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呢……
鄭若楠雙手捧著杯子又喝了一口水暖自己的胃，眼眶紅得不像話。
“你還會不會尋死？！”葉梓凡語氣強硬地問道，“會不會？！”
鄭若楠抬了抬眸，毫無色彩的一雙眸子，聲音沙啞，“我……我不知道。”
以后的路怎么走，她不懂……
她要活在這種愧疚感中多久，她不懂，她感覺自己現在像是負了一身的債，急于償還……
好好生活下去……對她現在來說太難了。
她撐不下去，也逞強不下去……
“走！”葉梓凡搶過她手里的杯子放到一旁，拉起她帶著血污的手就走。
看著自己的手被他的大掌包覆，他的手指修長，有著炙熱的溫度，灼燒著她的手……
鄭若楠抬頭看向他的臉，英俊完美的眉眼，眉角有著一條傷疤，破壞了他的棱角……這一張臉，她已經不敢去觸碰，沒有臉再去接近……
走到停在馬路邊上的跑車旁，葉梓凡忽然松開她的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說道，“我回去一下，馬上過來。”
葉梓凡就這么放開了她的手，往回走去。
鄭若楠連應一聲都沒來得及就看著他大步離開的背影，他的背影高大挺拔，黑色的長款大衣，陽光落在他身上，連背影都是令人怦然心動的。
鄭若楠望向街對面商場墻上的LED電視，播放的正是當下的首映會新聞，劇組的主創人員還在接受采訪……
小女主角小恩被媒體拱在中間，旁邊有人低下頭跟她說了些什么，小恩立刻對著話筒甜甜地說道，“這是一部公益電影，所有的收入全部捐給國內的貧困地區。”
街上很吵，鄭若楠聽不清葉梓凡說的說的話，但超大的字幕被同時打出來……
全場的人都在鼓掌。
……
葉梓凡說要回去一趟就是要宣布這個事情？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把所有收入全部捐獻，他這個投資人不是什么都賺不到，而且還是倒貼錢了
這個男人……
鄭若楠的眼忍不住彎了起來，笑容噙在嘴邊，從口袋里拿出那枚戒指，或許應該由她來造一個浪漫而神秘的氛圍，答應葉梓凡的求婚？
可他什么都還沒說呢，也沒下跪求婚……
她總不能自己突然地拿出個戒指說：這是不是你要向我求婚的，我答應了。
那多犯傻……
“鄭若楠——”
葉梓凡低沉性感的嗓音在她身后響起。
鄭若楠忙把戒指握在掌心里，微笑著轉過身，剛轉過頭就見遠處一部紅色跑車朝著她飛馳過來，那速度快得可怕，在路上發出急速的噪音……
駕駛座上的人，赫然是蘇生。
蘇生的目光不偏不倚地對上她的，眼睛睜得特別大，臉上透著一股噬血的恨意，死死地望著她，飛快地開車過來。
鄭若楠震驚地呆住，笑容凝結在臉上。
身子下意識地往后退，鄭若楠才發現身后就是葉梓凡的跑車，根本不能退后。
蘇生的跑車急劇加速著，痛恨的臉在鄭若楠的眼里迅速放大……
仿佛要湮沒一切。
“過來！”
鄭若楠聽到葉梓凡大吼一聲，手腕被一只炙熱的大掌緊緊抓住，身子被扯了出去。
“砰——”
蘇生的車迅速撞了上來，擦過葉梓凡的跑車撞向他們，發出一聲巨響。
鄭若楠和葉梓凡同時被蘇生的車頭碰到，雙雙倒在路邊，葉梓凡的手緊緊地抓住她的手……
鄭若楠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身體的半側因為撞到車頭而痛地不得了，疼痛在身體里叫囂地蔓延開來，讓她連動都動不了……
這還是葉梓凡用身體護住她的情況下……
葉梓凡的跑車被撞得整個門都癟了進去。
鄭若楠一抬眸就望見坐在駕駛座上的蘇生。
蘇生痛恨地瞪著她，驀地迅速倒車，再一次往她這邊撞過來。
鄭若楠掙扎著想動，身體根本不能動彈，一個身影忽然覆上她的身子，葉梓凡壓在她身上抱著她連往里滾了兩圈……
鄭若楠被葉梓凡擁著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蘇生的車子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近得就從她臉邊劃過一樣。
鄭若楠聽到葉梓凡大聲地慘叫了一聲，“啊——”
鄭若楠的心口瞬間緊縮住，呆呆地看著半壓在她身上死不松手的葉梓凡，臉嚇得沒有一點血色……
他怎么了？他怎么了？
“快快——報警！報警！”
“叫救護車！叫救護車！”
發現沒有撞死鄭若楠，蘇生再一次倒車，護送他們出來的工作人員這才幡然醒過來，大聲喊起來……
聽到這些聲音，蘇生沒再倒車回去，驅車飛速離開……
所有的人都圍了上來，將他們上方的天空圍成了一片黑壓壓的顏色……
“葉梓凡……葉梓凡……”
鄭若楠嚇呆了，喃喃地喚他的名字，身上突然一輕，葉梓凡沉重的身子從她身上翻下來，整個人躺倒在地上。
鄭若楠忍住疼痛從地上仰起頭，葉梓凡臉色慘白地倒在地上，黑色的大衣上沾了很多灰塵，黑色的眸沒有焦距地望著上方……
鮮血從他身上淌出來，一點一點，越來越多……
“葉梓凡……你不要嚇我……葉梓凡……”
鄭若楠嚇懵了，使出身上所有的力氣讓自己痛到極點的身體改為趴到地上，伸手上前去抓他的手。
“呃——”
葉梓凡五官瞬間皺了起來，嚇得鄭若楠連忙放開手。
“葉梓凡……葉梓凡……”
鄭若楠呆呆地看著他身下的血越淌越多，慌得整個人在顫抖，卻無能無力……
葉梓凡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冷汗從額角淌下，須臾轉過眸看向她嚇到呆滯的臉，薄唇微張，艱難地發出低沉的嗓音，“你……有沒有事？”
“沒有，沒有……”鄭若楠慌亂地搖著頭，看著他身下淌出來的血，鄭若楠腦袋里一片空白，“你怎么樣？葉梓凡……”
葉梓凡的黑眸定在她的臉上，嘴唇蒼白，誠實地道，“好痛……”
像刀刻在骨頭上一樣……痛得他喘不過氣來。
“葉梓凡……”鄭若楠嚇哭了，她想過去擁抱他，她想過去拉他的手，可她的身體被剛剛一撞，讓她的身子痛得幾乎不能動彈。
看到她的眼淚，葉梓凡喘著氣，困難地想抬起手，目光卻瞥到自己一手的鮮血……
這么多血……
手再一次垂落下去。
葉梓凡有些貪婪地看著鄭若楠的臉，呼吸不勻，每個字都咬得極其艱難，“呵……該不會，我真的……要死在……你前頭了……”
這就是死亡之前的感覺嗎？痛、漫無邊境的痛、撕心裂肺的痛苦……
這樣也好。
他就不用管老頭子殺到第幾個人了……也不用管他們的兒子會被折磨成什么樣……
他比誰都死在前面，他就什么事都不用管了……
“你別胡說……”鄭若楠被他的話再一次嚇懵了，“你不會有事的，救護車馬上會到，葉梓凡你振作點。”
“鄭若楠……”葉梓凡抬起手想伸向她，蒼白的唇邊露出一抹笑容，“你不是……不想接受治療嗎……你不是、不是不想活了嗎……我走在你前、前邊……”
葉梓凡沒能說得下去，唇角溢出一絲血，他的牙齒被染紅……
“不要……”鄭若楠看著他的視線一瞬的恍然，嚇得不知所措，“別再說了，救護車快來了，葉梓凡你要撐住，我求求你……你要撐住……”
葉梓凡倒在血泊之中，臉微微斜著看向她，繼續說著話，吃力地喘氣，“我想你活下去……想的很辛苦、熬的很辛苦……這樣也好……”
一起死也好。
他走在她前頭，如果真的有往生路，他還可以牽她的手……
就不用再煎熬了。
“不好……一點都不好……”
鄭若楠拼命搖頭，伸手在地上摸索著什么，焦急地喃喃，“戒指呢，戒指呢……”
剛剛被蘇生的車那么一撞，戒指不見了，葉梓凡給她的求婚戒指呢？
“你是在找這個嗎？”
有圍觀的路人把戒指遞到鄭若楠的手里。
鄭若楠緊捏住了戒指，趴在地上遞到葉梓凡眼前，聲音哽咽而顫抖，用力地道，“這戒指你拿來跟我求婚的對不對？我答應你，葉梓凡我們結婚好不好？你撐下去……我們要活著結婚，好不好？”
鄭若楠哭著說道。
她剛剛還覺得女孩子主動說出這樣的話來特別傻……可現在，她后悔說晚了……
她不要他死，她不要他離開……
他不能就這么離開……
看著她手上的戒指，葉梓凡的眼里掠過一抹愕然，她居然把這戒指拿了回來……
他什么都沒說，哪有像她這樣直接開口答應求婚的？
“活著結婚？”活著嗎？他活著，她也活著？
“對，活著結婚……”鄭若楠抬起他沾滿鮮血的手，手顫抖地將戒指戴到他的手上，視線被眼淚迷住，戴了好幾次才戴進去。
這是女款的戒指，在葉梓凡手上只能戴上他的尾指。
明明是一枚很漂亮很精致的戒指，現在卻沾的全是鮮血……
“呃……”葉梓凡痛得皺眉。
鄭若楠嚇得連忙想放開他的手，卻被葉梓凡反握住，沒有力氣、虛空地反握住。
兩人的手上全是血，看起來觸目驚心。
葉梓凡顯然已經沒什么力氣，烏黑的眸子看著她，眼神卻時不時地渙散著，鮮血淌過他的唇角，顏色鮮明了他的唇……
“那你呢？”葉梓凡艱難地問道。
“我會接受治療，我會好好活下去，我還想和你結婚，我還想和你在一起……”鄭若楠不敢去抓他的手，大聲地說道，生怕他聽不到似的，“我知道你很辛苦，我求求你再辛苦一點，就當為了我活下去……好不好？
直到死亡臨近的這一刻，鄭若楠才真正覺得死亡的可怕。
當葉梓凡說這些話的時候，她才發覺自己慌到無助，恨不得這些血全是她身上流的……
他不能就這么死，他不該死的……
她已經間接害死了他的媽媽，他不能也毀在她的手里……
“葉梓凡，我求求你……一定要堅持下去……”鄭若楠哭著哀求，“我想和你結婚……葉梓凡，我想做你的妻子……”
像是聽到了什么動人的語氣，看到了什么動人的風景，葉梓凡的唇邊勾出一抹笑，有些得意，“真的這么想？”
想。
真的想。
鄭若楠重重地點頭，眼淚落到他的臉上。
“別哭了……”葉梓凡寵溺地道，手用了用力，握牢她的手，聲音很慘淡，越發地小聲，“我娶你不就得了……”
哪有女人為了嫁一個男人求成這樣、哭成這樣的？
她的清高呢？又不見了嗎？
“嗯。”鄭若楠還是點頭，淚如雨下。
救護車的聲音遠遠地傳來，鄭若楠看著葉梓凡的臉，伸手將她唇邊的血抹掉。
葉梓凡的小半張臉都被她抹成了紅色……怎么擦都擦不干凈……
“葉梓凡……”
葉梓凡沒有再說一句話，吃力地呼吸著，眼睛緩緩闔上，下一秒又睜開來……
他不能死。
他不能死。
“讓開——讓開——”
救護車上的醫護人士訓練有素地抬著擔架下來，將兩人都搬上擔架，葉梓凡的手還握住她的……
“鄭若楠，你活著，我才愿意活，聽到沒有？”
葉梓凡已經變得微弱的聲音剛落，醫生便將氧氣給他戴了上去。
鄭若楠也被套上氧氣呼吸，擔架被抬起，鄭若楠和葉梓凡相握的手被醫生拉開……
兩人被鮮血沾透的手同時垂落下來。
鄭若楠深深地看向葉梓凡，葉梓凡的眼一刻也沒有閉上，一直在看著她，黑眸很深很深……
明亮的陽光照進偌大的房~間，白色的窗紗被微風吹得輕輕浮動。
落地鏡里，潔白的婚紗拖了好長的地方，婚紗的設計很夸張，很長很長，層層疊疊……
鄭若楠看著鏡中的自己，擁有一張被婚紗映得嬌艷的臉，
“葉太太，新郎來了。”
有人忽然出聲。
鄭若楠轉過身去，白色的門被打開，頎長的身影站在門口，一身純手工的黑色禮服，熨貼著他挺拔的身材，一張有著完美五官底的臉龐，劍眉星目，在望見她的一瞬，唇角勾出一絲弧度，笑容妖冶。
鄭若楠跟著微笑起來……
窗臺上擺著一只八音盒，動聽的音樂叮叮咚咚地響著，一對婚紗熊摟在一起，在八音盒中旋轉舞蹈，美好而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