我感覺曾經(jīng)來過。

我聽到了屋內(nèi)傳來的鐘鳴聲，看了下手表上的時間，此時已經(jīng)下午五點了，原來我們走了這么久。當(dāng)我們走到盡頭時，那一條死水溝重現(xiàn)在我們面前。

我心一驚，真的見鬼，我趕緊推著車往回走，陳迪有些跟不上我的腳步。

同樣沿著這條道路回去，我看見不再是一排整齊的房子，而是小學(xué)同學(xué)早已經(jīng)破敗的家。

我的出現(xiàn)像是驚動了什么東西，那東西迅速從某個角落竄到破敗的房檐上，然后瞬間消失在綠色植物中。

我們很快離開這條小道，又到了那一條白凈的大路之上。

我的方向感似乎徹底混亂了，我問陳迪，陳迪同樣感到茫然，他說道：“我根本就沒有記怎么走啊！”

有豬又沒有豬的豬圈、底下埋著不知什么東西的垃圾坑、呆坐著旁邊放著麻袋的老婆婆、小學(xué)同學(xué)破敗的家、密林中的死水溝、掛著排插的電線桿的路旁，這些標(biāo)記反反復(fù)復(fù)出現(xiàn)在我的視野中，令我精神錯亂。

走了很久，又折返到大路上來了，陳迪累得坐在地上，抱怨道實在都不動了。

我感到很恐慌，像一個漫無目的狂奔的人。

我的頭頂天在旋轉(zhuǎn)，我的腳下地也在旋轉(zhuǎn)。

7

我隱隱間聽到了挖掘機(jī)的聲音，我知道，那是我做下的一個標(biāo)記，他走不動了，我得去探路，于是留下了陳迪一個人。

為了尋找挖掘機(jī)的身影，我顧不上走大路，聽著聲音辨別方向，穿過一片青黃相間的高粱地，我看到了那一個挖掘機(jī)，那一個涂滿藍(lán)色油漆的挖掘機(jī)。

我興奮地準(zhǔn)備沖出高粱地告訴陳迪這個好消息：我找到了挖掘機(jī)，就能找到大堤旁的小屋了！哈哈哈！

當(dāng)我不斷向前穿行在高粱地之時，高粱地中的飛蟲，植物的各種觸須接觸到我的皮膚，讓我奇癢難耐。

我沒走多遠(yuǎn)，但是這一片高粱地似乎沒有盡頭，在我身邊不遠(yuǎn)處，我聽到了高粱不停被折斷的聲音，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這一片地里面亂撞，或許是一頭猛獸，它離我越來越近。

我害怕極了，飛速往前狂奔，當(dāng)高粱越來越稀疏之時，我感覺要逃離苦海了。

我猛地向前跨了一步，以為要踏上那條公路，見到陳迪，告訴他，我找到了挖掘機(jī)，找到了回家的路。

但是那是一個巨大的泥坑，水幾乎被抽干了，只剩下濕軟的泥土，我的腳陷進(jìn)了淤泥之中，我的手像摸到了什么又粘又軟的東西。

那還是一條還沒成熟的水蛇，我嚇壞了，拼命往上爬，重回高粱地，朝著另一個方向走著，比人還高的高粱遮住了我的視野，我完全不知該往哪里走。

那個生物又離我越來越近了，我嚇得腿都軟了，然后呆坐在地上，我迅速冷靜下來，決定隱藏自己的動靜，這樣才能夠逢兇化吉。

于是我蹲下來一動不動，假裝死了，過了好久，那一個生物才肯離開。

我狼狽不堪地走著，幸運(yùn)地是回到了那一條公路，我看見坐在路上的陳迪說道：“好消息，我看到那一輛藍(lán)色的挖掘機(jī)了！應(yīng)該能找到回去的路！”

陳迪說：“你確定是藍(lán)色的？”

我說：“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不是藍(lán)色的是什么？”

陳迪說：“那根本就是黃色的，我看得清清楚楚，那臺挖掘機(jī)正在挖一個水塘！”

我仔細(xì)回憶，的確，我當(dāng)初看到的是黃色的，難道剛才我眼花了，但我剛才確實看得很仔細(xì)，，如果這樣了，剛才的方向就真的不對了！

8

我似乎陷入了無盡重復(fù)循環(huán)的空間中，這條路是這個迷宮中的中軸線，而那些標(biāo)記才是我迷失方向的根本，我太在乎標(biāo)記了，反而迷失在所做的標(biāo)記之中。

當(dāng)太陽再次出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霞了，那濃厚的云層已經(jīng)消失不見，我看見了燦爛的夕陽，一如下坡時最后看到的閃閃金光。

陳迪突然說：“請你別再瞎繞路了！直接朝著太陽的方向走不就行了嗎，那是西方，那是河的方向啊！

陳迪的這句話將我點醒，是的，干嘛做那么多標(biāo)記，為什么不直接朝著太陽的方向走呢？

我們忘記了來時的路，朝著太陽的方向直行，無論前面是怎樣的路，公路、泥巴路，池塘、高粱地還是田埂，一切障礙都不能阻擋我們的腳步。

近了，我終于看到了那輛涂滿藍(lán)色油漆的挖掘機(jī)，看到了大堤腳下的那個小磚瓦房，但是那座房子除了爬滿的綠色植物之外什么都沒有，沒有趴在地上打洞的雞、沒有堆在屋邊的木材，更沒有背著麻袋的老奶奶！

暮色沉沉，那一條延伸向盡頭的大堤，是一條通往回家的路嗎？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