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氏早上過來報賬,臨了和柳心說:“侄媳婦兒,秦福家的讓我問一句,咱秦家納妾行不行?她眼睛都哭紅了,不敢來見你,就托我問問。”
“納妾,那是有錢官老爺的勾當兒,我們就一本本份份的農家,還想著納個妾,真是美死了,她們家可真敢想,你告訴她死了這條心吧!”
柳心一聽“納妾”這個氣呀,也沒太細聽她的話,就連珠炮似得給撞回去了。
上午的雜事挺多,到午時才消停。
柳心和明遠幾個拿起飯碗正要吃飯,院子里一片嘈雜,牛氏和秦大娘邊喊邊闖進屋:“秦福家的上吊了!”
“啊!”
柳心也顧不上吃飯了,隨著牛氏她們往秦福家就跑。
秦福家這時已經人山人海了,柳心過來,大家讓出一條道。
秦福媳婦劉氏直挺挺地撂在地上,脖子上一抹黑紫的勒痕。
柳心上去摸了一下胸口,還有點微弱的呼吸。
“快,快找大夫,快去!”柳心沖著人群大喊。
秦伯和幾個年輕人答應著,出去找大夫了。
秦福他娘在傍邊又罵罵咧咧起來:“這天殺的,救她干啥,還想賴在這兒,讓我家斷子絕孫哪!”
“這是咋回事!”
柳心摸不著頭腦,站起來問向在場的人。
“啊,你來裝什么好人,就是你逼死我娘的!”
一個小女孩向柳心沖來。
猝不及防,柳心一下子倒在地上,身上頓時受到幾拳頭。
小女孩眼中閃著惡狠狠地兇光,手卡住柳心的脖子。
柳心呼吸急促,就要喘不過來氣了。
一手大手抓住小女孩的手,一下把她拎起來甩到旁邊。
“你沒事吧?”克魯一臉急切地出現在眼前。
柳心憋得咳嗦了幾聲,才從地上爬起來。
對克魯點頭:“還好,沒事了。”
秦大娘明遠幾個跑到旁邊扶住柳心。
秦坤元領幾個人把小女孩拿住。
“你怎么能打你嬸,你這不孝的,下手這么狠,看我不打死你!”
一個大人擼起胳膊就給小女孩一個巴掌,打到地上,隨即幾個就把腳踹上去。
“別打了,你們這樣要打死她的!”
柳心撲過去把小女孩護在身下,眾人收不住手,柳心身上替孩子挨了幾下。
“都給我住手!”
炸雷般一聲響起。
克魯眼珠泛紅,吃人般的眼神瞪著秦坤元。左手抓住秦福的胳膊立在當場。
“她一個小孩子知道什么,能有什么錯,你們打死她是想做實我家夫人逼死人命的罪名嗎,你們秦家這些忘恩負義的小人!”
“秦福,到底怎么回事,說!”秦坤元這才覺得事情有些不妥。
秦福嘆口氣緩緩開了口。
原來秦福媳婦連著生了兩丫頭,一直沒兒子。秦福老娘沒個好臉色,整天指桑罵槐,看不上劉氏和倆孩子。
以前一直過得窮哈哈的,還沒什么想法,現在手里也有了十幾兩銀子,娘家侄女就湊了上來,這就有了把劉氏休了,娶娘家侄女的想法。
劉氏沒有兒子傍身,鬧了幾次也沒得臉,覺得理虧,可不想被休,自己提出只要不被休,留在家里當妾也行。
婆婆還沒答應,家里這樣僵持著,不知咋的,今天就上吊了。
秦福講完,眾人一陣嘆息,原來是有這檔子事兒,家家有本難唱的經。
“我娘去求夫人了,可夫人不答應家里娶妾,才把我娘逼死的,我聽見牛大嬸和我娘說了,夫人不同意!”
嗚嗚嗚......小女孩大哭起來。
眾人一下把眼光都投向柳心,一時無語。
“牛氏,你說是咋回事,夫人到底怎么做的?”克魯喝道。
“大家冤枉夫人了,夫人不知道呀!”牛氏嗚咽著斷斷續續把早上的事說了一遍。
秦坤元擺擺手:“這真是不管侄兒媳婦的事兒,都是這孩子不知道情況。”
“你們秦家就是這樣做事的,夫人對你們秦家怎么樣,你們漢人不是講天地君親師嗎,夫人也是你們的先生吧,先生受辱,你們哪個學生立刻站起來維護了,你們是什么品行,我克魯的命是夫人救的,這輩子為夫人刀山火海也敢闖一闖!”
這話說的就重了。
嘩地跪下一地人。
“先生!”眾人嗚咽起來。
“弟妹,今天是秦家有錯,對不住弟妹,定要給一個交代,否則我都沒臉見弟妹了!”
秦富上前一步對柳心施了一禮,算是替秦家賠了禮。
柳心側身避過:“大哥,多禮了,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劉大嫂遭此一劫,我心里有愧,讓大夫全力救治,不論花多少銀子,我出!我也是秦家的媳婦,一輩子為家里老少操勞,不能讓我們這些媳婦寒了心!”
柳心又轉過身看向小女孩:“你為母親出頭,沒什么錯。我女子就要有這般烈性,以后你去學堂吧,我會好好教你!”
柳心說完也沒管眾人,徑直往外走去。
第二天,劉氏已經能開口說話,只是留下了啞嗓子的毛病。
秦坤元和秦富又定了族規,男子三十無子可娶妾,妾生子由妻教養,認妻為母,妾為姨娘。不娶妾者可報族里,由近支血脈過繼,同親生子一樣繼承香火。男子不得隨意休妻,有罪大惡極報給族里商定。
秦福家的小女孩從第二天早上就跪在柳心家大門口,誰說也不起來。
到晚膳時,柳心親自出去,孩子跪在地上又給柳心磕了三個頭。
“夫人,我做了壞事,你不打我不罵我,還為我求情讓我上學,我就想給你跪一天,磕幾個頭,要不心里不安。”
柳心上去抓住孩子的肩膀把她扶起來:“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大丫。”
“你以后就叫秦心純吧,永遠保持內心的純凈,愛憎分明,好好地在學堂讀書,拿出你那狠勁兒,做個有出息的人。”
“是,先生!”
日子一天天過去,納妾這場風波也就過去了。
柳心依舊和以前一樣忙忙碌碌,但心里發生了變化,她知道自己終于從無所不能的神壇走下來,還有很多自己做的不太好,或者忽略的事,劉氏脖子上黑紫的勒痕時刻提醒自己,不能自以為是得意忘形。
閑暇時克魯那聲大喝,那些質問,對自己全力的維護,不時涌現在眼前,她沒法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