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里的月亮

“請問，你是月亮嗎？”

天花板上的白熾燈剛從長長的睡眠中醒來，聽到這個聲音，過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句話可能是對它說的。

它尋找著聲音的來源，很快就在一個柜子的腳邊找到了聲音的主人。

是一個柿子核，邊上還有一堆被啃得亂七八糟的果皮。白熾燈一下明白過來，準是哪只老鼠偷來一個柿子，大快朵頤后沒有“銷贓”就溜走了。

咔嗒。是門被關上的聲音。

這里是一間地下室，剛才進來的是這戶人家的小兒子，來拿一個被他冷落許久的玩具，出去時忘記關燈了。

白熾燈嘆一口氣，看來它有足夠的時間和柿子核說說話了——平時很少有人會到這間地下室來，等他們發現燈沒關估計還有些日子。

它剛要回答，一個刺耳的聲音搶先響了起來：“哈哈哈……傻瓜！那可不是月亮！”

是一只邋遢的肥老鼠，白熾燈認得它，它是這棟屋子里隱形的霸王。

本來話說到這兒就可以結束了，沒想到這只老鼠心眼兒真夠壞的，又接著道：“不過你也是可憐，以前被包在柿子里，從來沒見過真正的月亮吧？可惜哪，月光的美你永遠都見不到咯！”

說完，它就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地下室。

柿子核不再說話了。

白熾燈想了想，不知哪兒來的勇氣，對柿子核打招呼道：“你好，你很想看到月亮嗎？”

“……嗯。”

柿子核的聲音很沮喪。

“以前我在柿子里，還掛在樹上的時候，就常常聽見外邊的聲音說，月亮是世界上最美好、最溫柔的事物之一，月亮出來的夜晚美得就像一首詩一樣。從那時起，我的夢想就是親眼看一看月亮。可是老鼠說得對，我怕是這輩子都沒有機會見到月亮了……”

白熾燈接下來說出的話讓它自己都吃了一驚：“我雖然不是月亮，卻是月亮的遠親。你想象中的月亮都能做什么？我試試看能不能做到。”

“真的嗎？”柿子核的聲音揚起來了，“……我聽說，月亮是真正的藝術家，它讓月光像清澈的流水，又像純潔的輕紗，更像一首輝煌的曲子，夜夜在大地上奏響……”

白熾燈努力調整它的光亮，讓光線變得更柔和、更優雅，應和著它心里的一段旋律，展開微妙的明暗變化，同時讓最明亮的一束光只落在柿子核身上。

“原來被月光照耀著的感覺是這樣，我能理解為什么大家都那么喜歡月亮了。”柿子核說，“我還聽說，月亮出來的夜晚美得就像一首詩一樣……”

白熾燈猶豫了，不知該怎么做。這時，藏在它身后的幾只飛蟲小聲說：“我們來幫你！”

它們從白熾燈后飛了出來，帶出星星點點的塵埃。塵埃在燈光的照耀下變作了漫天飛舞的閃光。白熾燈沒有浪費這個機會，它恰到好處地調整著光亮，讓地下室的天花板呈現出星空般的幻境。

“太漂亮了。”柿子核深吸一口氣說，“我終于明白為什么大家都在贊美月色了。”它接著道：“我還有最后一個請求……聽說月亮常常給大地上的生靈祝福，你能像月亮一樣祝福我嗎——”

“哈哈哈……瞧我錯過了什么！”

一陣粗魯的笑聲打斷了柿子核的話，原來是剛才的老鼠回來了，還拖回了幾粒花生米。

老鼠咔哧咔哧地嚼著花生米，大聲說：“別搞笑了，它就是個地下室里的破燈！自己都過不好呢，還來祝福你？”

白熾燈的臉紅了，可它還是對柿子核說：“我把我所有的祝福都送給你，我的朋友，祝你幸福長久。”

“謝謝你，我的月亮。”柿子核靜靜地說。

“哈哈哈哈……你居然真的被它騙了啊！”老鼠吞下最后一粒花生米，“我決定了，帶你去看看真正的月亮，你就知道現在的自己有多可笑了。”

說著，老鼠叼起柿子核，鉆出了地下室，把它隨隨便便地扔在了一處墻腳下。

柿子核躺著的地方有泥土和水，它開始發芽。很巧合地，當它抽出幾枚葉子后，被一位路過的老太太注意到了。

“咦，這不是柿子嗎？讓我試試看能不能把它養大。”

柿子樹苗被移到了專門為它準備的泥土里，它安安心心地生長，最終長成了一棵每年都結好多果子的柿子樹。

后來，柿子樹看過了無數夜晚的月亮，但在它心里，沒有一個夜晚的月亮比得上很多年前地下室里的那個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