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四,下午2點,云城大學教職工住宅區。
狄野開著奧迪來到劉少松家的院子門口,看到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正在陪著劉晴晴散步溜達,于是停好車,從后備箱里搬出一箱茅臺,打招呼道:“傅主任,晴晴,新年好。”
“狄野哥哥!”
劉晴晴快3歲了,已經有了一定的記憶力,邁著小短腿一搖一擺的跑了過來,狄野連忙放下箱子,迎上去把她抱起來,順勢轉了個圈,笑著問道:“晴晴今天乖不乖?”
“可乖了。”
“真棒。我們舉高高好不好?”
“好!”
那名老人名叫傅傳義,是劉少松的岳父,退休前當過云大的教務處主任,他看狄野和晴晴很親近,覺得有些眼熟,說道:“我以前好像見過你,你是少松的學生吧?”
“是的,我叫狄野,劉老師是我的畢業論文導師。”
傅傳義看了看奧迪車,又看了看地上印著茅臺標識的紙箱,皺眉問道:“你來找少松有什么事?”
狄野正在逗晴晴,沒注意到他的表情,隨口說道:“我給劉老師拜年,順便請他幫忙看看畢業論文。”
傅傳義臉色冷了下來,語氣不善的說道:“少松不需要你這樣的學生來拜年,你回去吧。”
狄野微微一愣,感覺他誤會了自己的來意,正準備解釋,這時劉少松從屋里走了出來,見到地上的紙箱子,笑著說道:“狄野,你這次送的禮物可沒有上次雅致,俗了啊!”
“那我現在回去,把茅臺換成打口碟?”
“別,我還是勉為其難的收下吧,留著等晴晴以后長大了嫁人的時候喝。”
“劉老師真是深謀遠慮,愛女心切。”
“你這亂用成語的毛病,還是改一改的好。”
劉少松和狄野打趣閑聊了兩句,自己動手把裝著茅臺的箱子抱了起來,問道:“你那個壓縮軟件寫的怎么樣了?”
“軟件和論文都寫好了,我這次帶過來了,劉老師幫忙看看投哪個期刊比較好。”
“這么快就寫好了?走走走,跟我去書房。”
劉少松讓狄野把晴晴交給傅傳義,然后帶著他急匆匆的去了書房。
傅傳義見狀有些困惑,抱著晴晴回到屋里,問正在客廳里畫素描的傅文靜道:“文靜,剛才那個學生什么來頭?”
“狄野是計算機學院最好的學生,少松說他是天才,未來成就不可限量,可惜報考了金陵大學的研究生,馬上就要遠走高飛了。”
傅文靜一邊用鉛筆在素描本上涂抹,一邊陰陽怪氣的說道:“爸,你那么愛惜人才,恨不得所有好學生都待在云大,還不趕緊想想辦法,把他留下來。”
傅傳義拿了一盒積木,放在沙發上給晴晴玩,自己則坐在茶幾旁,一邊看護,一邊解釋道:“文靜,我堅持讓少松來云大,確實有私心,但也是為了他好,筑波大學畢竟不是斯坦福或者MIT那樣的頂尖名校,他去清北復交任教,拿不到現在這么好的待遇。”
傅文靜一言不發,繼續畫畫。
傅傳義見狀,用推演的方式繼續說道:“少松一來云大就是副教授,今年會評為正教授,然后擔任計算機系的系主任,等1999年費向輝退休的時候,他有很大機會競爭計算機學院的院長,發展前景遠比在清北復交當普通教授強。”
傅文靜哼了一聲,埋怨道:“你只知道關心少松,怎么不考慮一下我的發展前景?我是學服裝設計的,在云城這個破地方什么都干不了,只能在幼兒園教小孩子學畫畫,要是在京城或者浦江,我至少能有個正經工作。”
“唉,你們是夫妻一體,少松好不就是你好嗎?你要是覺得沒地方施展,我出錢給你開個服裝店。”
“服裝店和服裝設計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你總是這樣,重男輕女……”
就在這時,劉少松從書房里走了出來,他沒有注意到父女倆的爭吵,滿臉興奮的走到固定電話前,拿起話筒撥通了一個號碼,說道:“費院長,現在有空嗎?……狄野把壓縮軟件寫好了……對,論文也寫好了,我粗略看了一下,沒什么問題……好,我等你。”
傅傳義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好奇心大起,等劉少松掛斷電話之后,問道:“你叫費向輝過來做什么?”
“狄野寫了一篇高質量的論文,不知道該投稿給哪家雜志,我讓費院長過來提提意見。”
傅文靜瞥了一眼自家父親,故意拱火道:“少松,狄野到底是打算留校碩博連讀,還是去金陵讀研?”
劉少松此時情緒頗為高漲,笑著說道:“狄野剛才跟我吹牛,說考研成績至少有450分,如果真能考到這么高的分數,金陵大學那邊肯定也會讓他碩博連讀的,沒必要留在云大了。”
傅傳義是云大的建校元老,有很強的歸屬感和榮譽感,一聽這話立刻急了,說道:“這么優秀的學生,怎么能隨便拱手送人。少松,我看你跟這個狄野關系不錯,好好勸勸他,讓他留在云大繼續深造。”
“爸,就算我想留也沒法留的啊,以狄野的天賦,云大計算機系沒幾個人能教他,所以還是別耽誤人家了。”
傅傳義吃了一驚,半信半疑道:“他天賦有這么好?”
“他天賦確實很好,可惜心思太雜,耐不住寂寞,如果專心做學問的話,說不定兩三年就能超越我了。”
傅文靜聽他如此評價,也有些吃驚,停下了畫畫的動作,說道:“少松,狄野平時對咱們挺尊重的,今晚留他在家吃頓飯吧。”
“今天不行,下次吧,他說最近很忙,等會就要走。”
“那好吧。”
等劉少松重新回到書房之后,傅傳義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窗戶邊看了看停在院子門口的奧迪,問道:“他一個在校學生,居然開奧迪,家里是做什么的?”
傅文靜剛才一直在畫畫,沒注意狄野是怎么過來的,聞言抬頭看了一眼,繼續拱火道:“狄野家里很普通,這車掛著金陵的牌照,說不定是金陵大學招生辦的人來了,把車借給他用。”
傅傳義雖然已經退休好幾年了,仍舊很關心教學工作,搖頭道:“考研分數要到月底才公布,金陵大學不可能現在來找他。”
“那可說不定,少松剛才那么興奮,說明狄野寫的論文不簡單,金陵大學或許提前聽到了風聲。”
傅文靜只是為了和父親慪氣,隨口瞎說的,傅傳義卻當了真,等費向輝騎著自行車過來的時候,他立刻迎上去責怪道:“老費,你這個院長是怎么當的,好不容易出了個優秀學生,怎么不提前讓他保研。”
費向輝是個50多歲的干瘦老頭,和他很熟,苦笑道:“老傅啊,保研又不是拉壯丁,人家不申請,我難道還能強迫他不成?”
“那現在怎么辦?”
“我先去看看他論文寫得怎么樣,如果確實不一般,再想辦法讓他留下來。”
“快去快去。”
傅傳義干了幾十年的教務工作,養成了一個好習慣,從不打擾和干涉學術方面的工作,雖然心里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難受,卻仍舊只在客廳里轉悠,不去書房旁聽。
傅文靜被他轉悠的心煩意亂,于是把素描本收了起來,嘲諷道:“爸,你只有我這么一個女兒,沒有第二個女兒可以和親,就別費心思了。”
傅傳義瞪了她一眼,說道:“胡說八道!你和少松是自由戀愛的,我可沒拿你去和親。”
“當年要不是你明里暗里的制造條件,少松會跟我談戀愛?”
“那也得你們倆互相有好感才行,我又沒強扭著讓你們談戀愛。”
這時坐在沙發上玩積木的晴晴抬起頭來,奶聲奶氣的問道:“媽媽,什么是談戀愛?”
傅文靜臉上露出了微笑,把女兒抱起來,柔聲說道:“爸爸和媽媽牽著手一起走路,就叫談戀愛。晴晴,咱們出去逛街,讓外公一個人在家里生悶氣,好不好?”
“我不要抱,我要牽手,和媽媽談戀愛。”
“好,晴晴和媽媽談戀愛,走咯。”
傅文靜母女倆走后,傅傳義打開電視機,坐在沙發上翻來覆去的換臺熬時間,等了大約2個小時,狄野從書房里走出來,跟他打了聲招呼,然后開車離開了。
“費教授,他論文寫的怎么樣?”
“寫得很好。”
費向輝之前通過劉少松傳話,勸狄野留校繼續深造,僅僅是走個過場,避免以后被人詬病,說他對優秀學生不重視,但此時卻態度大改,敷衍了傅傳義一句之后,斬釘截鐵的說道:“少松,你跟我去見宋校長,咱們一定要想盡辦法,把狄野留在本校深造!”
“好。”
傅傳義見兩人表情都很凝重,越發的好奇了,問道:“他寫了一篇國內頂級的論文?”
費向輝急匆匆的走到玄關處,一邊換鞋子,一邊說道:“論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互聯網方面的天賦和才華。”
傅傳義不明所以,追著劉少松問道:“到底怎么回事?”
劉少松神色有些復雜,嘆了口氣,感慨道:“爸,我剛才說狄野兩三年就能超越我,其實錯了,他一個寒假就超過我了,不管是留在云大深造還是去金陵大學深造,都只能自學,因為國內沒人教得了他。”
傅傳義直接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