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晚課是九點半，陳述和方焓玥回宿舍，路在前方延展出去。

一路有許多人在注視兩人，像她這樣邊走邊笑，雀躍向前走的女孩，不論何時何地，都不常見。

校道昏暗的路燈，像妖精的眼睛，盯著沿途來往的學生。

方焓玥穿著碎花裙，走到朦朧路光下。

透過光，花影在她衣裙若隱若現，泛出飄逸的黃色，好似花精纏身，陳述頃刻間感到驚艷，思索花和少女天然聯系。

坦白說，花不如少女，花只開在特定季節，少女卻一年四季都在點綴人間。

從來只聽聞花去形容少女，未曾聽說少女去形容花。

那刻陳述聞到了少女的芬芳。

……

……

今天是特別的日子，天空的云也被風吹得無影無蹤。

過了會，走到宿舍樓下，方焓玥湊近身子，攔著玻璃門，不讓陳述回宿舍。

行人三三兩兩地繞過兩人。

陳述盯凝著她，一時迷惑不解。

路燈下，方焓玥半明半暗的臉憋著笑，眸光透亮地說：“你猜猜，今天是什么日子？”

陳述有點糊涂，思索了下：“好像……不是什么特別的日子吧。”

“今天啊，是你生日。”

“不是，今天是2月28日，而我生日是2月29日。”陳述搖頭。

方焓玥盯著陳述，堅定地說：“就是你生日，四年才過一次生日是不對的。”

女孩說得真誠，陳述不好反駁她。

晚風在倒流，吹過女孩發梢，將少女的芬芳送到臉前。

此刻她彎著眼睛笑，干凈美好。

陳述問她笑什么，她就眼眸含羞地說：“你生日，你想要什么禮物，都可以提哦。”

陳述發愣，目不斜視地看著她低頭。

“真的，你有什么想要的禮物，我送給你。”方焓玥揪著陳述衣角輕輕晃，嘴里溫柔地輕聲暗示。

陳述恍惚聽見女孩這樣說，一股奇怪的幸福讓他心口發顫。

生日禮物要主動提，是在開玩笑吧，把他整不會了。可他并沒有覺得，和女孩親密到什么都能提的地步。

此刻正是月朗星稀，方焓玥又仰起頭，凝視著陳述，眼睛像是藏著銀河。

在她想象里，陳述可能是靦腆，不好意思親她抱她，于是她才主動提了，可以在生日當天，滿足他任何要求。

擁抱，接吻……想到這個，她也有點害羞，臉頰染著緋紅，可是談戀愛就是要接吻，喜歡一個人，就想做親密的事。

至于比接吻擁抱更過分的事，她料定陳述不會提。

看見陳述沉默，方焓玥有點迷惑：

“你沒有想要的禮物嗎？”

陳述第一時間想到不健康的事，可轉念一想，這樣太孟浪，話到嘴邊就成了：

“那你祝我生日快樂，這樣就夠了。”

方焓玥無言以對，看了陳述許久。

注意到周圍人來人往，她竭力去想肯定是大庭廣眾之下，陳述不太好意思。

于是她拉著陳述的胳膊：

“你跟我來。”

陳述稀里糊涂地跟著女孩走，發現女孩在往人少，光線昏暗的地方去。

她要干嘛？

陳述心跳加速，初中時看見她就會臉紅心跳，某段時間腦海揮之不去全是她，時間過得那么久，只記得那時的心跳和此刻類似。

……

……

校園芙蓉湖畔，正舉行小型歌友會，歌聲笑語不絕于耳。

方焓玥早已司空見慣，不去湊熱鬧，帶著陳述走到椰子樹下，在縈繞陰影的湖邊穿行。

來來回回地挑地方，從臺階跳上跳下，她是這樣靜若處子、動若脫兔的女孩，最后差點撞到陳述。

四目相對，她撲哧一笑。

陳述心里一顫，定定地看著她，女孩眸光永遠是柔和的，是他心中的港灣，停靠就能放松。

“就這里吧。”

方焓玥說著，坐在湖邊臺階上，以膝抵頭，悠然地斜睨陳述。

陳述靜靜地跟著她坐下，心里的感覺無法準確描述，好像世界十分干凈，其他人不存在似的。

方焓玥膝蓋托著下巴，微微抬頭。

夜空被城市燈光染得慘白，不遠處芙蓉湖水面波光粼粼。

微弱的歌聲循著月色飄來。

陳述看著女孩，胡思亂想中，一起坐在星空之下，因為挨得近，偶爾胳膊會碰到，還是有點曖昧。

一切都很安靜，陳述試著打破安靜，想了想說：

“我們來這里干嘛，真的很暗。”

方焓玥眸子熠熠閃光，凝視著陳述，以一種奇怪的語氣說：

“陳述，我可以不叫你陳述嗎？”

“可以呀，那你要叫我什么？”

“叫你傻瓜，呆瓜，傻蛋，笨蛋。”

陳述懵了，你禮貌嗎？

方焓玥見狀，哼哼唧唧地輕笑出聲。

路燈從椰子樹上漏下，陳述低頭望去，卻見少女的鞋子，隨著他心跳聲，有節奏地拍打地面。

海風掠過，清涼拂面，陳述聽到身邊少女應和哼唱的歌聲，在他心底深處飄落。

方焓玥又在笑，偷偷地將手伸到包里，掏出一個比巴掌大一些的蛋糕，在背后徘徊了一圈，才送到陳述面前。

她食指戳了一下陳述。

陳述有所感應，轉頭就看見了她手心托著小蛋糕。

“生日快樂。”

她的眼神溫柔動人，笑容極度甜美，臉頰兩側浮現淺淺的梨渦。路燈照在她臉上，映出少女的眉眼，沁入陳述眼眸。

那一瞬間，陳述呆呆地望著她，直到女孩輕聲說生日快樂，才如夢初醒。

生日是母親的受難日，陳述一直這樣覺得，他沒有過生日的習慣，看著同學過生日，聚餐又有生日蛋糕，毫不羨慕。

他喜歡寂靜獨處，向來對熱鬧的節日不感興趣。此刻和喜歡的人一起，他發現他不是不喜歡過生日，而是沒有過生日的原因。

“謝謝。”

陳述感到幸福。

“我覺得你不喜歡吃甜食，蛋糕就買了一點點。”方焓玥說，“別看小，濃縮都是精華，我讓老板加了很多奶油，還有草莓水果。”

“嗯嗯，我知道。”

“那你想要什么禮物嗎？今天是你生日，我什么都可以滿足你哦。”

方焓玥甜甜地笑，陳述不喜歡貪她便宜，上次低價賣給陳述電腦，陳述平時就一直買吃的給她。因此禮物也是斟酌過，不要用金錢衡量，給陳述增加心理負擔，就讓陳述親她抱她。

男孩子都喜歡親女孩子的吧。

可她如意算盤打空了，陳述只是堂堂正正地說：“不要其他禮物了，這個就很好了。”

方焓玥尬住了：“你不想要禮物嗎？什么都可以哦。”

“夠了。”陳述會錯意，以為她又要送自己貴重的東西，趕緊拒絕，“這個蛋糕就是我收到最好的禮物了。”

方焓玥一臉不可思議。

陳述和她大眼瞪小眼，也不知什么情況，又問：

“怎么了？”

“沒事。”

方焓玥臉頰緋紅，原來陳述沒親她的想法？陳述和她在一起好正經，倒是反襯著她像是色中餓鬼。

后來兩人一起看月色，她心里空落落的，眼角余光一直打量陳述，好想輕輕撫摸陳述的臉。

不行，她是女孩子，得矜持，怎么能比男孩子好色呢？

坦白說，她后悔了，后悔在陳述告白后，在情人節那天，告訴陳述不能做壞事，以后陳述對她做什么，她都不掙扎了。

燈光在黑暗燃燒，她也心如焚燒，原來她是這樣的女孩子，只想和陳述貼貼。

可是陳述不主動，她能怎么辦？

今天畢竟是陳述生日，她收拾好心情，不再多想，聽著遠處的歌聲，她也哼唱起溫婉的歌曲。

「在我心上用力地開一槍」

「讓一切歸零在這聲響」

「如果愛是說什么都不能放」

「我不掙扎反正我也沒差」

聽著歌聲，陳述挺直腰板，說不出的愜意，此刻身邊的姑娘卻突然鼓起勇氣，依靠著他肩膀。

空氣飄著淡淡櫻花香味，陳述側頭去看女孩，心都化了。

方焓玥拍了張自己依靠在男孩身上的照片，發了一個朋友圈：「一起過生日。」

察覺陳述在打量她，她就立起身子，一本正經地和陳述說：“你別誤會呀，我只是有點累了，一點都不想依靠你的肩膀，我是鐵石心腸，心如止水，毫無雜念的姑娘。”

陳述云里霧里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