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做“缶”與賣“缶”:近現代楓溪潮州窯陶瓷業訪談錄
- 韓山師范學院圖書館的主編
- 12524字
- 2023-09-01 13:28:19
陸少卿、陸少芝談陸榮利號
受訪者:陸少芝(1937年生),男,楓溪榮利號第三代后人; 陸少卿,女,陸少芝之姐。
時間:2008年3月 27 日
地點:楓溪瓷興路
采訪者:李炳炎
錄音整理:李曉潔
文稿編輯:李炳炎 陳俊華

采訪陸少芝先生(右)、陸少卿女士(中)
李炳炎: 您今年幾歲?
陸少卿:七十七歲,阿弟他少我五歲,七十二歲。
李炳炎: 七十二歲?陸少芝:屬牛的。我們的祖公(祖先,此處指祖父)就是陸榮利啊。
李炳炎: 不是,這個我曾經去問過他(陸桂園),問他祖公的名字是不是叫陸榮利,他說不是,是其榮,然后用這個榮字去加有利益(之意)的利字,有利潤的意思。
陸少卿:祖公我們不認識,阿伯我也不認識。
李炳炎: 估計也是沒直接用他的名字來做商號。
陸少芝:我就知道家里還有做缶。
李炳炎: 有。
(陸少芝、陸少卿拿出族譜進行討論)
陸少芝:其榮就是我阿公,良士就是我父親,然后良直就生炳明,是我們的阿伯。
陸少卿:炳明是我們的阿伯。
李炳炎: 炳明,這樣良士是排在很前面的啊?
陸少卿:是。
李炳炎: 那你排在哪?
陸少芝:我就在這里啊。
李炳炎: 你是這個名字?
陸少芝:是。
李炳炎: 那你輩分很大?
陸少芝:不然我怎么跟你說桂園得叫我阿伯。七十二歲,我們當時陸厝排大輩的(輩序大)。
李炳炎: 那當然,您排在這個位置,您的名字是少芝。
陸少芝:嗯,我們兄弟幾個人。
陸少卿:他八個舅舅,這個排最小。
李炳炎: 那您的名字叫什么?
陸少卿:我啊?
李炳炎: 是。
陸少卿:我要寫這個還是寫那個?
陸少芝:你要寫少卿還是寫木蘭?
李炳炎: 您就寫陸少卿,這里都是少字輩,七十七歲,您屬什么的?
陸少卿:屬猴的。
陸少芝:我們這個是叔伯兄弟排下來的,桂園的大人(家長)就是大的,是我阿伯。
陸少卿:桂堂的父親就是排行第二的。
李炳炎: 那他的桂園是別人送的?
陸少芝:桂園是抱養的。
陸少卿:我還有三哥、四哥,那個四的就當時給我姑做兒子,然后就是五、六、七、八這樣。
李炳炎: 榮利什么時候創建的知道嗎?
陸少卿:不知道。
李炳炎: 應該是清末對吧?
陸少芝:清末,桂園說不上來嗎?
李炳炎: 桂園說差不多是光緒后期。
陸少芝:光緒后期就是清末。
李炳炎: 是啊,他這樣說就是從您阿公開始的。
陸少芝:如果我父親還在,應該有一百二十歲左右。
陸少卿:是啊,我不知道叫什么。
陸少芝:二姐如果還在就能跟你說。
陸少卿:二姐比我還大十幾二十歲,她是屬馬的。
陸少芝:我父親死時我是五歲。
陸少卿:不知道啊,當時我父親老去(去世)的時候,我也不知道問我母親他是屬什么的?
李炳炎: 哦,當時您五歲。
陸少芝:是的。
李炳炎: 那這樣就應該有辦法推算,知道您五歲的話就有辦法算。
陸少芝:當時是失陷時期。
陸少卿:記得日本仔還沒走。
陸少芝:我 1937年出生的,他是 1942年去世的。剛好是失陷時期,1943年是饑荒年。
李炳炎: 1942年過世。
陸少卿:當時不知道是六十幾歲。
陸少芝:哪里有六十多歲?
陸少卿:應該有啊,怎么沒有六十多歲?
陸少芝:你說我們二姐屬馬的?
陸少卿:不是,我們阿姨(媽媽,下同)才是屬馬的。
陸少芝:我們阿姨是屬馬的,在的話現在一百〇三歲。
陸少卿:是。
陸少芝:我們阿姨如果還在(就是)一百〇三歲,跟你阿嫲(奶奶,下同)一樣,肯定不是九十多歲。
陸少卿:不是,一百多歲,我阿嫲老去都已經九十多歲了。
陸少芝:阿姨一百〇三歲。二姐還比我們阿姨大一歲,一百〇四歲。然后喜堂的父親不是得一百〇六歲?
陸少卿:最少還得大二姐兩歲。
陸少芝:一百〇六歲。我們阿叔(爸爸,下同)最少得一百二十多歲,那時候早結婚的話,十七八歲生孩子,就得一百二十多歲。這樣說如果我們阿叔在的話最少得一百二十多歲,也不知道他是屬什么的。
陸少卿:我們阿姨剛才算是一百〇三歲。當時就說我們阿叔比阿姨大十八歲。
陸少芝:阿叔,大阿姨十八歲,那他就得一百二十一歲了,不然我怎么說得有一百二十多歲。
陸少卿:有,我記得當時有這樣說。
陸少芝:一百二十一歲最少,我們剛才算三哥是一百〇六歲,當時都是十多歲就生孩子。
陸少卿:是啊。
陸少芝:那時候全部十多歲就生孩子了。我們榮利有很多人十多歲就娶老婆的。
李炳炎: 桂園就是啊。
陸少芝:桂園十五歲娶老婆。
陸少卿:三哥是十五歲娶老婆。
李炳炎: 他娶老婆之后才去汕頭讀高中的。
陸少芝:三哥也是十多歲就娶老婆,我們父親也是十五六歲就娶老婆。
陸少卿:三哥十五歲娶老婆的,三嫂當時才十六歲。
陸少芝:當時日本仔來就破產了。
李炳炎: 就是那間厝被燒掉了?
陸少芝:嗯,就是在陸厝祠。
李炳炎: 這個比較可惜。
陸少卿:陸厝祠隔壁過去那塊就是。
陸少芝:我父親死的時候差點無法安葬,那個時候沒有錢,又分成各人的。
李炳炎:那你們小時候家里的情況是什么樣子的?
陸少卿:等我懂事的時候,知道我們家里人很多。
李炳炎:嗯,那在做缶的人差不多有幾個?
陸少卿:我們那個廠嗎?
陸少芝:在哪里? 哪一個號?
李炳炎:榮利號。
陸少卿:我們當時的廠差不多得有一百人。
李炳炎:沒有。
陸少芝:有嗎?
陸少卿:難道沒有?
陸少芝:你當時幾歲?
陸少卿:怎么沒有,一直延續到廣得住的那個地方,三姐當時在那里,那一塊全是啊。
陸少芝:還有彩瓷的?
陸少卿:是的。
陸少芝:那時候還有做彩瓷啊?
陸少卿:有。
李炳炎:有,榮利的彩瓷非常好。
陸少卿:有做彩瓷,一直延伸到那邊。
陸少芝:彩瓷就是在五嫂住的地方過去那里。
陸少卿:后面那塊就是耀藍的。
陸少芝:就這樣幾十個人而已,也沒有一百人。
李炳炎:當時的廠在現在的什么地方?
陸少芝:在這里,現在改建成一條路了,陸榮利就是在這條大巷這一塊。
陸少卿:現在這塊就叫做向南街。
陸少芝:是的,楓溪向南街,在堀尾這里,那時候有一棵大榕樹,現在這些全部都開發了。
陸少卿:全部拆掉了。
李炳炎:堀尾是頭尾的尾?
陸少芝:是。
李炳炎:嗯,有一些人把埠尾寫成埠美。
陸少芝:是的,埠尾寫成埠美。
李炳炎:當時有幾間做厝?
陸少卿:做厝?
李炳炎:是,這里都叫做厝。
陸少卿:這個做厝原先是在下面,我們榮利那里就有一間大厝。
李炳炎:大厝間,這間就是大厝。
陸少卿:是啊。
陸少芝:我跟你說,我們兩邊拿陸榮利做對首(對聯的首字)啊。
李炳炎:嗯,這副對聯是什么? 是榮利對吧?
陸少芝:榮譽播五洲。
陸少卿:細舅(小舅,下同)還記得,我都不認識字。
陸少芝:競說瓦缶勝金玉。
李炳炎:“競”是這個?
陸少芝:對,等于“競說”,它是兩邊這樣子的。
李炳炎:然后就是?
陸少芝:利市占三倍,只緣賓主盡東南。

榮利坊對聯遺跡(陸靜卿女士提供)
李炳炎:我這樣子寫有沒有錯?
陸少芝:沒錯。
李炳炎:哦,這樣最好,這個別人是說寫得絕。
陸少芝:文化大革命他們就糊掉了,那個是用藍色的缶片貼的,非常漂亮,“文革”就去糊掉,久了就又顯現出來。
陸少卿:又顯現出來了,我就說當時要拆掉,那些字應該要弄出來。報紙曾經出過這一副對聯,我當時在阿光那里,阿光就說外婆那里還出過報紙呢。
李炳炎:當時的做厝有近十間是吧?
陸少卿:嗯,有。
陸少芝:近十間有的,近十間最少。連著大哥那邊的也是嗎?
陸少卿:是的。
陸少芝:大哥那邊也是很大的。
陸少卿:是的。
李炳炎:那差不多有四畝地嗎?
陸少卿:不知道,這些我不懂,可能沒有。
陸少芝:可能沒有四畝地。
陸少卿:沒有四畝地。
李炳炎:沒有嗎?
陸少芝:這些合起來最多也就一畝多地。
陸少卿:是的,當時的做厝都不高。
陸少芝:估計最多八百平方米了。
陸少卿:不高,說建得不高,有一間是在登缶的,然后還有一個大大的場在打土。
李炳炎:那當時做缶主要是誰在做?
陸少卿:那很多人呢。
李炳炎:不是,就是自己人的這些。
陸少卿:自己人就有我父親、我二哥。
李炳炎:二哥的名字是什么?
陸少卿:叫做錦標。
陸少芝:錦標。
陸少卿:族譜里面應該沒有?
陸少芝:有。
李炳炎:就是少士啊?
陸少芝:不是,不是少士。
陸少卿:少士是我三哥。
陸少芝:是在這邊的。
李炳炎:那就是叫做少明咯?
陸少卿:可能是。
陸少芝:可能是,我阿伯的兒子,是少明沒錯。
陸少卿:大的是我大哥,還有二哥,大哥不會做缶,二哥就會做缶。
陸少芝:哦,那是排行第二的這個。
李炳炎:這邊的大?
陸少芝:嗯,這位是錦標嗎?
李炳炎:不是,錦耀。
陸少芝:錦耀。
陸少卿:錦耀是大的。
李炳炎:這位是錦標?
陸少芝:是的,這個是錦標。
陸少卿:錦耀就是桂園的父親。
陸少芝:做缶的就是錦標。
李炳炎:少明?
陸少芝:是的,就是我們叫二哥的,是我阿伯的兒子,我們說排第八,就是和他們這些排下去的,叔伯兄弟排的。
李炳炎:那當時是不是您父親跟這個侄子兩個人合營的?
陸少卿:是的,當時還沒有分家。
陸少芝:還沒有分家呢。
陸少卿:還沒,我們是等到日本仔來了之后才分家的。
陸少芝:然后還有三哥呢。
陸少卿:三哥也做缶。
李炳炎:那就是以少明和良士為主在做的?
陸少芝:是的,還有一個少士,喜堂的父親,跟著我三哥,他跟我是同胞的。
李炳炎:也是會做缶的?
陸少卿:是的,他做高腳盤(即高足盤,下同)。
陸少芝:做那些高腳的盤碗時,在高腳盤碗畫描金牡丹,當時很出名。
陸少卿:當時四哥好像也會做。
陸少芝:四哥也會做嗎?

陸榮利款白釉描金高足盤
陸少卿:是的,他也做過。
李炳炎:那我們說說當時是怎么做。
陸少卿:經營就是我父親負責。
李炳炎:少明也是占有股份在經營對吧?
陸少卿:沒有,都不同家。
陸少芝:四哥這里面沒有寫,他過房了(抱養的),這里面就沒有寫,寫到三哥而已。
陸少卿:當時經營就是叔侄兩個人,都沒有分家。
李炳炎:就是叔侄合營?
陸少卿:是的。
李炳炎:這一塊說的跟他說的不一樣。那您父親主要的技能就是手拉坯?
陸少卿:我父親會啊,做鳥碟。
陸少芝:會啊,他會拉坯,做那個鳥碟。
李炳炎:鳥碟?
陸少芝:嗯,鳥碟,一個小小的。
陸少卿:還有白杯仔,茶杯也會做,還做一些大水架(涼水罐,下同)、大井缸(花瓶,下同)。
陸少芝:大井缸、大水缽、大水架。
李炳炎:那這個茶壺有做嗎? 這些紅缶有做嗎?
陸少芝:沒有。

陸榮利款青花三國人物紋涼水罐

陸榮利款紅地開光花鳥紋水缽
陸少卿:沒有,那時候沒有做這些茶壺。
李炳炎:哦,紅土罐沒有做?
陸少卿:嗯。
陸少芝:當時做日用缶,后來還有做一些美術(廠)的是嗎?
陸少卿:有的,這些就有,像觀音娘(觀音瓷塑)這些都有。
李炳炎:那這個水架也是您父親手拉坯的?
陸少卿:是的,手拉坯,鼓椅也是他拉坯的。
陸少芝:鼓椅啊。
李炳炎:水架有做,也有做鼓椅?
陸少卿:是,當時有做鼓椅、圓鼓椅,都是他拉坯的,當時人們都叫他“做缶狀元”,從小做到大,樣樣都會。
陸少芝:我曾聽桂園哥說別人去香港看到榮利的產品,不知道是不是桂園說的,說看到一條大井缸是陸榮利做的,擺在香港那里。
李炳炎:到我家看就有啊。
陸少芝:你家里有?
李炳炎:有,水架。
陸少芝:你知道啊?
李炳炎:這么高,我家里有兩個。
陸少芝:你家里有啊?
李炳炎:有,寫著楓溪陸榮利出品。
陸少卿:是的,那你兩個得保存好,以后值錢啊。
李炳炎:將來把它放到書里面。
陸少卿:嗯,我還記得做那些可以坐的鼓椅。我從四歲開始就一直在做厝看別人做缶、彩瓷。
陸少芝:嗯,你還稍微懂得一些。
李炳炎:相差幾歲就完全不一樣,那當時家里請吳阿才來捏觀音您知道嗎?
陸少卿:吳阿才?
李炳炎:是的,到您這個時候不知道他還在不在?
陸少卿:我都不認識他,捏觀音的炳城我就知道。
李炳炎:不是,他是到榮利的作坊做的。炳城也有到作坊里做?
陸少卿:也是在我們工場里做的。
李炳炎:那我們來說說少明是做什么的?
陸少卿:當時他做什么我就不知道,只知道他會做缶,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陸少芝:少明就是錦標,他是做高腳盤的。
陸少卿:哦,他也是做高腳盤。
陸少芝:還有這些湯窩。
陸少卿:嗯,是啊。
陸少芝:賓哥就叫湯窩?
陸少卿:是啊。
李炳炎:叫什么? 賓哥?
陸少芝:是,還有一個名叫賓可。
陸少卿:是啊,當時人們叫賓哥,到后來就有人叫賓可。
陸少芝: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可字。
李炳炎:哦,賓可,那外銷的有寫這個字嗎?
陸少芝:我們后來就叫湯窩。
李炳炎:湯窩就是這個啊?
陸少芝:湯窩就是它的正名。
李炳炎:那少士就是做高腳盤嗎?
陸少芝:最厲害就是做高腳盤,少士就是我們三哥啊?
陸少卿:是的。
陸少芝:那當時不是讓他跟他父親去做高腳盤?
陸少卿:嗯,不知道。
陸少芝:炳珊也有去我們那里做啊。
陸少卿:有啊。
陸少芝:我記得炳珊有,就是三哥帶的。旭星現在就是我們潮汕陸氏的副會長。李炳炎:我們剛才說的是誰在做觀音?
陸少芝:炳城。
陸少卿:炳城。

陸榮利款青花花鳥紋高足盤
李炳炎:炳城也是旭星的叔伯是吧?
陸少卿:不是。他是彌勒佛巷那里的人。
李炳炎:他是姓什么的?
陸少芝:彌勒佛巷的就是姓吳的。
陸少卿:姓吳。
陸少芝:在楓溪市(集中進行交易的場所,下同)內的彌勒佛巷。
陸少卿:嗯,市內彌勒佛巷。
陸少芝:雇的師傅是嗎?
陸少卿:雇的師傅,他專門做彌勒佛、觀音這些。
李炳炎:有一條巷叫做彌勒佛巷啊?
陸少卿:是的,楓溪有一條彌勒佛巷。
陸少芝:就在楓溪市街這里。
李炳炎:具體是在哪里?
陸少卿:剛好在老公社那兒。
李炳炎:那有一個鋪號叫做炳利的,會不會就是他們的?
陸少卿:炳利?
李炳炎:是的,吳炳利。
陸少卿:不知道。
李炳炎:那炳城當時來做是幾歲?
陸少卿:我當時是四五歲。
李炳炎:那他大概是幾歲?
陸少卿:他三十幾歲,高高的,很高大。
陸少芝:這個我不認識。
李炳炎:就是炳城也有過來做,主要就是捏觀音?
陸少卿:是的。
李炳炎:那這些彩瓷的人知道是誰嗎? 畫青花和畫大窯彩的?
陸少卿:我們木深哥就是畫大窯的。
陸少芝:我表哥。
李炳炎:是姓陸的嗎?
陸少芝:姓陳的。叫木深。
李炳炎:古巷人?
陸少卿:不是,池湖的,池湖姓陳的。他就是畫大窯的,然后就是三弟舅。
陸少芝:三弟舅。
陸少卿:當時還有一個叫做許仙的。
李炳炎:許云溪?
陸少芝:是的,許云溪。
陸少卿:在潮州的,我記得的沒幾個,我只是記個大概。
李炳炎:是許云溪。
陸少卿:他姓許啊。
陸少芝:彩缶的是不是?
陸少卿:他就是彩燒窯的,跟三弟舅在彩粉窯。
陸少芝:三弟舅原來在彩瓷做的。
陸少卿:是的。
李炳炎:三弟舅?
陸少芝:三弟舅是我們三嫂的弟弟。
李炳炎:他姓什么?
陸少卿:他是山邊人。
陸少芝:是的,山邊人,不知道姓什么。
陸少卿:山邊那里是姓什么的?
陸少芝:不知道。我們一直叫他土名“山邊”。
陸少卿:是的,我們一直叫他山邊。有些人我都不認識,那時候彩瓷的有很多人。
陸少芝:我二舅后來在彩瓷這里,他寫字非常漂亮,專門寫下本的。
李炳炎:解放后的吧?
陸少卿:是的,解放后的。
陸少芝:解放后在我們楓溪彩瓷這里,他專門在寫字,他的字很漂亮。
陸少卿:當時的人很多,有一些不記得了。
陸少芝:那時候,我還小。
陸少卿:是的,當時我們只有幾歲。
陸少芝:那時候阿六還不會做缶。
陸少卿:他還不會,還在讀書,他比我大五歲。
陸少芝:我們大哥就專門打雜,專注那些外城的工作。
陸少卿:是的,大哥就是打雜。
李炳炎:是誰? 叫什么名字?
陸少卿:錦耀。
陸少芝:錦標的哥哥。
陸少卿:桂園的父親。
陸少芝:那個錦耀是我阿伯的大兒子,當時就專注,也算是師傅了,外城他在管的。
陸少卿:是的。專門管理的,管理他們這些人做工作。
陸少芝:定工作,燒缶這些。
李炳炎:哦,管生產的?
陸少芝:是的。
李炳炎:就是桂園伯的父親是嗎?
陸少卿、陸少芝:是啊。
李炳炎:他也曾經去客頂(指今天的梅州地區,下同)賣過缶?
陸少卿:我大哥? 他有去客頂賣過缶嗎?
李炳炎:之后才回來娶了一個客頂老婆?
陸少卿:不是,是我的阿伯,桂園的阿公。他才去過客頂,娶了一個那里的老婆,所以我們叫她客姨。
陸少芝:客姨,我們叫她客姨。
李炳炎:這樣就沒錯,桂園得叫他阿公。
陸少卿:是的,桂園的阿公。
李炳炎:是。
陸少芝:我阿伯娶客頂的老婆,一直叫她客姨。
陸少卿:我們的阿姆(伯母,下同)。
李炳炎:是。
陸少芝:當時這些人都娶兩個(老婆)。
李炳炎:當時這些東西賣到哪里知道嗎?
陸少卿:這些缶?
李炳炎:嗯。
陸少卿:不知道,那時候還小,不知道。
陸少芝:我聽說有賣到番畔(南洋,指東南亞一帶)。
陸少卿:不知道,我當時有聽說三哥和四哥后來去過廣州,不知道去做什么。
陸少芝:他們曾經坐船去過哪里? 桂園不知道嗎?
陸少芝:本來桂園應該是知道的,他大我們很多歲。
李炳炎:他只知道賣給很多個國家,但也不能說到很詳細。
陸少卿:當時你都不知道出世了沒有,你小我五歲,我當時才四五歲,還完全不懂事。
陸少芝:就只知道有賣出國,就是不知道銷(往)多少個國家。
李炳炎:當時一天能做多少件?
陸少卿:不知道。
李炳炎:那當時做的品種多嗎?
陸少卿:多,品種多。
李炳炎:您念一下。就剛才說的水架、井缸這些。
陸少卿:當時就是做水架、井缸。
李炳炎:高腳盤?
陸少卿:鳥碟,當時做的那些玩具才有趣,貓啊,猴啊,馬啊這些動物。
陸少芝:動物的?
陸少卿:對。
陸少芝:我還聽說有做棺材仔。
陸少卿:有,還有那些五果,像香蕉、楊桃、鳳梨、香黃這些都有做。
陸少芝:然后放在陳列櫥里面。
陸少卿:是,放在陳列櫥里面。
陸少芝:還有一些童子具、茶杯仔,還有一個風爐仔,一個鍋仔這樣的。
陸少卿:還能沖茶。
李炳炎:童子具?
陸少卿:童子具,這些也有擺,然后還有做一個棺材仔這樣,白白的。
陸少芝:除了這些日用餐具之外,還有動物陶瓷、美術陶瓷、古代人物。
陸少卿:都有。當時人們都說榮利如果沒有了,剩下的就是一個棺材仔擺在那里,還有兩張棺材椅。
李炳炎:這些是干嗎的?
陸少卿:擺著玩啊。
李炳炎:擺在陳列櫥里面?
陸少卿:給別人觀賞的。
陸少芝:我聽人說過,就說陳列櫥里面,擺的(是)這個。
陸少卿:人們就說做到沒別的做了,做個棺材仔出來。
李炳炎:那就沒做神像這些咯?
陸少卿:有,很多種。
陸少芝:有,神像在楓溪就是我們榮利(的)出名。
陸少卿:從大到小,這些玩具樣樣都有。
李炳炎:那這些玩具應該就是出口的?
陸少卿:是的,這些玩具仔都有。
陸少芝:雕得很像啊,香黃瓷塑就只是我們榮利有。
陸少卿:五果全部有,做很多樣就是了,擺的。
陸少芝:出口居多,后來做這些缶才內銷居多,那時候做的出口居多。
陸少卿:是的,當時一只(張)桌子差不多像桌球臺那么大,它的四周全部是玻璃,上面也是玻璃,里面就放這些。
陸少芝:內銷就是(往)香港,那個時候香港也有做。
李炳炎:這個就是貨櫥是吧?
陸少卿:是的,這個就擺在中間。
李炳炎:放樣品的?
陸少卿:嗯,樣品就是擺在我們客廳的中間。
李炳炎:哪個地方的客廳?
陸少卿:在我們這間做厝,榮利那里,榮利當時有建樓房,后來塌下來之后就拆掉了。
李炳炎:哦,就是弄一只(張)像桌球臺一樣的桌子。
陸少卿:是的,四周全部是玻璃的,上面也是玻璃的,就用這些小玩具,樣樣都有,擺了很多在里面。
陸少芝:我聽人說里面還有做了一張桌子擺這些東西。
陸少卿:是的,擺在中間。
陸少芝:那沒有擺在貨櫥里面嗎?
陸少卿:沒有,我們兩邊就是兩個貨櫥,這些擺在貨櫥里面,然后擺在門外的,放在門樓那里,我們的門樓兩邊,就放有這些東西。
李炳炎:就是四周全部是玻璃櫥,中間還有這張桌球臺?
陸少卿:是的,兩邊就都是這些貨櫥,一直堆到樓頂上去。然后那些放五果的就在我們的門樓那里,在大門進來那里,就兩邊都是放這些東西。
陸少芝:大門進來的兩邊是嗎?
陸少卿:是的。
陸少芝:兩邊就擺貨櫥?
陸少卿:我們的大門就剛好套在這兩邊,然后還有一個鐵門。
陸少芝:是啊,當時常在那個鐵門那里玩。
李炳炎:這些壁櫥就擺觀音、水架。
陸少芝:沒有,水架沒有放在里面。
陸少卿:沒有。
李炳炎:這些壁櫥啊?
陸少芝:壁櫥是擺那些比較小的。
陸少卿:貨櫥就是從下到上,一層一層的。
陸少芝:那這些水架有放嗎?
陸少卿:沒有,放在貨櫥下面。
李炳炎:下面擺水架?
陸少卿:是的,放在下面,那些全部沒有放在上面。
李炳炎:那上面擺什么? 觀音?
陸少芝:擺那些美術陶瓷、觀音之類的。
陸少卿:當時有做八美圖這些。
陸少芝:高腳盤碗這些可能就是擺在里面的。
陸少卿:這些就擺在兩邊的貨櫥。
陸少芝:還有一些小件的陶瓷可能也有擺在這里面。
陸少卿:然后大件的就擺在這下面。
李炳炎:就那些大井缸也放在下面,那中間那張桌子是放什么的?
陸少卿:就擺那些玩具。
陸少芝:還有五果。
陸少卿:五果在這兩邊,在我們的大門進門兩邊那里。
陸少芝:就是跟現在的陳列室一樣。
李炳炎:是啊。
陸少卿:嗯,就是在大門進去的這兩邊,像兩個門一樣,這樣人們才看得到。
李炳炎:那這樣站在門前就能看?
陸少卿:嗯,這樣人們才看得到。
李炳炎:那日本仔來的時候,埠美的厝不就被他們燒掉了?
陸少卿:是。
李炳炎:那時您應該好幾歲了吧?
陸少卿:那時七八歲。
李炳炎:那就應該都知道了。
陸少卿:是的,走日本(抗日戰爭避難)啊,從日本飛機來炸的時候就一直四處跑,跑去古巷,跑去東埔,去我姑家里避難。后來就去古巷避難,山邊、池湖也有去。等到最后日本人打進楓溪,我們就跑到楓洋。
李炳炎:那樹深也很大了吧? 細舅啊。
陸少卿:細舅他小我五歲。
李炳炎:日本仔來您應該懂事了吧?
陸少芝:還沒,他們來了之后再過幾年我才懂事。那些日本人在門口戴著面具訓練,拿刺刀一直在練習對刺,到那時我就稍微懂事。
陸少卿:剛開始日本人來這會就跑到東埔。
陸少芝:我是日本侵略中國那一年出生的,1937年。
李炳炎:1937年還沒打到我們這里。
陸少芝:還沒打到我們這里嗎?
李炳炎:他們是 1939年6月打到潮州的。1940年2月才打進我們楓溪,您三歲的時候他們才來的。
陸少芝:我那時候幾歲了,懂事了,每天晚上在堀尾八爺那座厝前面,你應該知道,(他們)住在那里。
李炳炎:八爺的厝在堀尾?
陸少卿:是的,在堀尾。
陸少芝:那里就叫堀尾池,那里前面有個池,風水池就是了。
李炳炎:離這里遠嗎?
陸少卿:不遠,在我們這里走過去一點。
陸少芝:原來在我們做厝那里,在我們榮利做厝那里再走不到百步的地方。
李炳炎:就是在向南街旁邊是嗎?
陸少芝:是。后來成了谷倉,“土改”之后就成了楓溪的谷倉,現在也拆掉了。在那里每天晚上五點多,就有一些人戴面具,用刺刀一直在練習對刺。那時候我就稍微懂事了。
陸少芝:為明(吳為明)可能跟我差不多大,為明我認識,他后來在研究所(楓溪陶瓷研究所,下同),剛開始在三廠。
李炳炎:很幸運,還好家里有這張相片。
陸少芝:是的,剛好把這些存在老厝那里,后來收拾到一些。剛開始沒有這塊瓷板,單單是一個相框而已。
李炳炎:那這些陶瓷板是什么時候畫的? 解放前還是解放后?
陸少芝、陸少卿:解放前。
陸少芝:從我們還在做厝的時候。
陸少卿:從我們很小的時候就有的。
陸少芝:我記得有兩塊,一塊不知道去哪了。
陸少卿:是的,另一塊拿去賣錢。
李炳炎:那知道是誰畫的嗎?
陸少卿:不知道,不知道是誰畫的。
李炳炎:那是很年輕的時候?
陸少卿:從我很小的時候就有這些相片。
陸少芝:就剩下這些給子孫紀念了。
李炳炎:這個是解放前的畫像?
陸少芝:解放前。在他(陸其榮)還沒去世的時候。
陸少卿:那時候我還很小。
陸少芝:在他還沒去世的時候,這樣看五十多歲的樣子。
陸少卿:哪里有啊?
陸少芝:難道沒有?
陸少卿:應該沒有。他是因為頭發這樣,我還很小的時候就有這個像,當時就畫了這個,怎么會是解放后才有的。
陸少芝:是誰來畫的? 桂園知不知道? 畫在陶瓷板上。
李炳炎:這個是什么色料? 不是碳芯?
陸少芝:黑木。
李炳炎:是的,這個應該是黑木。
陸少芝:黑木就是草木灰。
李炳炎:畫好之后再拿去窯里燒。
陸少芝:畫得相當像。
陸少卿:當時是人坐在那里讓他畫的。
李炳炎:還記得您阿公長什么樣?
陸少卿:那當然,我才會說這個畫得最像。
陸少芝:后來我們阿姨老去時你十歲。
陸少卿:阿叔老去時我十一歲。
陸少芝:你十一歲啊。
陸少卿:阿嫲老去時我九歲。
陸少芝:那我是六歲了,阿妹剛好出世十個月。
李炳炎:您不是五歲嗎?
陸少芝:這樣說就是六歲了,我姐說她(那時)十一歲。
陸少卿:阿叔老時我十一歲,阿嫲老時我九歲。
陸少芝:我有一個小妹今年六十七歲,她那個時候剛剛好出生十個月。小妹她小我五歲,那個時候剛剛十個月,她就不懂。
李炳炎:那日本人走了之后,桂園伯的經營是什么情況? 還有桂堂?
陸少卿:日本(抗日戰爭)之后?
李炳炎:是。
陸少芝:那個時候應該分家了。
陸少卿:日本人來就沒有一起了,飛機一來我們就各顧各的了。
李炳炎:不是的,是日本人走后,復員之后(抗戰勝利之后)。
陸少卿:復員后就各自經營了。
陸少芝:桂堂、桂園父子都是各自做各自的。我大哥是我大哥的,錦標的就是錦標的,都沒有合營。
李炳炎:他們就是榮利炳記還有長記?
陸少芝:嗯,他們是炳記和長記。
李炳炎:那你們是什么?
陸少芝:我們還是榮利啊。
陸少卿:我們是榮利振記。
陸少芝:我們就是振記?
陸少卿:是的。
李炳炎:振記當時是誰在經營?
陸少芝:我們父親振達。
陸少卿:我阿叔死了之后就我五哥在做。
李炳炎:五哥?
陸少芝:少如和少巖。都只有十幾歲。
李炳炎:五哥、六哥。少如是五哥還是六哥?
陸少卿:五哥。
陸少芝:少巖就是六哥。就是他們在經營,當時是做什么來的?
陸少卿:日用瓷。
陸少芝:碗仔之類的。
陸少卿:碗仔、碟仔。
陸少芝:還有那些痰盂。
陸少卿:做蓋窩,那些裝油的蓋窩,當時就都是做這些。
陸少芝:做這些內銷的。
李炳炎:做什么? 當時的產品?
陸少卿:產品,就做那些吃飯用的碗,碗仔、碟仔。
李炳炎:哦,就是碗、碟。
陸少芝:還有痰盂。
陸少卿:是的,我們那時候做那些裝油的油罐的蓋窩,就一直在做這些。到后來就一直在做英碗、香爐、燭插。當時你們還小,我跟五哥、六哥三個人幫忙一起經營,晚上做到很晚。
李炳炎:那當時這些缶后面有蓋字號嗎?
陸少卿:后來的是嗎?
李炳炎:是。
陸少卿:沒有。
陸少芝:1946年之后就沒有了,以前就可能有。
陸少卿:以前就有,后來就沒有。
李炳炎:什么時候有呢? 日本仔前就有嗎?
陸少芝:日本仔前就有。
陸少卿:是的。
陸少芝:我爸他們在經營的時候可能還有,延續到各做各的,之后做那些粗缶就沒有。
李炳炎:那以前做幼缶?
陸少卿:是的。
李炳炎:那些土是從哪里來的?
陸少芝:飛天燕的土,應該是從東邊那里來的。
李炳炎:哦。
陸少芝:都是東邊來的,等到做白水土,這些就是從古巷來的。
陸少卿:那飛天燕應該是在東邊那里是吧。
陸少芝:當時都做飛天燕的白土,那時候有兩種土,后來的那些白水土,紅的就拿一些白缶去混合,這些就做內銷,就是比較次的。
李炳炎:日本仔之后也有用白水土。
陸少芝:是的,做這些碗仔、碟仔全部都是用白水土,就是混一些白土。
陸少卿:就是飛天燕的那些。
陸少芝:顏色很純那些。
李炳炎:就是胎足比較黑是嗎?
陸少芝:是的,燒得不白。
陸少卿:就是普通瓷這樣。
李炳炎:日本仔之后的產品就是這樣子的?
陸少卿:是的。
李炳炎:那以前做缶能夠做到多細? 胎也白,釉也白是吧?
陸少卿:是的。
陸少芝:當然白,當時的草木灰釉,用谷糠去焚,焚了之后再舂,舂好之后就是釉,現在都沒有這些。
陸少卿:是的,谷糠和蚶殼。
陸少芝:現在是那些釉的。
陸少卿:蚶殼燒完之后就拿來混那些谷糠,然后焚,焚了之后再舂,舂這些釉出來。
李炳炎:現在有沒有留下什么產品?
陸少卿:沒有。
李炳炎:家里收藏的都沒有?
陸少卿:沒有,當時做完就賣了,自己都沒有收藏這些。
陸少芝:那時候做缶的人用次的缶。
李炳炎:這樣估計應該是清末開始生產是嗎? 就是從你父親開始?
陸少芝:推算一下啊。
李炳炎:這樣算你父親得有一百二十歲。
陸少芝:應該是一百二十一歲。按我們剛才算的,我母親是一百〇三歲,我父親大我母親十八歲。我父親如果現在還在,應該是一百二十一歲。他是 1942年過世的,還是1943年?
陸少卿:不知道,我十一歲他就老去了。
陸少芝:你十一歲的時候到你今年七十七歲。
陸少卿:六十六年了。
陸少芝:六十六年前,算一下。
李炳炎:1887年出生的,1860年第二次鴉片戰爭,1911年民國。
陸少芝:那不是才五十多歲而已。
陸少卿:是的,我們父親當時五十多歲,看起來好老。我們阿伯五十多歲就頭發蒼白。
陸少芝:那就很像他咯。
李炳炎:您父親是幾歲開始做缶的知道嗎?
陸少芝:他從十幾歲就會做。
陸少卿:是的,我經常聽他說,我們阿公老后,因為阿伯經常出門,他就擔起這個家,二十一歲就擔起這個家。
陸少芝:這個家的全部,榮利這個字號這些人。
陸少卿:女兒們嫁了之后都回來這里。
李炳炎:做工?
陸少芝:是啊,很多人也來這里。
陸少卿:大姐一家都在這里住,二姐也經常在這里住,我們的三哥也是經常來這里。
陸少芝:那些人都是經常來的。
陸少卿:是的。家里三餐都是幾十人吃飯。
陸少芝:我父親十五六歲就在做缶。
陸少卿:一直聽說我父親二十一歲就擔起這個家。
李炳炎:好厲害。
陸少卿:二十一歲的時候就在擔起這個家,管這個廠。這個廠總共幾十個人,家里三餐都是幾十人在吃飯,兩個大飯鍋。
陸少芝:這里有電話,有客戶來或者朋友來,就打電話跟家里說,東西做好之后就拿來埠美這里吃。
陸少卿:是的,在埠美。
陸少芝:那時候楓溪就我們有電話而已,還有一些(有)電線的電子(設備)。
陸少卿:是的,當時有電話。
陸少芝:有時候做厝這里有一些朋友或客人來,就馬上打電話回家說得多做幾個人的飯菜,準備好一點。
陸少卿:當時我們的廚房,比這個廳還要長一半多,廚房很大的,一半是在煮飯,一半是在炒菜。
陸少芝:我們家里的老厝嗎?
陸少卿:我們埠美的厝。三餐得煮兩大鍋飯,那些很大的鍋。
陸少芝:我記得小時候我們阿叔他們倆在那里抽鴉片,我稍微有印象。
李炳炎:是。他跟吳阿才兩個人抽鴉片。
陸少卿:是的。阿才就是我們鋪里最大的。
陸少芝:老板?
李炳炎:不是,是捏安仔的能人。
陸少卿:我知道他當時是在我們家里抽鴉片。
李炳炎:兩個人,他跟誰?
陸少芝:不知道,你說是阿才,我就只知道我父親跟另外一個人,反正就知道他后來一直抽鴉片。
陸少卿:有的話就是阿才。
李炳炎:這會兒你們都懂事了吧? 有電話的時候?
陸少卿:嗯。
李炳炎:那就是日本仔前咯?
陸少卿:是的,日本仔前。
陸少芝:第一部電話。后來我們做厝那里有電線和電子。
陸少卿:肯定有電線。
陸少芝:還有人說那時候只有我們榮利有電話而已。
李炳炎:全楓溪只有一個?
陸少芝:是的,當時聽說只有我們有,很早就有。
陸少卿:那時候都沒有照相這些的,那時候都餓著肚子,都不弄這些。
李炳炎:是的,沒錯。那這個電話是只能做厝打給家里?
陸少芝:不是專線打給家里聯系的,后來就被我媽賣掉了。賣了之后就把那些鐵門,那些貨櫥全部賣了。這些賣了之后還不夠還債,才把厝賣給了埠美,給他們放谷物,后來還不夠就把我也賣了。
陸少卿:把他賣給別人了,日本仔后很慘的。
陸少芝:我那時是八歲還是幾歲,就被賣給了佘厝。然后家里就拿這些錢去贖那座厝。我一直不肯去,然后我姐就陪我一起去。后來解放了,買我的那個人是地主,我就回來了。
陸少卿:是的,就去打證明,然后領回來。
[訪談后記]
我通過對楓溪榮利號創辦人之一陸良士子女陸少芝先生、陸少卿女士的訪談,了解到榮利號的創辦過程、作坊規模和經營模式,以及抗日戰爭期間楓溪瓷業的一些情況。
榮利號創建于清末,創辦人為陸少芝和陸少卿的父親陸良士,缶店及工場位于楓溪宮前向南街崛尾,擁有近十間坊房,住家大宅位于楓溪埠美。榮利是當時楓溪規模最大的瓷廠,產品有花瓶、花缽、食具、帽筒、觀音、戲劇人物等。陸良士主要負責經營,也善于制瓷。抗日戰爭時期的情況從一個側面可反映日本侵華給中國人民帶來的深重災難。
通過對陸少芝先生和陸少卿女士的訪問,彌補了陸桂園先生口述中的一些遺漏點,多人印證同一家族產業的發展變化情況,可以了解到抗戰期間至當代榮利家族的境遇,可以了解到民國時期號稱大戶人家的榮利家族在國家存亡之秋難逃厄運,不堪一擊,從一個側面反映抗日戰爭時期日本侵略軍對潮州楓溪的殘酷蹂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