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救命！”孔小丘站在摩天大樓樓頂的邊緣，樓下馬路上的車輛全都如螞蟻般大小。他的背后毫無遮擋，呼呼的風從后面襲來，一旦墜下去絕對會粉身碎骨。

他是個還不到十二歲的男孩，不想就這么死去。

只見兩個黑衣人朝他沖了過來，其中一個伸手來抓他的肩膀，孔小丘身體靈活，一個矮身躲了過去；另一個黑衣人立即雙手擒他的身體，孔小丘憑借瘦小的身材，身體一縮鉆了出來，在水泥臺上翻了幾個前滾翻，逃脫了黑衣人的魔掌。

孔小丘朝樓梯門沖去，眼看逃生出口近在咫尺，卻突然眼前一黑。

“爸爸！”孔小丘悻悻地說，“我玩得正起勁呢，好不容易打到第十關，你干嗎把我拉出來！”

原來是爸爸強行退出了游戲，并摘掉了他的VR眼鏡，還給了在一旁的服務人員。

這是一個科技展。趁著周末，孔小丘的父母帶他來參觀，但是喜歡玩電子游戲的孔小丘一進VR游戲體驗廳就不想走了。這里都是賣各種VR設備的展柜，參觀者體驗之后可以直接在這里購買設備，回家去玩。VR游戲體驗廳里的人很多，孔小丘剛一離開就已經有下一個人站到設備上了。

媽媽不滿地說：“孔小丘，你都玩多長時間了！要不是你爸摘了眼鏡，你要玩到幾點鐘？別以為我們不明白你的心思，你不就是想讓我們給你買VR設備嗎？上回你成績全班倒數第八，還想要這要那，實話告訴你——沒門！”媽媽一下子就點破了孔小丘的心思。

孔小丘一撇嘴，說道：“難怪我姓孔，你們真是孔夫子的硯臺——心太黑！”

“孔小丘！”爸爸媽媽異口同聲道。爸爸吹胡子瞪眼睛，媽媽豎眉毛瞪眼睛，四只眼睛像銅鈴似的盯著他。按照以往的經驗，孔小丘知道再說無益，便乖乖閉了嘴。

其實“孔小丘”這個名字大有來頭。因為他的父母特別望子成龍，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像古代的先賢孔子一樣博學多才，所以給他起了“孔小丘”這個名字。可是孔小丘對學習一丁點兒興趣也沒有，不寫作業、上課睡覺、自習課搗亂的事倒是一樣都不少，上學期期末考試更是考了個倒數第八。所以爸爸媽媽決定一定要嚴格管教，絕不能再由著他。

這時，孔小丘看到班里的死對頭龐達虎也在VR游戲體驗廳，只見他戴著VR眼鏡，高大肥胖的身子焦急地左右搖晃，頭上的汗把頭發都弄濕了。

外面的顯示屏可以同步展示游戲里的情景。孔小丘看到明明還只是第一關，龐達虎的飛船就已經接連不斷地受到外星飛船的攻擊。如果換成孔小丘，躲過這種程度的攻擊根本是小菜一碟。這時轟的一聲，龐達虎的飛船爆炸了，屏幕上出現了“GAME OVER”的字樣。

龐達虎一臉不甘心，按了重來按鈕，打算再來一局。他的身后排了好長的隊伍，大家都想體驗這臺VR游戲機。許多小孩和大人呼喊著：“你都玩了五六次了，也讓給別人玩玩吧！”“一直是第一關，打不過去就讓別人試試吧！”“快下來吧！”……

孔小丘在一旁笑道：“胖大貓，你連第一關都打不過，還霸占著干嗎，丟不丟人！你真是春天底下兩條蟲，我都被你蠢哭了。”龐達虎的名字諧音“胖大虎”，但孔小丘偏偏喜歡叫他“胖大貓”。龐達虎最討厭孔小丘，想不到在校外也會遇到，真是冤家路窄。

龐達虎生氣地說：“我愛怎么玩就怎么玩！”說著就直接去了收款臺，嚷道：“我要最新、最貴的VR游戲機，全套設備都要最好的！”

龐達虎的爸媽由于生意需要經常在國外工作，今天帶他來的是照顧他的保姆阿姨。因為家境優渥，父母離開的時候就囑咐過阿姨，無論他要什么，都可以給他買。此時阿姨的手里已經提著智能機器狗、遙控飛機等其他高科技玩具了，現在又要立刻刷卡付錢。

孔小丘看著龐達虎抱著最新款的VR設備，得意地朝自己揚起下巴，翻著白眼，氣得牙根都癢癢。

孔小丘拉著父母的袖子說：“你們看，胖大貓一直是全班倒第一，還根本不會玩，都買了最新款的VR游戲機。我明明玩得那么好，就不能給我也買一臺嗎？我都被同學給比下去了。”

爸爸厲聲說：“別人有什么，你就得有什么嗎？一臺設備得花多少錢呢！”

媽媽則說：“你同桌蘭葉子次次考試都是第一名，怎么沒見你也張羅著要考第一名。”

孔小丘望了望VR展臺，心里很不甘心，悻悻地被爸媽帶離了科技展。他嘆了口氣，心想要是自己也能想有什么就有什么該多好。

這時，忽然一道光劃過天空，仿佛流星墜落。光亮一瞬即逝，孔小丘搖搖頭，大白天怎么能看見流星呢？自己一定是看花了眼。

二

周一早自習，有的同學在討論周末有人看見UFO的新聞。孔小丘對這些沒興趣，繼續玩他的手機游戲。

這時，龐達虎突然跑到講臺上，一邊吃著零食，一邊指著一只機器狗得意地說：“這是科技展上我新買的智能機器狗，可以聲控，可以遙控，我想讓它做什么，它就做什么。”

接著他便命令道：“坐下！”

機器狗立刻乖乖地坐下。

“站起來！”

機器狗又立刻兩條腿著地像人似的站了起來。

“搖尾巴！”

機器狗的尾巴像鐘擺一樣搖了起來。

“轉圈！”

機器狗開始追著自己的尾巴，繞著桌子腿使勁地跑……

無論讓機器狗做什么，只要龐達虎一聲令下，機器狗立刻行動，惹得所有人全都羨慕不已，紛紛叫好。龐達虎十分享受這種被人崇拜的感覺，趾高氣揚地睨著眼睛，鼻子里好像都會吹出泡泡來。

孔小丘抬起頭，把眼睛從手機屏幕上移了過來。他最喜歡這種高科技的玩具，但因為價格昂貴，爸媽一直不給他買。

圍觀同學試著喊了一聲：“坐下！”機器狗卻毫無反應。

“坐下！”龐達虎隨口一喊，機器狗立刻乖乖地坐在他的面前。龐達虎驕傲地仰著脖子，說：“它只認得我的聲音，其他人命令它，它都不會聽的。別人要想控制它，必須得用遙控器才行。你們誰愿意下午考試時讓我抄答案，我就把遙控器借給他，讓他玩玩我的機器狗。”

雖然不情愿，但有些人為了玩機器狗只能答應他的要求。不過，用遙控器可比用口令困難多了，一不小心反應不及時，就可能讓小狗撞到桌子腿上，或者仰躺在地上，半天翻不過身來，惹得旁觀的同學哈哈大笑。

龐達虎看到孔小丘一臉羨慕的樣子，故意操縱機器狗走到他旁邊說：“有人以為玩個破手機就是游戲牛人，真沒見識。我的機器狗無所不能，可比手機好玩多了。”

孔小丘最討厭龐達虎這副趾高氣揚的模樣，不屑地說：“汝犬何不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龐達虎一頭霧水，問道：“什么意思？”

其他同學解釋說：“孔小丘說，你的機器狗咋不上天呢？”

龐達虎這才反應過來，氣得呼呼直喘：“孔小丘！你有本事就跟我較量較量，別光耍嘴皮子。”

孔小丘站起說：“誰怕誰呀。你信不信，別看沒玩過機器狗，我也比你這只胖大貓操縱得好！”他覺得連龐達虎都能玩好的東西，自己絕對不在話下。

龐達虎把機器狗帶到學校來就是想炫耀一下，想不到孔小丘竟敢這么挑釁。他比孔小丘足足高出一個頭來，瞪圓了眼睛俯視著孔小丘，說道：“好，那咱們就比試比試！看誰能更好地操縱機器狗。如果你贏了，我就把機器狗送給你；如果我贏了，以后我讓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成交！”孔小丘一口答應下來。

其他同學聽了，紛紛給孔小丘叫好。

這時，只聽一個嚴厲的聲音：“這是早自習時間，你們這些人怎么一點兒都不珍惜時間，就知道玩。你們再不安靜下來，我就去告訴老師！”

聲音的主人毫無疑問就是孔小丘的同桌蘭葉子。蘭葉子是班里的學習委員，每次考試都是全班第一名。她梳著一條整齊的馬尾辮，邊上的碎頭發也全都用夾子別了起來，一絲不亂的發型就跟她的性格一樣嚴謹。她剛剛把作業送到老師辦公室，回來就看到了剛才那一幕。

大家都怕這個嚴厲的蘭葉子學委去老師那兒打小報告，于是全都安靜下來，隨后把比賽時間定在午休時舉行。

午休時，同學們用桌子、椅子、書、水瓶等在教室的地面上設置了一條蜿蜒曲折、障礙重重的賽道。比賽的規則是讓機器狗翻越所有的障礙跑完整條賽道，誰用的時間短，誰就算勝利。龐達虎操縱機器狗先跑，之后換孔小丘，不同的是龐達虎用口令，孔小丘用遙控器。

蘭葉子擔任裁判，她把小旗用濕巾擦了又擦，才拿在手里。因為她的父母都是醫生，她從小就特別注意衛生，甚至到了有潔癖的程度，每次拿什么東西都要先擦一擦。

龐達虎的機器狗站在起跑線處做好了準備。全班同學的注意力也都在這里。

“開始！”在蘭葉子揮動小旗的瞬間，龐達虎指揮的機器狗一下子沖了出去。雖然一路上，機器狗橫沖直撞對不少障礙物進行了破壞式的強行突破，但還是順利跑完了全程。

“6分23秒！”蘭葉子喊道。

龐達虎得意地將遙控器塞到孔小丘手里，那眼神好像在說：你就等著丟人吧！

孔小丘剛才一直在觀察機器狗的動作，發現它最擅長的、用時最少的就是走直線和曲線，最費時間的是翻滾，最容易出差錯的是跳躍。所以，他早就在心里設計好了跨越各個障礙物的最佳方式，早已躍躍欲試了。他接過遙控器，不禁有些激動，因為這是他第一次操縱機器狗。

他本以為這東西就像手機游戲里的人物一樣好控制，但想不到機器狗剛一起步，就跑出了賽道，撞上了桌子，惹得龐達虎和其他同學一陣嘲笑。

蘭葉子不禁替他捏了一把汗。

孔小丘心里也有點兒慌了，但他還是穩住了神，回憶著之前幾個用遙控器操縱不當的同學的情形，漸漸地摸索出了門道。用遙控器雖然不如用語音方便，但只要手腦配合好，卻可能更快地讓機器狗執行一連串復雜的指令。他平時除了玩電子游戲，還喜歡滑滑板，漸漸地，他覺得操縱機器狗在賽道奔馳就像操縱滑板在街上滑行一樣。

于是，機器狗在孔小丘的操控下從一條腿腳不便的殘疾狗變成了跨欄賽場的明星。不同于龐達虎的橫沖直撞，孔小丘的動作行云流水，敏捷流暢，讓同學們一次又一次拍手叫好。

龐達虎眼看形勢不妙，便自己跑到賽道上，又增加了好幾處障礙，連之前擺好的障礙物也重新放了位置，增加了難度。機器狗只要稍一碰到，就可能被一厚摞書壓在底下，想翻身都難。

“龐達虎，你怎么可以作弊！”蘭葉子憤怒地說道。

“裁判，你之前也沒規定比賽中不能增加難度啊。”

“你……”蘭葉子氣得說不出話來。

孔小丘心里憤恨，但他知道如果此時跟龐達虎理論，不僅操縱不好機器狗，還會耽誤更多時間，因為跟龐達虎講道理是沒用的，只能靠實力讓他輸得心服口服。于是孔小丘更加專心致志地操縱起來，周圍的同學也跟他一起屏息凝神，注意著機器狗的動作。

通過了，又通過了！孔小丘讓機器狗平安而快速地越過了一個又一個障礙。

正當機器狗朝終點沖來，大家準備歡呼的時候，突然，機器狗的尾巴碰到了障礙物，幾本厚書噼里啪啦地落了下來。糟了！大家心中一驚。但是難以置信的奇跡出現了，機器狗竟然憑借一個漂亮的“S”形滑行順利地沖了過去，書本在它身后倒下，卻一點兒也沒有壓到它。這招是孔小丘平時玩滑板時練就的招式。

機器狗沖過了終點！

“6分15秒！孔小丘勝！”蘭葉子剛宣布完，所有同學都歡呼起來。

“不可能，一定是計時器出了錯。”龐達虎憤怒地喊道。但是根本沒有同學理他，因為他竟然作弊，真是太卑鄙了。

孔小丘走上前來說：“胖大貓，我贏了，你要說話算數。機器狗現在是我的了。”

龐達虎氣紅了眼，說：“好啊，我給你，但是我要先把它對我聲音的記憶刪掉。”只見他高舉起機器狗，狠狠摔在地上，又用腳使勁地踐踏。

女生們都嚇得驚叫起來。

龐達虎踢了一腳已經被踩爛的機器狗，惡狠狠地說：“好了，現在它不能識別我的聲音了，你拿走吧！”

剛剛還活蹦亂跳的機器狗眨眼就變成了一堆破爛的廢物。孔小丘好像瞬間失去了并肩作戰的戰友，心里又悲又怒。

有錢就了不起嗎？憑什么龐達虎能得到所有他想要的玩具？為什么我想得到一件喜歡的玩具就這么難？孔小丘在心中吶喊。

三

放學時，孔小丘滑著滑板回家。雖然媽媽多次告訴他這樣不安全，但他總是當成耳邊風。而且今天的事情讓他心情很低落，只有滑滑板時乘風般的感受才能讓他感覺好一點兒。

他特意選了一條偏僻的小路，因為這樣不會受人打擾。他操縱滑板躍上路緣石，又從一個斜坡猛沖下來，動作流暢敏捷，一看平時就沒少做這方面的練習。要是他學習時能有玩的時候一半認真，他媽媽也不會那么傷腦筋了。

孔小丘滑著“S”形路線前進，突然看見前面有一位老爺爺倒在地上。此時路上除了老爺爺和他，沒有別的行人。

孔小丘雖然貪玩，但卻是個熱心的男孩。他看老爺爺很是可憐，趕緊走過去扶他。老爺爺滿臉皺紋，右眼皮上的黑痣擠在皺紋中間就像個受氣包。他的兩條腿瘦弱得幾乎都站不穩了。

“老爺爺您怎么了？我扶您起來。”

老爺爺卻一個勁地搖頭，一只手緊緊拉住孔小丘的手，另一只手拉住他的衣服，嘴里不停地念叨：“去……超市……還……幫我去還……”然而話未說完，就昏了過去。

“老爺爺？老爺爺？”孔小丘嚇壞了，趕緊拿出手機打了120急救電話。這手機是爸媽擔心他有什么急事，方便聯系用的，但他平時都用來打游戲。不一會兒，救護車趕到了，醫生說幸虧孔小丘發現得及時，不然老爺爺的生命就有危險了。

孔小丘目送著救護車把老爺爺接走，心里仍然有些擔心。

這時孔小丘的手機響了，里面傳來爸爸的聲音：“這都幾點了，怎么還沒回家，是不是又在外面胡鬧了？”

孔小丘將剛才扶老爺爺又送老爺爺上救護車的事說了一遍，但是爸爸根本不信，以為他準是又在哪兒貪玩，編了一個借口，于是讓他趕緊回家。孔小丘不敢再耽擱，急匆匆地趕回了家。

但是當他換衣服的時候卻大吃一驚——從他的衣服兜里掉出一枚鉆石戒指，上面的鉆石足足有鴿子蛋那么大！大鉆石的兩側還用碎鉆鑲嵌出一對翅膀的造型。

天啊！這東西是從哪里來的？孔小丘小心翼翼地撿起鉆石戒指。晶瑩的鉆戒在燈光下熠熠生輝，比天上的星星還要美麗。孔小丘記得當時老爺爺一邊拉住他的手，一邊拉他的衣服，說道：“去……超市……還……幫我去還……”那么這枚鉆戒應該就是老爺爺放在自己的衣服兜里，希望自己幫他去還給某家超市的。

這枚鉆戒是真的嗎？如果是真的，一定能值不少錢吧？一瞬間他腦中閃過各種他一直想要，但是父母又不給他買的昂貴玩具。如果自己有很多錢，就能把所有玩具都買回來了吧？

孔小丘使勁搖了搖頭，把這種想法甩了出去。這枚戒指是別人的東西，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他都不能占為己有。

他把事情告訴父母，但是他的父母根本不相信，反倒把他從頭到尾責備一番，認為孔小丘拿了同學的東西。他們覺得那枚鉆戒是網上幾十塊錢就能買到的假貨，應該是哪個女同學帶到學校去炫耀，被孔小丘拿了回來。他們責備孔小丘怎么能拿女同學的東西，強迫他明天必須把假鉆戒還給同學。

孔小丘覺得委屈極了。既然爸爸媽媽從來都不相信自己說的話，那以后什么事都不告訴他們。

鉆石在夜里閃閃發光，看著那么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