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輔警故事:一家人瘋癲的背后,是屈辱弟媳的報復
- 紫藤蘿
- 4369字
- 2023-08-30 12:00:46
我叫劉再輝,湖南邵陽人,是一名駐村輔警。別以為駐村輔警每天就是悠閑地提著警棍在村里轉,其實除了鄰里調解矛盾,我們還有個重要職責:一有案情就秒變情報員,是三湘大地安裝在基層的天眼。在職幾年,我配合縣刑偵科科長張偉民破獲過好幾起大案。
1
“小劉,你快來看看,金大賢一家又發瘋了!”
2019年11月26日,接到村民的電話,我趕緊去了金家。
金家的大院子里,只見金大賢的羽絨服毛衣丟在地上,他光著膀子,正徒手對著一棵桂花樹亂劈亂砍,嘴里還哼哼哈哈地叫著,像極了電視劇里的大俠。
北風卷著打落的樹葉,打著旋兒走了。這大冬天的,他好像不知道冷,魔怔似的對付那棵倒霉的樹。
大門口,金大嫂子坐在地上傻笑,眼睛茫然地看著某處,看上去神志不清。
他們的兒子金鑫在院里連蹦帶跳,一手握拳作話筒狀,嘴里怪腔怪調的也不知唱些什么,仿佛在KTV嗨。
這一家子到底怎么了?氣溫這么低,他們一家卻大汗淋漓,這不合常理呀!
我縮了縮脖子,撿起衣服小心翼翼靠近金大賢,努力用平緩的語調說:“大賢哥,快穿上衣服吧,別感冒了!”
金大賢手臂上有好幾處被樹枝劃出血來,他沒理我,繼續劈他的樹。
“大賢哥!”我輕拍了拍他的肩,把羽絨服往他身上一搭:“你不冷啊?快穿上吧!”
“你干什么?我打死你!”金大賢突然回頭,瞪了我一眼,衣服一甩,手掌一翻劈頭朝我打來。
“媽呀!”我大叫一聲朝后退去。他這一掌出手很快,幸得我早有準備,否則恐怕項上人頭要遭殃了。
“小劉,小心!”提醒我的是金大賢的堂弟媳、金小賢老婆彭寧。這個小個子的女人不知從哪拿了張竹匾,跳過來擋在我跟前。
伴著村民的驚呼,金大賢一掌拍在竹匾上,發出嘭一聲悶響,震得彭寧連連后退,要不是我眼疾手快趕緊扶住,她非摔倒不可。
“媽!”彭寧的小女兒金晗一聲驚叫想撲過來,被她一個眼神制止:“媽沒事,你起開些!”
她家大女兒金燁表情古怪地看了彭寧一眼,拉過妹妹鉆進了人群中。
我們緊張地望著金大賢,生怕他突然發難。只見他肥碩的身軀轉過來,把羽絨服踩在地上,表情怪異地看了我們一眼,突然嘿嘿一笑又出去劈樹了。
圍觀的村民指點著,議論著,對金家的怪事又驚又懼。
有人說金家一定是撞邪了,要不怎么突然全家發瘋?難怪這幾天老有烏鴉叫,只怕要出大事咧!
有人說是金家翻修房子時欺負二賢一家,壞了風水,這才連連出事,前段時間不也瘋過一回嗎?
還有人嘀咕,說金大賢樹大招風,別是有人下藥吧?這樣子,有點像吃了迷幻藥呢!
人們越說越玄乎,有膽小的女人躲在自家男人身后,緊張地望著金家三口;有人把孩子摟在懷里,苛責他們不準亂動,怕招無妄之災。
2
見金大賢沒再發難,我松了口氣,抹著額上的汗對彭寧說:“二嫂子,謝謝你!你們鄰里住著,知道大賢哥一家怎么了嗎?”
“我也不知道啊!”彭寧望著這瘋瘋癲癲的一家子告訴我:“今天上午,我在大哥家幫忙做事,他們都好好的,不知怎么搞的,吃了中飯就變成這樣了!你說是不是真的中邪了?”
“嗐,哪有什么邪?那都是迷信的說法,你別信!”我安慰她:“要不,我們想辦法把他們送到醫院做下檢查?”
“去醫院?我看不用吧?”彭寧的聲音陡然加大,反駁道:“他們看上去也沒別的毛病,這讓貿然送去醫院,我大哥那個人你也知道,過后指不定會怎樣怪我呢!上次他們不是也自己好了?我看還是別去了!”
彭寧說的上次,是國慶假期的一個晚上。那天我在家休假,剛和老婆孩子從丈母娘家回來,就接到老支書的電話,說金大賢的兒子瘋了,跑到后山樹林里去了,要我趕緊過去幫忙找人。
我一聽忙抓起摩托車鑰匙下樓,風馳電掣趕到村里,一邊安排去找人,一邊聽老支書說明情況。
原來那天中午金大賢家來了幾個生意上的朋友,他叫堂弟媳彭寧來掌勺。彭寧的兩個女兒也跟過去,幫媽媽打下手。
彭寧飯菜做得好,色香味齊全。金大賢拿了兩瓶五糧液,和朋友喝了個賓主盡歡。
下午大家打了半天牌,客人吃完飯才走,因為都要開車,他們都沒有喝酒,金大賢和兒子金鑫把中午剩下的小半瓶五糧液喝完了。
“酒是中午的酒,飯菜還是彭寧做的。”老支書分析道:“白天一天沒什么事,這大晚上,鑫伢子突然跑了,還說什么后山有個美女在找他,你說出鬼了不是?”
這個金鑫,仗著他老子賺了錢,到處勾三搭四,用他自己的話說,他就是一只勤勞的小蜜蜂,每天流連在花園,萬花叢中過,瀟灑又自由。
后山有美女?我望著星空下黑莽莽、不時傳來鳥兒怪叫的高山,腦子里浮現出那些靈異故事,不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可作為駐村輔警,我即便心里有點發毛,也只得硬著頭皮帶著村民打著手電上山找人。
我們一群精壯漢子結成幾隊上了山,跌跌撞撞找了半夜,最后在半山腰一棵大松樹下,找到了衣衫不整的金鑫。
他當時那少兒不宜的樣子,嚇得幾個膽小的男人直接尿了褲子,直說是狐貍精迷了眼了。
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處于亢奮狀態的金鑫架回家。
金大賢只說兒子是灌多了貓尿,堅決不肯送醫院。我看金鑫除了特別興奮,其他都沒什么事,也就沒再堅持,這事就這樣不了了之。
到第二天,這小子啥事沒有,對昨天的荒唐事完全失憶,還說我們拿他窮開心呢!
3
如今,金家再生事端,而且一家人都出了毛病,難道真是他家風水出了問題?
金大賢一家瘋癲,按照當地習慣,該怎么辦得他的本家兄弟金二賢拿主意。
可金二賢9月給自家修整房屋時,失足從屋頂掉下來,摔傷了脊椎骨,至今癱在床上起不來。
二賢家生的兩女兒,也沒個能理事的,只好由彭寧做主了。可我左右勸說,磨破了嘴皮她總說是中了邪,過幾天請法師來做下法就行了,說什么也不肯送大哥一家去醫院。
有村民感嘆:“二賢堂客就是明事理,大賢仗著有幾個錢,地基都平她家房梁,果然二賢就出了事!要換做別人,這樣欺負她家,只怕頭都要打破了!她還這樣熱心幫著兄弟,真難得呢!”
好幾個村民也跟著說彭寧不錯,對金大賢的仗勢欺人表示不滿。
這些人起了頭,其他村民紛紛附和,有人甚至直言:“什么叫反噬,你們知道嗎?大賢翻修房子時,故意抬高地基壓住二賢一頭,弄得二賢都癱了!他以為這樣他家就會更興旺,誰知多行不義必自斃,這不報應來了?這就叫反噬!”
我看看相鄰的兩棟房子,一棟新潮別墅,一棟灰蒙蒙的老式樓房,就像白雪公主和灰姑娘的落差。
我想起金大賢改造舊房時,故意把地基抬高,這樣一來,他家的地基比二賢家的房頂矮不了多少了。
按照農村的說法,相鄰的兩家,一家的地基高過另外一家,那就是壓住了對方的風水,壓的一方會越來越旺,被壓的一方會有禍事甚至家破人亡。
雖然這說法很無厘頭,卻被村民信奉成真理,因此相鄰兩家為了位置高低打架的事常有發生。
金大賢建房時,二賢夫妻也曾反對過。只不過金二賢老實大訥,兩個女兒又幫不上什么忙,彭寧一個婦道人家,性格也比較內向,金大賢根本沒放在眼里。
當初為著這事,我也曾去勸過金大賢,都是自家兄弟,他現在做藥材批發,賺了個盆滿缽滿,比天天跟著建筑隊打零工的二賢強多了,沒必要在所謂的風水上爭這個高下。
可金大賢斜睨了我一眼,笑得曖昧:“劉輔警,我弟弟自己都沒說什么,你操哪門子閑心?莫非彭寧這婆娘請了你當家?也對,你年輕,牙好,老草有嚼勁,哈哈哈!”
這平白無故惹一身騷,我氣得發抖,手掌團了又團,恨不得一拳敲掉這廝的門牙,看他還敢不敢滿嘴噴糞!
可一看身上的制服,我知道,作為一個駐村輔警,要做的是為民解憂,哪能制造矛盾呢?于是強壓怒火,暗自責怪自己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悻悻離開。
路過金二賢家時,彭寧倚在門口看著我,眼神復雜。
4
我當時心存僥幸,想著風水一說不過是迷信論,不信則無,不會針對金二賢家有什么影響,也就沒再管這個事了。
誰知大賢的別墅建成不到一年,金二賢真的出事了。緊接著,金大賢家也出了事,雖說也許是巧合,但我心里還是像塞了把亂草,卡得難受。
可金大賢一家的突然瘋癲,真是風水的原因嗎?作為一個無神論者,我自然不相信這個說法。
那會是什么原因引發的呢?看這癥狀只怕是……我望著極力反對送醫的彭寧,一個念頭在腦中閃過。
我退出人群,把這怪事和心里的疑慮向我的老朋友——縣刑偵科科長張偉民匯報,請他幫忙拿個主意。
他仔細詢問了金家人的狀況,覺得我的懷疑也在理,沉吟一下告訴我,金大賢是縣里扶持的藥材大戶,如果把事情鬧僵,會影響警群關系,不如……
我點頭應著,掛了電話走進院子,經過幾個小時的折騰,金大賢一家現出疲憊之色,神志也沒那么亢奮了。在彭寧的柔聲勸說下,一家人進屋休息,村民也陸續散去。
我看著忙前忙后的彭寧,希望自己的想法是錯誤的。
11月27日,為查明真相,我征得張偉民同意后,說服金大賢一家去戒毒所抽血化驗,果然檢測出他們一家血液中有甲基苯苪胺成分!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冰Du!
懷疑得到了證實,我倒抽了口涼氣。他們兩次都是在家里出的事,我心中的不安又加了幾分。
一看這結果,金大嫂愣怔片刻,對金大賢又抓又撓,嘴里罵道:“一定是你在外面打野食得罪了人,人家設計陷害我們來了!金大賢你個活鱉,要是宇兒有個什么,我跟你沒完!”
金大賢猴子跳圈一樣,左沖右突躲避老婆的攻擊,邊躲邊嚷:“關我什么事?你別發瘋了!”
金鑫也跳起來賭咒發誓:“我雖然混,可也不至于干這事啊!這絕對是有人搞鬼!”
戒毒所的工作人員,仔細檢查了他們三人的身體,確定沒有針眼。
金大賢臉上的肌肉抽搐著,驚恐萬狀地拉著我的手哀求:“誰會給我們下毒?什么時候下的?這敵人在暗處我在明處,豈不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小劉,你跟張警官說說,一定要救救我們啊!”
“那行,你聽我的,從現在起,你們盡量不在外面吃東西。還有,我叫小劉這樣……你看行不?”為徹底排查,張偉民做了周密安排。
金家人點頭如搗蒜:“行!都聽你們的!”
我和金家人依計行動,布了個請君入甕的局,等著嫌疑人自投羅網。
可這事才過一周,12月3日,彭寧的大女兒金燁騎電瓶車上街,在一個彎道上因躲避一輛超載超速的渣土車,連人帶車沖下河堤,掉到冰冷刺骨的河水里。
要不是因為冬天水淺,又幸好有人經過把她救起,后果不堪設想!
雖說有驚無險,可村里人又拿風水說事,怪金大賢壓住了二賢,說這樣下去,只怕遲早要出大事。
謠言說得久了,就沒有人去分辨是不是真的了。我去金二賢家慰問時,村民鬧哄哄擠了一屋,他正躺在床上,捶著胸口落淚;金燁經這一嚇一凍,發起高燒來,正請村衛生院的醫生在打吊瓶;彭寧默默站在灰撲撲的墻角,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我心頭一顫,一絲不祥的預感涌上心來。人的承受都是有極限的,對于一個女人來說,孩子就是她的底線,如今金燁出了事,只怕彭寧要崩了。
5
果不其然,12月8日11:41,我在手機上看到駭人的一幕:金大賢一家在客廳談笑風生時,獨自在廚房忙碌的彭寧突然放下鍋鏟,探頭朝門外瞄了一眼,從口袋里掏出幾個乳白色小瓶子,用剪刀剪開瓶口。
她拿著瓶子在灶臺其他菜上停頓片刻,最后把所有瓶子里的水全部倒進鍋里,拿著菜鏟一陣翻炒,然后把瓶子塞進腳邊的垃圾桶里。
她沒注意到,在她右上角有個高清攝像頭,正把這一切清晰地傳送到我的手機里。
不好!我暗叫一聲,一邊給張偉民打電話,一邊騎著摩托車趕向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