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雖然說著不敢不敢的,心里卻是一副好像很敢的樣子,雖然一身穿著,實在是土的掉渣,但是卻并沒有那種土包子進城,畏畏縮縮的樣子。
相反,張子歌神色坦然,面帶微笑,不卑不亢的。只是沒有讓王豐另眼相看,反而讓他更加的惱火。
什么玩意兒?跟我這裝B?看老子不在洛芊芊面前揭穿你的老底。
王豐心中暗罵了一句,臉上卻是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張總,這副眼鏡,挺有個性的嘛?”突然,他仿佛注意到了什么,伸手將張子歌的襯衣衣領一翻,表情夸張的叫道:“哎呀,張總,你這襯衣得是有多久沒換了呀?衣領都黃成這樣了哎。”
他故意將聲音說的很大,只怕洛芊芊不能聽見一樣,看著張子歌的眼神里,露出了一絲戲謔,心道:“小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先,哥現在就讓你原形畢露。”
王豐顯得十分的洋洋得意,覺得洛芊芊肯定是因為剛剛離婚,太過傷心了,這才蒙蔽了雙眼,看上了眼前的這個土包子。
不過沒關系,自己現在將她點醒也是為時不晚的,等她將眼前這個土包子趕走之后,正直空虛、寂寞、傷心之際,自己豈不是就能趁虛而入?終于可以得償所愿,一品芳香了?
“滾!”洛芊芊果然沒有讓他失望,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語氣冰冷的吐出這個字來。
王豐脖子一揚,斜睨著張子歌,手中拽著張子歌的衣領,想要一把將他從卡座里拉出來,卻發現張子歌的一雙腳,仿佛木樁一般的釘在了地上,紋絲不動。
“沒聽見嗎?洛小姐讓你滾蛋,什么玩意啊?穿上西裝就以為自己真是老總了?土包子插大蒜——裝象。”
洛芊芊霍然起身,伸手一指,只不過對象卻不是張子歌,而是幾乎戳到了王豐的鼻尖上面,冷冷道:“我是讓你給我滾,馬上立刻,給我從眼前消失。”
“什么?”王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洛小姐,你沒搞錯吧?你讓我滾?”
“難道我說的不是中文?”
張子歌嘴角微微一彎,帶著一絲譏誚,拿開王豐的手,輕輕撣了撣自己的衣領,笑道:“很遺憾,看來該滾的人不是我。”
王豐看了看洛芊芊,又看了看張子歌,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他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領班,可是在這一帶也算是小有名氣的人物,道上的朋友,哪個見了他不得喊他一聲豐哥,以示尊敬?
現在竟然在一個土包子面前,被人指著鼻子喊滾,一張臉頓時變得忽白忽青,若不是因為這個人是洛芊芊,自己心目中向往已久的女神,他早就一巴掌扇招呼過去了。
一咬牙,狠狠的瞪了張子歌一眼,“好樣的小子,咱們山水有相逢,走著瞧。”
王豐悻悻而去,兩人重新落座,洛芊芊的神色,看上去有些說不出來的疲憊,“對不起。”
“什么對不起?”張子歌的臉上波瀾不驚,似乎對于剛剛的事情,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因為那個王豐?”
洛芊芊點點頭,然后招手,喚來了一個服務生,向他要了兩打啤酒,“他這個人以前接觸的時候,挺不錯的,我不知道他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人都是有多面性的。”張子歌的臉上突然閃過一絲譏誚,說道:“你認為他不錯,只是因為他對你心生愛慕而已,雄性動物在自己心儀的人面前,總是會展示出自己最優秀的一面,想要以此來博取雌性動物的好感。”
“這算是欺騙嗎?”洛芊芊突然問道。
張子歌笑道:“你可以說這是虛偽,但是卻不一定是欺騙。因為這是人性,這個世界上,又有幾個人,是不虛偽的?再正直的人,在面對自己利益相關的事情時,或多或少的,下意識里,都會為自己戴上一張偽善的面具。”
洛芊芊聽完張子歌的話,望著他,多少有些詫異,“你看上去,并不像表面上的那么木訥。”
“也許這就是愚者千慮,必有一得吧。”張子歌自嘲的慫慫肩,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包香煙,這是一包售價才兩塊五的軟包羊城,看了洛芊芊一眼,“不介意吧?”
洛芊芊搖了搖頭,臉上卻是露出了一絲笑意,“如果我說介意的話,你會不抽嗎?”
香煙已經刁在了嘴上,聽到洛芊芊的話,張子歌愣了一下,竟然真的將煙重新放下,“當然。”
洛芊芊多少有些意外,“沒想到你還挺紳士的。”
“落魄的紳士嗎?”張子歌與洛芊芊對視一眼,忽然,兩人一起放聲大笑起來,張子歌笑得前仰后合,洛芊芊卻是笑得花枝亂顫。
服務生送酒水來的時候,望了一眼旁如無人,沒心沒肺的兩人,心中一聲嘆息,這兩人有病沒吃藥,卻跑來喝酒,看來是已經放棄了治療。
擦拭了一下眼角溢出的眼淚,洛芊芊突然豪氣叢生,將桌上的啤酒瓶蓋全部一一撬開,“來,干杯。”
她說是干杯,實際卻是抱著酒瓶在喝,她看上去是一個優雅知性的女人,現在卻仿佛摘下了所有的面具,盡情的放縱自己的本性。
也許她不是在放縱自己,她只是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宣泄自己內心痛苦的方式,僅此而已。
張子歌沒有喝,只是靠在沙發上,靜靜的注視著眼前的這個女人,他不知道洛芊芊過去的酒量如何,但是眼下看起來,應該是不差的,一整瓶啤酒像是倒水一般的往喉嚨里倒去,嘴角溢出的酒水,順著脖子流淌而下,直至山澗。
浸濕了的白色襯衣,勾勒出她妙曼的身段。不得不說,洛芊芊的確是一個令所有男人都會為之向往的尤物,她的身材本就高挑,再加上一條鉛筆褲的襯托,一雙性感的高跟鞋,露出白皙粉嫩的腳弓,實在是讓男人看了,都無法不心馳神往。
“你不喝?”洛芊芊喝完瓶中的最后一滴酒,看到張子歌滴酒未進,有些詫異的問道。
張子歌搖搖頭,道:“酒不是這么喝的。”
“那該怎么喝?”
“我從來不會借酒來消愁的。”張子歌望著洛芊芊,嘆息了一口氣,說道:“酒精只能暫時的令你麻痹自己,卻無法令你徹底的忘記過去,當你一覺醒來之后,只會發現,心中的痛苦不是更少,而是更多。”
洛芊芊放下了酒瓶,坐了下去,露出一絲苦笑,“那我該怎么做?”她搖了搖頭,凄然的說道:“你不會理解我心中的痛苦,你不知道,哪怕只是暫時的麻痹,也好過時時刻刻的心如刀絞。”
“我當然不理解,因為我永遠也成為不了你。你委屈,只是因為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理解你,所以你對這個世界感到失望,所以你對自己的人生感到悲哀,感到絕望。”
張子歌目光如炬的望著洛芊芊,“如果你能夠明白,什么時候不再奢求別人的理解,能夠明白,在這個世界上,真正理解你自己的,永遠都只有自己,那么你將不會再有這么多的失望,不會再一個人躲在角落里,舔犢自己的傷口,為自己的人生而感到悲哀。”
洛芊芊聽完張子歌的話,愣愣的看著他,竟然良久不語。
“我不知道你經歷過一些什么,因為我不是你,但是……”張子歌突然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說道:“人活著,不是應該朝前看么?以前所發生的一切,都已經成為了歷史。而這些歷史,都將成為你人生成長過程中的養分,不是嗎?試著讓自己放下,把過去的一切都當作是自己成長過程中的經驗,你會發現,原來自己依舊可以活得那么快樂。”
洛芊芊垂下了眼簾,深深的嘆息了一口氣,她突然發現,自己需要重新的認識一下眼前的這個男人了。
他的話,仿佛是一位充滿了人生閱歷的智者,所說出來的話,可是洛芊芊望著張子歌那副帶著三分土氣,七分木訥的樣子,實在是很難把這個樣子的他,和一位人生導師一般的智者聯系在一起。
“謝謝你!”
張子歌看到洛芊芊似乎有所明悟的樣子,頗有一種老懷大慰的感覺,抬手在頷下一撫,才發現自己原來沒有智者的長須飄飄,只能悻悻作罷。
“不用客氣的,今天頭一天上班,什么都沒干,就向你預支了一千塊錢的工資,如果這些話多少能夠幫助到你一些的話,起碼說明我也就沒有白拿你工錢。”張子歌攤攤手,笑道。
“你真的只有二十三歲?”
“如果你覺得我長得像三十二歲,我也無話可說的。”張子歌有些忍不住的翻了翻白眼。
洛芊芊突然捂嘴嫣然一笑,眉間的憂愁頓時消散了不少,說道:“我覺得,你剛剛和我說話的樣子,倒像是一個六十三歲的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