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的時候，盡管莉綺非常嫌棄，但羅秋還是要求和她同乘一匹馬。

這樣到了雪狼湖，方便他阻止莉綺跟上去，可以減少無辜的傷亡。

當然，那些騎士也是無辜的。

無論他們之前犯下過什么罪行，也不是羅秋把他們全部推進火坑的理由。

他無權審判。

只是他做的這件事也并非基于個人的情緒，覺得這些人玷污了麗安娜就該死，他不想站到道德的制高點上為自己開脫。

他只是想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各種生物之間，本質上是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的。

生物之間唯一有區別的地方在于，它們面臨利益抉擇的時候，多大程度上能放棄眼前的利益，追求長遠的更大的利益。

這群騎士就是那種只在乎自己眼前利益的人。

他們仗著自己的實力和地位，看見食物就伸手抓取，有了金幣就賭博消遣，看見女人就強行占有，和叢林里那些野豬幾乎沒什么區別。

難道這種生物，會因為安上了“騎士”的頭銜就變得高貴嗎？

相比之下，圖哈娜難道不更像一個“人類”？

二階魔獸的實力，輕易可以在人類村莊里飽餐一頓，也多的是手段收拾羅秋和騎士，根本不需要如此費勁。

但她就是能考慮到人類未來會帶來的威脅，愿意壁虎斷尾將風險排除掉。

懲戒下屬，收攏勢力，聯合有共同利益的人，從頭到尾圖哈娜做的一切，在沖突已經發生的前提下，幾乎是最優解。

反觀他自己，也只是理性做出的選擇罷了。

聯合一個有眼光有洞見的生物，徹底解決眼下所有的麻煩，攫取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才能獲得的利益。

這個時候，她是魔獸還是其他生物，究竟有什么區別呢？

誠然，這里面是有冒險的成分，羅秋有顧慮，圖哈娜也了解。

所以圖哈娜最后做出的承諾是，當騎士們到達雪狼湖的攻擊范圍內時，圖哈娜將會允許騎士們殺死全部的魔狼，斷絕羅秋的后顧之憂。

除掉了魔獸災害，他無論如何都對村子有交代了。

一個滅絕這場災害雙方幾乎全部有生力量的殘忍計劃就這樣誕生了。

“羅秋，你到底在想什么？”

顛簸了一路，一直生悶氣的莉綺終于忍不住開口打破僵局了。

“從要求和我們一起到森林討伐魔獸，到把我迷暈，然后獨自跑進叢林深處，我好像一直不能理解你的想法。

直覺告訴我，你不是看見魔獸就會害怕成那樣的人。”

這場討伐行動，莉綺幾乎從頭到尾跟他在一起，不察覺到什么是不可能的。

但是，羅秋作出決定前都不相信自己會跟魔獸聯合起來絞殺人類，難道莉綺就能有如此豐富的想象力？

“沒什么，莉綺姐姐，我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十幾歲的孩子什么想法都會有的，做出什么也不奇怪。”

“但這話從你嘴里說出來就很奇怪。”莉綺嘟囔道，算是接受了這一說法。

一路上，他沒有停止自己的表演，畏首畏尾，四處觀察，滿臉恐慌，不敢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帶路。

于是騎士又開始拿他找樂子。

“哈！這小子嚇破了膽，真是痛快，你之前舉劍的假威風呢？”

“小屁孩就是小屁孩。”

羅秋自然也樂得配合。

“騎士大人，不要取笑我了，那每一只魔狼都比牛還大！”他面露驚恐，說完，又突然驚呼出聲：

“就是那里！”

不遠處，叢林的縫隙間，一個霧氣蒙蒙的湖泊顯露了出來——這就是雪狼湖。

為了配合羅秋，圖哈娜特意收攏霧氣，使得遠處的觀察者也能通過迷霧看見湖中心的樣子。

那里，雪狼周圍，還有共十一只魔狼的身影。

一個騎士低聲驚叫了出來：“老天爺，還真有狼群在那邊圍著！”

“雪狼能在水里產崽？”另一個騎士表示疑惑。

“當然能，”莉綺篤定，“這明顯是溫泉水，能有助于減少分娩的痛感，王國的某些貴婦就在嘗試這種方法。”

莉綺每一次出聲個，都在幫羅秋說服眾人更加相信他。不知道等她知道事情的真相，會怎樣看待羅秋。

那時候早已分道揚鑣了吧。

“全隊包圍上去。”隊長下令道。

……

按照圖哈娜的說法，當你感受到空氣有些潮濕的時候，就已經進入到了雪狼湖的“寒霧”技能范圍。

隨著時間流逝和繼續深入，人會漸漸被掠奪體質、防御和抗性，說得通俗一點，就是降低雙抗的同時掉血。

這一效果是可以被抵抗的，前提是你吃了生長在雪狼附近的一種薔薇科漿果。

圖哈娜當然給了羅秋一些，甚至還特意找來兩只松鼠做對照試驗。

“你怎么開始吃起樹莓了？”莉綺疑惑道。

“叢林里四處游蕩的時候找到的，甜美多汁，你要不要嘗一嘗？”

羅秋邊說話邊吃，露出了沾滿紅色莓汁的牙齒，又送了一捧給莉綺。

她推脫了一次，最終還是接下了。

不遠處，騎士們開始分散開來，十幾個騎士呈半圓弧向湖水的中心不斷收攏。

五個持有弓箭的騎士，已經拉滿了弓弦，瞄準了湖中心的狼群。

“羅秋，這場魔獸災害徹底結束之后，你會去參加哈密特領的騎士選拔嗎？”

羅秋此時沒有閑工夫聊天，只能敷衍：“會吧。”

“那就好，我會提前向領主舉薦，等你一通過選拔，就派人來接你。”

第一輪放箭結束，不少的魔狼已經倒下。湖中心傳來接二連三的魔狼哀嚎的聲響，簡直像大型的屠宰場。

到這里，羅秋略微松了一口氣。

這意味著，圖哈娜已經按照約定，犧牲掉了自己的下屬。

這時，他才回過神理會莉綺：“你認識領主？”

“當然，我媽媽的妹妹嫁給了現在的領主。”

第二輪放箭結束，更多的魔獸倒下了。

接下來，騎士們的力量可以輕而易舉地收拾剩下的一階魔獸。

“羅秋，雖然你看上去是個孩子，但我總覺得，你的靈魂一定是一個腹黑的成年人，會笑嘻嘻把別人賣掉的那種……”

莉綺越說，聲音越發微小，漸漸眼皮都抬不起來了。

“我怎么這么困？不對，你是不是又給我下了那該死的麻痹藥劑，你這個……”

說完，她身子一軟趴在了羅秋的后背上，若不是羅秋攙扶，恐怕要直接倒在地上。

羅秋將最后一點漿果打掃干凈，然后把布袋和五個藥劑瓶扔在地上。

“五倍的藥劑量，時間應該夠我把一切都收拾干凈了。”

湖中心，霧氣濃了，而騎士隊長已帶著一眾人沖了進去。

如同幾枚銀幣落入酒杯的浮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