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籍想了想，一副篤定的樣子說道：“我賭三天后東京實施新市易法。新市易法只負責貨物買賣，不再給商人放貸。”

滕長生道：“如果你輸了怎么辦？”

趙籍說道：“任憑你處置！”

孔子書院每個補錄的學生都有背景，滕長生也不敢過分難為趙籍。他思索片刻便說道：“不如我們以十兩銀子作為賭注。如果你輸了，你給我十兩銀子；反之，我給你十兩銀子。”

趙籍笑道：“孟子曰，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如果你輸了，我不要你的銀子，但你要宴請甲班所有學生到東京最好的酒店樊樓吃飯！”

滕長生道：“好，一言為定！”

不多時，第二節課開始了。學生們紛紛回到自己的座位。這節是地理課，趙籍沒有表現自己，只是坐在那里像一個小學生認真聽講。雖說前世的趙籍是老師，地理知識也不錯，但對于古代的地理知識，尤其是宋朝的地理知識，他所知不多。子曰：“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既然不懂，那就認真學習。

三天的時間轉眼即逝。到了第四天早上，滕長生對趙籍道：“趙兄，最近三天怎么一直沒見到你？”

趙籍來書院僅上了一天的課，然后變消失了三天。第四天，他又來了。消失的三天，趙籍當然是回宮了，和蔡卞這個提舉講義司探討新市易法。不過，趙籍肯定不能說實話，他輕咳一聲，找了個借口道：“這幾天生病了，所以一直沒來。”

李清照關心道：“趙公子的身體好些了嗎？”

趙籍笑了笑道：“多謝關心，已無大礙！”

滕長生又道：“趙兄，你的銀子帶來了嗎？”

趙籍一臉懵逼，問道：“什么銀子？”

滕長生道：“當然是你賭輸了給我的銀子，你不會貴人多忘事吧？”

趙籍道：“你說我是貴人，這個我承認；但你說我賭輸了，我肯定不承認。”

滕長生問：“難道趙兄為了區區十兩銀子想抵賴不成？”

趙籍從身上拿出一份《開封時報》，說道：“誰說我抵賴了？報紙上已經刊登了東京實施新市易法的消息。”

滕長生不信，一把抓過報紙，睜大眼睛仔細閱讀。其他學生也擠在滕長生的周圍，一起讀報。果不其然，《開封時報》頭版頭條刊登了相關消息，題目是《深化改革：東京實行新市易法》。

趙籍笑道：“滕兄準備好銀兩，晚上到樊樓宴請我們。”

滕長生能夠進入孔子書院，自然不是泛泛之輩。他暗自猜測，趙乙的身份肯定不一般，竟然能提前掌握連他父親都不知道的內幕。想到這里，滕長生有了結交趙籍的想法。滕長爽快地答應道：“既然輸了賭約，那就要履行承諾。晚上大家一起到樊樓，我請客。”

樊樓在《水滸傳》中出現過兩次。第一次是在第七回中，陸謙用調虎離山之計誘騙林沖喝酒，“當時兩個上到樊樓內”，后來便發生了高衙內調戲林娘子的桃色事件。第二次是在第七十二回中，宋江于元宵佳節進京賞燈，“正打從樊樓前過，聽得樓上笙簧聒耳，鼓樂喧天，燈火凝眸，游人如蟻。宋江、柴進也上樊樓，尋個閣子坐下”。這段描寫更加細致，樊樓的飲食、休閑、歌舞的會所性質躍然紙上。趙籍穿越而來，雖然多次在東京微服私訪，但從未去過樊樓。

晚上，滕長生在樊樓宴請甲班的所有的師生。趙籍還是有幾分欣賞滕長生。首先，滕長生愿賭服輸，遵守承諾。其次，滕長生尊敬師長，宴請學生的同時還不忘叫上包括蘇軾在內的五位甲班老師。

當孔子書院的師生來到樊樓的時候，不禁都被樊樓的奢侈繁華驚呆了。樊樓由東、西、南、北、中五座樓宇組成，每樓皆高三層。底層為散座，二、三層為包間。它規模之大、樓宇之雄，冠絕天下。正如《東京夢華錄》記載，樊樓“三層相高，五樓相間，各用飛橋欄檻，明暗相通，珠簾繡額，燈燭晃耀。”

滕長生是樊樓的常客，把眾人迎到西樓二層最好的包間。蘇軾坐了主位，他的左手是甲班的四個老師，右手依次是滕長生、陳傲霜、趙籍、李清照四個補錄學生。趙籍有意坐在李清照身旁，然后朝她微微一笑。李清照頓時臉色羞紅，感覺心兒怦怦跳。其他學生分坐兩桌。

眾人坐好，酒保端上茶來，認得是滕長生，便道：“官人，上什么菜，喝什么酒？”

滕長生道：“今晚，我款待貴客。你只管端上最好的菜，最好的酒。”

不多時，酒保上菜，歌妓撫琴，氣氛融洽。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滕長生望了望窗外皎潔的明月，說道：“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在世間，明月是永恒的存在。今夜月光皎潔，不如我們趁此良辰美景以‘月’為題，作詩或填詞，以助雅興！老師以為如何？”

蘇軾捋了捋胡須，笑道：“這個提議好！多年之前，老夫就曾填過一首詠月的詞。現在老夫趁著酒興，將這首詞寫下來。諸位學子趁此空隙，好好醞釀佳作。一會兒誰的詩詞最好，老夫便將自己的這幅筆墨贈送給他。”

當今書法，蘇、黃、米、蔡，冠絕天下。哪個學生不想得到蘇軾的墨寶？于是學生們開始精心構思詩詞。而蘇軾呢，喚來酒保，囑咐他拿來筆墨紙硯。

一個學生道：“我們老師乃蘇軾蘇東坡，當今詩詞大家、書法大家。你一定要拿上等的筆墨紙硯。”

酒保道：“原來是聞名天下的東坡先生。小可一定拿樊樓最好的筆墨紙硯。”

片刻功夫，酒保取來筆墨紙硯。但他并未離去，而是立足觀看。只見蘇軾寫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他的字體向右傾斜，結字扁平，線條肥厚，有一種富態之美和大氣之美。蘇軾的書法之所以呈現出這樣的形體，一是他對唐代書風情有獨鐘，二是跟他執筆姿勢息息相關。蘇軾執筆時喜歡“側臥筆”，把毛筆側臥于虎口，跟現代人手握鋼筆寫字很相似，筆鋒不是垂直于紙張，而是跟紙張形成了銳角，筆肚在紙張上出墨較多。不多時，百余個字躍然紙上。末了，蘇軾蓋好印章。這個時候，包括趙籍在內的所有學生，都用貪婪的眼神看著這幅連城的墨寶。

蘇軾道：“老夫的書法已經寫好，諸位的詩詞可曾想好？”

“學生不才，獻詩一首，權當是拋磚引玉。”只聽滕長勝吟誦道，“浩空澄碧半圓垂，纖塵不染白云追。分明看汝藏半璧，私藏半璧贈與誰?”

蘇軾望著窗外的下弦月，一邊細細品詩，說道：“好詩！好詩！哪位學生還有好詩，與滕生一較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