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陽光明媚。
顧修涯早早起床,做了兩份煎蛋蓋面,一份自己吃了,另一份也自己吃了。
因為言先生沒起床。
言先生昨晚不知道是幾點睡的。顧修涯打電話叫她的時候,她還處于半夢半醒的狀態,說話軟綿綿的,顛三倒四,與平日的精干迥異。
直到顧修涯說自己今天要出門,她才仿佛清醒過來,囑咐顧修涯道:“你那些密教金幣最近不能再出手了。有一伙人在追著流通渠道往上查,我花了很多功夫才把他們引到另一個城市。”
“另外......最近外面騙子很多,出門在外長個心眼。”
“知道了,謝......”
嘟嘟。
言先生掛了電話,繼續睡覺。
顧修涯有些無奈,想了下,將早就煮好的涼茶放到了陽臺上,留了張紙條叮囑她記得喝。
這期間他注意到陽臺上原本半死不活的吊蘭開了不少小花,臉色一時數變。
這代表他抽空做的一個實驗成功了。
顧修涯站在原地,沉默的看了會那些蘭花,隨即將其連盆帶土仍進浴缸,付之一炬,裝進垃圾口袋出了門。
下樓后,他看到小區里開進來一輛鏟車。
周圍有不少工人和物管,在配合清理小區中的狼藉。
巨大的混凝土塊到處都是,小區的綠化帶被砸得七零八落,碎裂的石子和柏油路塊飛濺滿地,行人過路都在爬坡上坎。
顧修涯轉過頭,看到昨日倒塌的大樓砸在數十米開外,將一棟居民樓生生砸得矮了五層。
電火花在曝露的鋼筋中攢動,有火光和黑煙若隱若現,消防車、云梯車、挖掘機等救援車輛占據了整條街,入耳都是呼喊聲和哭泣聲。
這時候剛好是出門上班的時間,小區門口站了很多人,有人對不遠處指指點點,或嘆息或搖頭;有人則頻頻看著手表,咒罵堵路的車輛。
人間和地獄的分界,在此刻不足百米。
顧修涯沒有多看,擠開人群從殘垣斷壁上爬過,跳到了大路上。
咚!咚!
教堂的鐘聲在八點準時敲響,幾乎掩蓋住廢墟下的呼喊。
今天是禮拜日,顧修涯看到路上有不少人結伴往教堂走,有的面色憔悴,有的衣衫不整,但幾乎所有人手里都捧著白花。
大街上也多了很多牧師。這些侍奉天父的圣徒們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袍,手捧教義,沿路寬慰著痛苦的信徒,然后告訴他們哪條路暢通禱告的地方。
顧修涯又想起了那句話。
神似乎從來不愛世人。
今天的信號不太好,顧修涯走了十多分鐘才看到手機提示接入網絡。
他本打算搜索一下國立圖書館的位置,點亮屏幕卻看到一條未讀短信。
顧修涯的手指在地圖APP上懸空片刻,終于還是忍不住點到了刺眼的紅點上。
打開一看,是顧寧的短信。
“你有沒有受傷?我剛聽說愛爾頓發生了地震,你在哪兒?為什么還沒回來?我好擔心你!”
“沒死就趕緊回電話!”
顧修涯微微皺眉,猶豫片刻,還是回了條信息。
“無事,勿念。”
他打開地圖搜索,發現圖書館距離自己不算太遠,只有十公里不到的樣子。隨即又看了眼擁堵的道路,準備走著過去。
就在這時,一個人攔住了他的去路。
“年輕的朋友,你看起來毫發無傷。”
充滿磁性的聲音響起,顧修涯抬起頭,看到面前是一位年輕的牧師。
“我想你一定是得到了天父的庇護。”
牧師在胸口畫著倒五芒星,言語間是白星國最常見的開場白。
顧修涯只說了一個字。
“滾。”
他越過對方,往前走去。
牧師鍥而不舍的追上來:“我的朋友,在這樣一個悲傷的日子里,你卻如此幸運。你難道不打算為此前往教堂懺悔禱告嗎?”
顧修涯停下腳步看向他:“如果我有什么需要懺悔,那一定包括毆打牧師。”
牧師愣了愣,下意識往后退了兩步。
他的臉色有些不好看,用信徒式的威脅警告顧修涯:“天父不會垂青斗毆者。”
“但你爹我會。”
顧修涯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想和我的拳頭談一場充滿熱血的戀愛嗎?”
牧師沉默了,他沒見過這么罵人的。
顧修涯推開他往前走。
走了差不多快一分鐘,顧修涯神色微動,轉頭一看,發現牧師居然在后面一路跟著自己。
四目相對,他一句廢話都沒有,直接撩起了袖子。
牧師大驚失色,捂著臉喊道:“別打我,我能幫你擺脫惡靈的糾纏!”
顧修涯手上一頓:“你說什么?”
“你的肩膀上有惡靈,我看到了!”
牧師邊退邊喊:“你是不是覺得最近肩膀很累,像是有人壓著一樣?晚上是不是經常做噩夢?這是邪惡的靈體在侵蝕你的靈!要是不處理,你很快就會死的!”
顧修涯聞言,轉頭看了眼左肩。
自來水四腳并攏老老實實蹲在肩膀上,見他看過來,連忙喵嗚叫了一聲,探起腦袋舔他的臉。
“......”
這確實很邪惡,前提是自來水的意識體變成貓耳娘。
顧修涯有些無語,但看在對方只是想救人的份上,也沒再動手,只是道:“多謝你的好意,我的肩膀不重,不需要處理。”
“不,你沒明白我的意思。”
牧師緊緊盯著顧修涯的眼睛,一臉嚴肅:“壓著你肩膀的東西,和讓你做噩夢的東西,是不同的。明白嗎?你被兩只惡靈纏上了!”
顧修涯很想說你猜錯了,我從來就沒做過什么噩夢。
白星國神棍的職業技能太差,這種級別的忽悠,在前世只能擺地攤。
他搖搖頭準備離開,卻在抬腳時心頭一動。
幻覺算不算噩夢?
他想起了那個將曾他困在走廊里的東西。
顧修涯忍不住抬頭審視面前的年輕黑牧師......對方能看到自己肩膀上的自來水,顯然是具備天賦的特殊之人。
會不會真如對方所說,他居住的地方,有某種對他抱有惡意的意識體呢?
這樣一想,顧修涯又多看了年輕牧師兩眼,接著居然感到一絲熟悉。
“我們見過嗎?”
他問。
牧師聞言,露出笑容:“當然,我的朋友。半年前,你還向我請教過如何翻譯密文呢。如果不是因為你我相識,我也不會冒著危險想要救你。”
密文?
顧修涯想起來了,面前這個牧師叫萊恩,在威斯特大街的教堂掛單。
前身曾花費三萬向他購買了一本18世紀的密文字典,用以翻譯《神靈低語》,最終成功損失三萬。
難怪出門前言先生還特意叮囑他小心受騙。
顧修涯一時弄不清這人到底是不是騙子,于是問道:“你有什么建議?”
“禱告,禱告是最有效的辦法。一切惡靈都將在天父的注目下化為虛無。”
萊恩信誓旦旦,末了,又道:“不過你知道的,這幾天教堂人會很多,如果你想插隊,得拿二十萬。”
顧修涯明白了。
他點點頭,用熱情的肢體語言回復了萊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