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情書很難，誰寫誰知道。

難在寫給喜歡的人，辭藻華麗顯得虛假，文采不足又毫無誠意。

在告白成功后，陳述答應給方焓玥寫情書，寫得極認真。

想表達真情實意，就得有細節。

一開始，陳述本不知從何處開篇，可回想過去，里頭有藏住的故事，只要挖出一點就足夠動人，方才有了想說的話，想寫的文字。

深夜，月光正明，燈火殘缺。

宿舍里，陳述手執筆，傾述心意，純屬有感而發，可只寫幾句，就開始走神，陷入過去的回憶，出不來了。

總是這樣，只寫幾句，陳述因為想起中學暗戀的她，夢想成真而笑了好久。

“我是不是有病？”

陳述搖頭，屏住笑，認真揣摩要說的情話。

他的中學時光寡淡無味，靠近方焓玥是唯一亮色。

在他心里，方焓玥一直是最靈動最可愛的女孩子。

初中時，她的教室在隔壁，想坐后排更靠近她；和她同一個體育老師，偶爾可以一起上體育課；文化節和她一起表演劇場，她是劇場的女主角，陳述是只有一句臺詞的路人甲……初中是和她距離最近的時候。

明明交集寥寥無幾，沒有借口去靠近她，暗戀者卻在若即若離的距離里，寫出很多驚天動地。

當然，陳述還有好多好多事沒有告訴方焓玥。

記得2018年，初中有一節音樂課，老師打開網易云放音樂聽，那是陳述第一次聽到《水星記》。

「還要多遠才能進入你的心」

「還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聽到這首歌，就想起方焓玥，那時他怯懦到不敢和女孩目光直視。

因為太感同身受，此后《水星記》和《晴天》被他扔進封印的歌單里，不敢再輕易聽。

現在這首《水牛記》終于可以解封了。

回憶到這里，陳述打開網易云，搜索《水星記》，他太久沒有聽這首歌了。

《水星記》顯示評論100W+。

陳述去找當時自己的評論，可看了眼280萬個評論，他又不記得何年何月留下的，瞬間就麻了。

“這么多人暗戀？喜歡不會表白嗎？”

陳述無語了。

好吧，他也是不敢。

陳述還是放棄找自己當年評論的想法，繼續構思情書。

怎么說呢，雖然舊時光已經走遠，但那時候女孩的笑，單純美好，還有那個傻氣的自己，到現在都無法忘卻。

初中和她在隔壁班，便覺得有緣；高中和她在同一所學校，也覺得是緣分不淺；大學只要在同一座城，就覺得是命運，何況是同一所大學，那是上天安排的姻緣。

陳述想將這些想法都寫進情書里。

「其實我喜歡你六年了，在中學，我找不到時機靠近你，每次聽到同學口中說出你的名字，我就會猶豫要不要接近你。」

「高中畢業聚餐，我試過去你的班里找你，想要你的聯系方式，但看到其他男生和你說笑，我不知該怎么打招呼。」

「我膽小如鼠，不善言辭，最后也沒有找你，我想我的故事就在高中最后那個夏天悄無聲息完結。」

寫到這里，陳述停下了。

高考后他沒有想到他的暗戀有后續，這段日子，和方焓玥的日常，讓他有當初在語文課堂聽老師讀《浮生六記》的感覺，而他就是書中人。

書里的蕓沒有好結局，他不想重蹈覆轍。

于是陳述在情書里寫下：

「一直覺得，愛太沉重了，我無法承擔，現在只能和你說，我初中就喜歡你，現在喜歡又加深了。」

「未來會如何，我不知曉，有時我也會害怕未來我一事無成，無法給你幸福，但我會加油，努力和你走下去。」

陳述之前讀過方焓玥寫在校刊的文章，覺得她才思敏銳，文采斐然，擔心情書寫得差，落下不好印象，寫完后還反復修改好幾遍。

寫到最后，不知東方之既白。

不足的睡眠，證明了他的心意。

……

……

第二天早上，陳述帶著寫好的情書，來到了女生宿舍樓下，等待方焓玥。

昨夜寫情書，還沒感動女孩，自己看了幾遍，先甜蜜了。

現在要將情書給女孩，陳述突然又有點患得患失，將自己的秘密，像洋蔥一片一片剝給女孩看，莫名有點害怕。

暗戀女孩六年，一直是他的秘密，女孩知道后會怎樣看待他呢？

甚至陳述擔憂：

把情書給女孩看，讓女孩知道他青春時的膽怯猶豫，會不會給女孩留下壞印象，讓女孩發現他不過如此，并沒有那么喜歡他。

輪到陳述焦慮了，害怕表現不佳，導致自己被淘汰。

或是自己不坦白，會傷害心愛的女孩。

昨晚擁抱女孩，真的好香好軟，很幸福的感覺，像是一場夢幻泡影，到現在還感到不真實。

和喜歡的人戀愛，其他人是怎樣的狀況？是不是也如他一樣，甜蜜又憂愁，心神不寧，對曖昧的狀態更適應。

愛是這樣的嗎？讓人多愁善感，擁有后就害怕失去。

樓下等了一會兒，方焓玥就下樓了，依然是那種驚艷的漂亮，還更加有戀愛后的甜美味道。

她笑起來真好看。

陳述看到她，表面很冷靜說：“我們去吃早餐吧。”

“嗯，好。”

方焓玥頷首，面頰微紅，將手塞到陳述手里，清澈的眸子忽閃忽閃的。

陳述感受到少女的軟，瞬間忘記了所有煩惱。

……

……

太陽升起時，校園成了另外的世界。

清晨的海風帶著點咸，還有微不可查的木香味，徜徉其間，說不出的心曠神怡。

兩人在食堂吃完了早餐。

陳述給方焓玥買了瓶水。

方焓玥本想說感謝，又覺得只是一瓶水，和陳述說感謝沒必要，就沒說。

何況這是她男朋友，說什么謝謝。

昨晚陳述的表白，還是被人傳出去，這種事捂不住，一傳十，十傳百，導致路上有認識她的人總瞅她，她就特靦腆。

……

“玥兒今天真可愛～”

陳述看著方焓玥，她的笑容害羞又嫵媚，世界所有美好在她眼里安了家。

吃完早餐后，陳述一路送方焓玥回宿舍，走到宿舍樓下。

陳述開始惱旁邊的路人了，他們在身邊，真的很難鼓足勇氣去擁抱方焓玥。

昨晚那個擁抱，甜膩美好，她身上的溫度一寸一寸覆蓋過來，回味無窮。

他真的好想抱！

陳述壓下心里的沖動，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情書給方焓玥。

方焓玥當面想拆開，陳述有點不好意思，就讓她回去再拆。

“不能拆嗎？”方焓玥沒想到陳述還真寫了「字據」，有點迫不及待想看。

“你回去再看。”

“這是你昨晚寫的？”

“嗯。”

“好吧。”方焓玥漂亮的眼睛含著笑意。

……

……

回寢室后，方焓玥打開情書，發現洋洋灑灑一大篇，一顆心頓時撲通撲通跳得飛快。

本來她以為「字據」就是簡單的“我喜歡你，你做我女朋友吧”。

可沒有想到陳述那么認真，寫了那么長，估摸有上千字。

字跡也好看，沒有錯別字，一定寫了好多遍，信紙同樣也講究，很有質感。

翻到最后，方焓玥發現最后有陳述的指紋畫押，瞬間忍不住撲哧輕笑出聲。

“傻瓜，你真寫字據呀。”

方焓玥眼眸帶笑，拖著雪白的腮幫子。

陳述，真的好用心。

其實是她喜歡的人，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話「我喜歡你」就足夠了。

不管怎么說，陳述這種認真的態度，真的好加好感，她很喜歡也很感動。

寢室里舍友都在，方焓玥努力忽視舍友的目光，開始認真看這封很長很長的情書，好奇陳述會寫什么內容。

文字里是過去，是青澀，是小心翼翼。

她有些發懵往下看。

然后才發現陳述的秘密，喜歡她足有六年，一直默默關注她，高中不敢靠近。

她第一次知道，偷偷喜歡的人，原來也一直在偷偷喜歡她。

這是真實的嗎？

會有互相暗戀卻互相不知道這樣殘忍的事嗎？倘若互相喜歡卻因為沒有勇氣，結果沒有在一起，這是一件多悲傷的事？

其實初中她隱約察覺到陳述可能喜歡她，不過沒有去問，也沒有什么交流，后來看到陳述和其他女孩聊天很自然，就以為那是她的錯覺，那時她太幼稚了，覺得陳述還和其他女生聊天，真的討厭啊啊啊……她太難過了。

而且怎么會有男孩子喜歡她卻不主動靠近的呀？

看到這封情書，方焓玥突然想起來，陳述初中唯一主動的一次。

那次學校音樂節活動，她在唱著歌玩，陳述忽然對她說：

“方焓玥，你會唱七里香嗎？”

當時她有點懵，最后還是獨自唱了。

陳述只手足無措站在旁邊看著她。

這首歌和那個少年被時光埋在了記憶深處，現在想來，陳述難道當時是想和她一起唱嗎？

那些年，她真的錯過了好多美好，現在她大概是中獎了，幸好沒有過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