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燕回到家中,一進門就看見繼父司誠揮舞著掃帚,滿院子追打經(jīng)嬤嬤。五六十歲的人了,看著小老頭一個,很難想到這么中氣十足。
“誠二管家,你別不是好歹。夫人看得起你,才讓你女兒做陪嫁。嫁的人又不是小戶人家,而是堂堂東家,第一世家!還有什么配不上你女兒的!”
“呸!我管他東家、北家,把我女兒送去做房里人?除非我死嘍!你這老婆子,再敢上我家來,打斷你的狗腿!”
“思燕姑娘,你回來了。太好了,快和你這個不講理的爹分辯分辯,這是夫人傳下來的命令啊,在遲一回,可誤了婚期,不好調(diào)教了。”
司誠怒發(fā)沖冠,“調(diào)教什么?我女兒好好的,不用調(diào)教!你這瘋婆子,到我家里撒歡?再敢滿嘴噴糞,打掉你滿口牙!”
經(jīng)嬤嬤充滿畏懼的往后一退,“思燕丫頭啊,這事就交給你啦。別忘了,夫人交代過的,你可是夫人最信任的人啊,可不能辜負夫人!別忘了。”
說完,她一瘸一拐的逃之夭夭了。
思燕瞧著情形,沒奈何,只得上前,小聲的說,“爹、娘——”
司誠哼了一聲,走到一旁,拿起酒瓶對著嘴咕咕喝了兩口。
小司詩則是笑嘿嘿的,從來沒見過父親發(fā)火,剛剛她躲在母親懷里看父親追打那個端莊得體、說話傲慢的老女人,打得人抱頭鼠竄,真是太有意思了!
司誠家的見大女兒回來,顧不上欣喜,先埋怨道,“你一整日到哪里去了?使人給你口信,到現(xiàn)在才回來!剛剛要不是你爹,司詩就被人拉去了。”
司誠呵斥道,“燕子要當差,忙著著,哪像你,婆娘一個,一天到晚閑得慌。這不是回來了嘛!燕子,你和你娘說,你娘和你說……”
他又喝了一口酒,口齒不清的說。
司誠家的,是改嫁過來,對這個丈夫不敢稍有違逆,連忙換了正事,“你在內(nèi)院當差,是夫人手下的紅人,怎么連自個兒親妹子被選中,都不知道?你就不會暗中使使勁,把你妹妹換下來?”
思燕苦澀道,“這不是夫人選的,是五小姐親自點名,要司詩去的。”
“五小姐好端端要司詩去干嗎?府里丫頭那么多!”
“那當然是因為我最好啦!”司詩忙中偷閑插口道。
“你別多嘴,去邊上吃去!”司誠家的把小女兒推到一邊。
司詩吐了吐紫黑色的舌頭,也不理會爹娘和姐姐說什么。
她專心的狼吞虎咽思燕給她帶回來的“秘制烏苓膏”,這東西是司家主母柳氏的養(yǎng)生秘法,據(jù)說用了十多種珍貴藥材,滋陰補氣,不是柳氏身邊人,連影都摸不到。連柳夫人都吃,那肯定是好東西了!司詩喜滋滋這樣認為,心里卻想著自己日后和柳氏一樣……
“要不然,你去和夫人說說,把司詩換下來?”司誠家的猶豫著說道。
思燕更加苦澀,搖搖頭,“夫人的性子,娘你也知道。不說還好,一說,這事就完了。而且夫人以后也不會信任我了。”
司誠家的立刻就哭了,手里拿著雞毛撣子,直往大女兒身上抽,
“你就知道你自個兒!白養(yǎng)了你這么大?能做什么?你妹妹才十歲啊,你舍得把她往火坑里推?你還是不是人?我打死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蹄子,再一刀子抹了脖子,都死了干凈,一了百了。”
“你胡喋喋什么!”司誠一胳膊擋在思燕前面,沒讓雞毛撣子打到思燕身上。
“當家的啊,我不活了!司詩要是去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燕子,我再問你,你去不去?你不去,老娘今天豁出去了,你不去,我,我,我自個兒去!”
“好了!你個瘋婆子,好好說話行不?就你這副樣子,還想去見夫人?你以為還是在你娘家,由著你胡來?燕子都多大的人了,你別老動不動雞毛撣子。”司誠年過半百,只有司詩這一個女兒,寵上天去也不過分。他看了思燕一眼,忽然眼圈就紅了,“燕子啊,你也十六了,這些年來,爹可有對不起你的地方?”
思燕哪里承受得住父母如此威逼?這個爹爹,雖不是親生爹爹,可司誠從來沒有虐待過她,比島上大多數(shù)父親對待女兒的態(tài)度都要好,好得比思燕親生父親還要好十倍。
思燕五內(nèi)俱焚,心力交瘁,眼中也滴下淚來,“爹、娘,放心,燕子一定能把司詩留下來。不會讓她隨著五小姐去的。”
不能直接去求柳氏,直接去求的后果只會讓柳氏起疑,疑惑之后是思考:你家司詩憑什么不能去?她是金鑲的,銀做的?你對我不是忠心一片嗎?一個妹妹也舍不得,談什么忠心?連帶著思燕日后立足之地都沒了。
她不是文雁,一直受到寵愛,靠的就是這份忠心。
無奈之下,思燕求助文雁。
文雁只說了一句。
“上路不通,走下路。”
思燕也是聰明的人,聞言豁然開朗。
幸甚以前開導馬荔父母的時候,去過馬荔家,還記得路線。避著人,找到了馬荔,把司雨重病的形容添油加醋,如此如此一說,馬荔果然坐不住了。連忙收拾東西準備回去。馬荔那黑的和煤球似的母親死拉著馬荔的小包袱,不讓她走。心急如焚的馬荔,顧不得什么,索性丟了東西,小跑回了菊英院。
一路上負責看守的人被思燕、文雁用計,不著痕跡的調(diào)開。馬荔一路順順暢暢的回了菊英院。到最后,馬荔也不知道關(guān)于自己的未來被幾方面角力,差一點偏了原先預定的航道。
蘇嬤嬤派來的接應(yīng)人只差一線,到了馬荔家中只看到坐在地上哭爹罵娘,直呼就當沒養(yǎng)過這個女兒的馬荔母親,鬧出不少笑話來。
馬荔既回了菊英院,一切就恢復了原狀。本來不大的繡樓,空間立刻擁擠起來。再加上人多易吵鬧,不利于司雨休養(yǎng)。經(jīng)過司雨同意,柳氏一聲令下,八個陪嫁丫頭最后只留下三個,年幼的司詩自然被排出來。
如此一場風波結(jié)束了。思燕和平的解決了家庭危機,讓司誠更加信任這個繼女,也讓家庭的氣氛更加溫馨和睦了。只是經(jīng)此一事,思燕對司五的恨意有增無減,簡直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若不是司雨出嫁在即,身邊人多眼雜,無空下手,早暗中下絆子,出陰招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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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荔卻也因此回到自己小姐身邊。她對司雨日常生活的一切十分了解,把本職工作打理的井井有條,游刃有余。對司雨唯一的朋友姚依依也是知道的,露出一個親切真誠的微笑,“我就是馬荔。表小姐你的記性真好,怪不得小姐老說你聰明,別人花上十年、二十年也未必能從天醫(yī)門出師,而表小姐三年就出師了。果真不同凡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