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撿到錢沒有上交的學生全部被開除。原來地上的錢是有人故意扔的，這是一次道德測試。只有學業考試和道德測試全部合格的學生，才能留在書院。

許多學生因為幾枚銅錢丟了大好前途，甚至連甲班的第一名陳為人也被開除了。陳為人出身寒門，所以當他撿到五文錢的時候，便悄悄私藏了，并沒有上交。當他聽到被開除的消息時，憤憤不平，帶領著幾十個被開除的學生，找孔子書院的院長蘇軾評理。

蘇軾道：“開學第一課講的便是官德。官德是為官者的立身之本。書院要求所有學生堅守正道，弘揚正氣。你們做到了嗎？還沒有當官就貪小便宜，若將來當了官必貪污受賄，魚肉百姓。你們走吧！”

眾人被蘇軾說得啞口無言。而書院的護衛帶著刀槍，露出了兇惡的眼神。孔子書院的學生可是趙籍的寶貝疙瘩，是將來治國理政的人才，所以趙籍派了數百名禁軍精銳保護他們，以防不測。當學生們看到護衛們嚴肅的神情，紛紛離開了。但以陳為人為首的幾個學生遲遲不肯離去。

陳為人打苦情牌，下跪懇求道：“蘇院長，書院的招生考試，我是第一名。還請蘇院長再給我一次機會。”

蘇軾看著痛哭流涕的陳為人，動了惻隱之心。蘇軾很惜才，畢竟陳為人是考試第一名。但蘇軾也無能為力，因為這一切都是皇上趙籍安排的。趙籍曾對蘇軾說：“司馬相公有言，才者德之資也；德者才之帥也。書院要堅持德才兼備、以德為先的選人標準。品德不良的學生一票否決，直接開除，毫不留情。”

蘇軾開導陳為人道：“陛下說過，用人以德，用人以才，德才兼備，以德為先。陳為人，希望你通過這件事情吸取教訓，好好做人！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只要你改過自新，老師相信，即使你不做官，在其他方面依然可以大有所為！走吧！”

陳為人等幾個學生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孔子書院。

孔子書院開除了32名學生，學生銳減至88人。書院將學生重新編班，甲乙丙丁四個班，每個班22人。書院開始正式上課。

離開書院后，陳為人暗道：“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陳為人是個有真才實學的人，否則他也不可能招生考試學業成績第一名。他和第二名張建業有一個共同的愛好，那就是讀報。自從被孔子書院驅逐后，陳為人閉門讀報，終于他發現了一個天大的商機。

一日傍晚，陳為人在開封府的大街上遇到昔日好友李希林。李希林是東京的富家子弟，曾多次資助過陳為人。但李希林最近非常郁悶。原來他和錢守旺是好友，他們同為資政院議員，但錢守旺擔任了工部員外郎，而他卻只有資政院議員這個虛職。所以他的心里極不平衡，于是和陳為人相約一起逛青樓尋開心。

李希林和陳為人來到了一家名為“怡紅院”的青樓。青樓原本指豪華精致的樓房。后人皆知朱門大戶，朱門是紅漆大門，而青樓就是青漆大門。唐代，青樓漸漸成了煙花之地的代名詞。當然，只有達到一定標準的妓院才能叫青樓，就好比21世紀的夜總會，只有達到一定級別才叫高級私人會所。青樓是最高級別的妓院。青樓的主要客戶是達官貴人、文人士大夫，甚至還有皇帝。青樓的妓女分為歌妓和私妓。歌妓賣藝不賣身，她們往往色藝雙絕，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

怡紅院的一間閨房內，頭牌歌妓靜雅懷抱琵琶，唱著流行歌曲。原來流行歌曲早已從宮里流傳到了民間。李希林和陳為人一邊喝酒吃菜，一邊欣賞美妙樂曲。一曲歌罷，陳為人道：“接下來唱一曲《問佛何解憂》，替我們李公子解一解內心的憂傷。”

歌妓靜雅再次撥弄琵琶，邊彈邊唱：“……我乘風問水流，江中可見他的舟。邀月問星斗，請照亮他的路口。我問佛何解憂，佛說凡人怎可看透塵世愁。仙說情如是四季少春秋……”

李希林帶著醉意道：“這歌好聽。我問佛何解憂，佛說凡人怎可看透塵世愁。”

陳為人道：“高興的時候，聽的是旋律。難過的時候，聽懂了歌詞！”

一曲唱罷，李希林道：“別停下來，給本公子重復唱！本公子非常喜歡這首歌。”

歌妓靜雅再次唱起這首《問佛何解憂》。開心時，聽歌入耳；傷心時，聽歌入心。有時候，喜歡聽歌不只是因為歌唱的好聽，而是因為歌詞寫的像自己。總有一首歌能夠記錄你的心情、收納你的故事。李希林沉醉在這美妙的歌曲里。

李希林喝了不少酒，進入半醒半醉的狀態。他舉起酒杯道：“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何以解憂，唯有聽曲。”

陳為人道：“何以解憂，唯有做官。”

陳為人說出了李希林的真實想法。陳為人、李希林和錢守旺，三人均是太學生，但他們只是內舍生，不是上舍生，不能直接做官。太學實行三舍法，將學生分為外舍生、內舍生和上舍生三個等級。三舍法規定，初入太學的為外舍生，名額不限，大約上千人。外舍生經過一年學習，成績優良的升入內舍，名額為二百人。內舍生經過二年學習，參加更為嚴格的考試，成績分為三等，優良的升入上舍，名額為一百人。上舍生學習兩年后參加行畢業考試，學習和品行都被評為優秀的，由主判、直講推薦，不需要經過鄉試、省試就可以直接授官。

李希林道：“你我二人，還有錢守旺，三人都是太學的內舍生。但你們的運氣都比我好。錢守旺擔任了工部員外郎。你呢，前些日子考入孔子書院，相當于成為太學的上舍生，學習一年即可直接做官。只有我，原地踏步，毫無作為。”

李希林和陳為人同時參加了孔子書院的招生考試，陳為人名列第一，而李希林名落孫山。不過，這時候的李希林還不知道陳為人已經被孔子書院開除的事情。

陳為人道：“李兄，實不相瞞。我在孔子書院學習多日，認識了書院的院長蘇軾。有一次，我聽蘇院長說，朝廷遲遲沒有修路，還是缺錢。只要有人捐10萬貫錢，便可擔任知縣；捐15萬貫錢，便可擔任通判。”

其實朝廷沒有馬上修路，原因不是缺錢，而是缺少水泥。但李希林不明所以，信了陳為人的鬼話。賣官賣爵，自古有之。漢武帝時期，由于連年征戰，導致國庫空虛。為了彌補用度，漢武帝一開始也是賣爵位，但爵位只是虛職，沒有實權，買者較少。為了更好地充實國庫，朝廷試著給買者授以實權。價格從第一級17萬銅錢起，每高一級多加兩萬銅錢。雖然價錢高，但人們買官還是很積極的。這下子，國庫充實了，但漢武帝也開了“賣官”風氣之先。

聽了陳為人的話，李希林的眼前頓時一亮。他是十足的官迷，神情激動道：“陳兄，你是孔子書院的第一名。蘇院長肯定很器重你，你能否幫我聯系上蘇院長，讓我向朝廷捐錢，然后給我一個官做。只要事情成了，肯定少不了你的好處。”

李希林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落入了陳為人的圈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