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棄雪總算回過神。

氣笑了。

這話哪里合適她說？

少女還在扯他衣扣，但因為手上實在綿軟無力，沒能成功。

她蹙了下眉，神色染上幾分煩躁，伸手去摸旁邊滾落的長劍……

“你做什么？”

樓棄雪對她那柄劍有心理陰影，光是看著心口就隱隱作痛，鼻間仿佛又縈繞起那股濃郁的血氣……

他低頭看了人一眼。

燕從靈這會兒已經(jīng)迷迷糊糊了，目光直勾勾地毫不掩飾。

餓死鬼一樣。

樓棄雪莫名噎了下，到底多年夫妻不是假的。手比腦反應(yīng)更快，解開腰帶。

她伸手去摸，摸到的卻是一堆毛茸茸的尾巴。

“……妖？”

頭腦燒得發(fā)脹，但她作為抓妖師的職業(yè)本能還在。

“燕姑娘。”

樓棄雪見她緩回幾絲清明，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我是狐妖。”

前世藏著掖著，生怕泄露半點會惹她厭的真相，如今就這么早早抖出來。

“狐妖？”

燕從靈安靜下來了。

如果不是額發(fā)被汗水打濕，滾落在他手背上，根本看不出中毒。

外衫還鋪在一旁，被她壓住一小角。樓棄雪衣領(lǐng)大開，胸膛控制不住起伏，卻怎么也壓不住那股子酸澀。

那九條狐貍尾巴還不爭氣地繞在燕從靈腕上，左搖右晃黏糊糊的。他看了就火大，剛要一把扯回來，認(rèn)真思量后的燕從靈，終于重新抬起臉。

“哦，狐妖啊……”

“那會解情毒嗎？”

她還清楚記得，從程姨娘喉嚨里取出的毛發(fā)顏色是土黃的。

而面前這只。

是白狐。

很漂亮的白狐……

她不喜歡妖，但和命比起來就不算什么。

狐妖多情，剛好省事。

對方似乎呆愣了很久，久到她都有些不耐煩。

下一刻，忽然有滾燙的液體砸在她臉上。

燕從靈愣了下，那只狐妖捧住她的臉，拉近距離，神經(jīng)病一樣又哭又笑，幾乎是從齒縫間擠出她的名字。

“燕、叢、靈……你才是狗東西！”

“世間最狗的東西！！”

……

日薄西山。

趙府里，岳凌恒等的心焦。

燕從靈到現(xiàn)在都還沒回來也就算了，寧明澈這一趟衙門，估計是半道又被誰硬請去喝茶了，也沒個蹤影。

“紅薯。”

他從袖里挖出那只小白鼠。

剛想讓它幫忙看上半個時辰，自己去把那一去不復(fù)還的兩只逮回來時，不遠(yuǎn)處的大門便邁進(jìn)一道人影。

看上去沒受什么傷。

只不過發(fā)辮低了些，應(yīng)該是重新挽的。

岳凌恒才松半口氣，離得近了，卻忽然咬緊牙關(guān)。

“……”

“靈兒，誰欺負(fù)你了？！”

燕從靈被這猛地拔高的嗓門嚇了一跳，拍拍自己胸口。

“噓，二師兄你小點聲。”

岳凌恒掩了門，這才拎著她的后衣領(lǐng)怒聲問道，“你不是出去追狐妖了嗎？怎么鬧成這個樣子？”

也不能怪他反應(yīng)大。

燕從靈是人人艷羨的天生靈體，修煉起來事半功倍。

現(xiàn)在這樣對她沒半點好處。

“我中毒找了解藥。”她輕描淡寫，一句帶過。

岳凌恒坐在那兒走神，半天才長嘆，冰塊臉上難得露出愁色。

他這個師妹從小就被帶到山上，可以說是看著長大的。外加上他們山門護(hù)短，燕從靈就算被山后的野雞啄掉根頭發(fā)，當(dāng)晚絕對一桌全雞宴。

“看來這趟事情辦完，我在外面避幾個月風(fēng)頭再回去。”

燕從靈覺得夸張，“不至于吧，師父和師叔還是很好說話的……”

“那大師姐呢？”

“……”

岳凌恒話比平常多了好幾倍，“妖毒雖然發(fā)作迅猛，但也不是不能解。師妹，你就不能先忍一忍，回來再說嗎？”

燕從靈捧著盞熱茶，低垂的睫羽在熱氣中氤氳。

“忍不了，會爆體而亡的。”

岳凌恒臉色變了變，掐著她的腕把脈，眸底驚色，“蠱？”

“已經(jīng)解了。”

少女伸了個懶腰，“難怪近來我總睡得不太舒坦。”

妖毒只是點燃的引子。

真正的烈蠱在她身體里起碼藏了數(shù)年。

“你什么時候睡安穩(wěn)過。”

岳凌恒下意識接話，又回想了下。

他們這半年來去過的地方太多，遇到的人更是多的數(shù)不過來。所以，很難推斷這枚蠱蟲到底是誰下的。

“別擔(dān)心了，二師兄。”

燕從靈悶干那盞茶，輕飄飄將茶碗一扣，“會有辦法的。”

“還有趙家的這只狐妖，跑不了了。”

“你身上的這蠱，最少還得再解三四次。”岳凌恒話語頓了頓，“那只妖……”

抓妖師和妖的關(guān)系，大概就像狼和羊。

從他師妹現(xiàn)在這一身的妖氣來看，應(yīng)該是個實力不俗的大妖。

雖然他想不明白，自家?guī)熋眯M毒發(fā)作不僅沒被對方傷害，最重要的一點是，竟然還能成功得手……

偏生這毒蠱還得找同一個人才行，那只大妖就算鬼迷心竅同意一次，那也不一定同意后面的，說不準(zhǔn)還會翻臉變卦……

想想他都覺得頭疼。

“先處理正事吧。”

燕從靈解下背后那兩柄長劍，“聽說大王爺近日來附近一帶游玩，三師兄應(yīng)該是又被他爹綁去敘舊了。”

所以，用不著操心。

……

趙夫人等了一下午消息。

結(jié)果直到晚間，燕從靈二人空著手過來，直接拔下她發(fā)間金簪子。

“夫人，這支簪子染了妖氣對身體不好。”

趙夫人雖然不舍，但還是恭敬道，“全聽二位的，該怎么樣就怎么樣。人命關(guān)天，一支簪子算不得什么。”

燕從靈點頭。

舉劍就要砍下去。

屋內(nèi)涼風(fēng)驟起，燭火被吹得搖晃，薄紗簾子后忽然映出一道長長的身影……

但不待眾人看清，旁邊就有一雙手猛地推倒桌案。

燭臺轟倒，屋內(nèi)瞬間沉入一片昏暗。

閃向岳凌恒后背心的那點冷芒，只有一指距離時，鏘地一聲，被燕從靈一記背手劍輕松打落。

對方?jīng)]有習(xí)武的底子。

盡管她收了力氣，但還是栽了下去。

指尖重新凝出火訣，眾人終于看清狼狽摔倒地的那道人影……

“雯兒？！！”

趙夫人驚呼一聲，難以置信瞪大雙眼，看著緩緩抬頭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