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然走了過去,沖林紫薇微微一笑,說:“林紫薇女士嗎?我是市人民醫院的大夫,這位先生身體好像有些不太舒服,能讓我看一下嗎?”
林紫薇如同驚弓之鳥,猛地抬起頭來,臉上的焦灼瞬間變作了驚慌。
“啊,這……”
“就不勞您的大駕了,我們家少爺只是受了些風寒,喝點熱水就會好的。”不容林紫薇說話,一旁的梁伯冷冷的說了一句。
莫然看了一眼梁伯,一絲疑惑一閃而過,問:“老先生,我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見過?”
梁伯冷冰冰的眼神閃爍了幾下,說:“老朽從不和醫生打交道,您只怕是認錯人了。”
秦林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過來,上面放著幾杯剛剛沏好的茶水,梁伯伸手拿了一杯遞給林紫薇,示意她給男子喝下去。隨即回頭看著莫然,眼神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這沒你的事兒了,你可以走開了。
莫然無奈的聳聳肩,走到一邊和同樣無聊的蘇晨夫人聊天去了。
“喂,你聽到了嗎?”婉如小聲對劉志光說。
“梁伯叫那個男人少爺,我看他一定就是林女士失散多年的弟弟林紹強。”
“哦?你怎么知道?”
“我一個閨蜜的媽媽在林公館當廚師,她和我說起過,林女士半年前突然要找失散多年的弟弟回來。為了此事,林公館幾乎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關系。后來沒過幾個月,我就聽說她的弟弟回來了。”
劉志光點點頭:“嗯,那個人無疑就是林紹強,可我覺得他怎么像是一個大煙鬼啊。”
“常年失聯在外,誰知道他交了什么朋友?是個大煙鬼也沒什么稀奇的。”
“那林家這下可慘了,無論怎樣富有的家庭,都經不住大煙鬼的折騰。”
“我看不見得,有林女士那樣優秀的姐姐,林紹強一定會成功戒毒的。”
劉志光啞然失笑,剛要再說些什么,突然覺得身邊有了些許響動,回頭一看,只見那個坐在窗臺上的白衣男子已經坐到了自己的身邊。
“啊,你……你好……”劉志光突然有些緊張,伸出了一只手。
白衣男子伸出比女人還要纖細的手,在劉志光的手上輕輕握了一下,問:“你們是天海大學的學生?”
“是的,學犯罪心理學的,有幸前來拜會歐陽老先生。”
白衣男子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再就這個問題繼續談論下去,而是對婉如說:“2007年的時候,清華大學應用化學系的一位女教授不相信毒品用藥物化解不了,于是就效仿神農,以身試毒,結果沾染毒癮無法戒掉,絕望之下自焚身亡。”
他望著婉如,繼續說:“毒癮好戒,心癮難戒。世界上原本就不存在完全戒毒成功的人,那些所謂成功的人無非是毒癮消除后恢復了理智和良知,用自己的意志控制著自己的心癮。直到有一天,意志崩潰,良知喪失,他們就又會重新開始吞云吐霧。毒如果真的是那么好戒掉的話,那還能稱之為毒嗎?”
婉如還是有些不甘心,喃喃說:“可是我覺的……”
“不要總是說我覺的。”白衣男子無情的打斷了婉如的話。
“一個犯罪心理學研究者,總是用自己的邏輯去判斷事物,你已經有愧與這門學科了。即便就是你的成績再好,也只能說明你會背書會考試而已,再也說明不了其他的什么問題了。”
“你……”婉如氣得臉色通紅,她從來沒有被人這么數落過,她引以為傲的成績在這個人眼中,竟然變的一文不值。
“這位先生,我知道您是歐陽老先生的朋友,但我覺得您剛才的話還是太過分了。”一向謹慎的劉志光這次也有些惱火了。
白衣男子絲毫不為所動,淡淡的說:“過分嗎?過分的應該是她,什么都不懂就妄加評論。你們記住一點,在學習真正的犯罪心理學之前,得先明白,究竟什么才是犯罪。”
白衣男子走了,重新坐到了窗臺上,還是剛剛的那個姿勢,好像從來都沒有動過一般。
“這個人怎么這樣?”婉如不甘心,眼眶已經有些發紅了。
“婉如,那個人最后一句話說得很對,我們的確不了解,什么才是真正的犯罪。”
“哼,他羞辱我,你還說他說得對,不理你了!”
婉如耍起了小女生脾氣,劉志光也只有苦笑的份。
二十分鐘后,歐陽公館開飯,這頓簡單的午餐只持續了三十分鐘就草草結束。原因很簡單,這些賓客來這里并不是來吃飯的。祝賀歐陽極光新書出版的同時,還有些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歐陽極光說。比方說,婉如和劉志光就不是來吃飯的,而是來聆聽教誨的。
仆人們很快就把餐廳收拾干凈,歐陽極光叫過來秦林,吩咐說:“我先到書房準備一下,一個小時后你讓他們分別來見我。”
秦林點點頭:“誰先上去呢?”
歐陽極光沉吟了一下:“先讓天海大學的兩個學生來吧,我對他們很感興趣。”
秦林點點頭,把歐陽極光扶上了一架輪椅,慢慢推著走。會客廳的西北角有一架電梯,直接通往公館三層的書房。
把歐陽極光送上三層后,秦林下樓對大家說了下午的安排,最后說:“老先生年紀大了,不能勞累,所以只好單獨和大家見面聊天,請大家見諒。距離老先生會客還有一段時間,大家可以隨意參觀歐陽公館,也可以到地下一層的娛樂休息室喝酒打臺球,各位請便就是。”
所有人一聽,全都放松下來,可見和歐陽極光對話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和一個心理學家,尤其是一個頂級的心理學家對話,的確不是件很輕松的人。任何人都無法忍受,自己心里想什么被另一個人完全看透。
蘇晨邁著四方步走到那個老道面前,微微頷首,說:“上次和清風上師對弈,意猶未盡,這次機會難得,還請賜教。”
清風老道欠身還禮,說:“游戲而已,不足賜教,我們棋室切磋。”
二人先后下了地下一層下棋去了,蘇夫人和莫然聊得高興,邀請莫然到地下一層鑒酒室品歐陽極光的藏酒。林紫薇三人依舊坐在沙發上沒動,林紹強喝了熱水似乎舒服了一些,不再喘氣呻吟,似乎已經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