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居家讀書

張岱外祖父陶允嘉（1556—1622），字幼美，號蘭風，會稽陶堰人，為張岱外太祖陶大順之季子。外太祖歷任山東參政、福建按察使右布政使、都察院右都御史等職。為官三十年，廉潔奉公，居楚期間，將俸金中兩千兩捐給修繕省城。后因陶家迭遭人禍，又營構房舍，雖然勤儉持家，家底仍然不豐。陶允嘉三兄弟分家時，雖分得房屋八九間，田產三十余畝，由于淹滯科舉近三十年，生育有三子三女，因而經濟一直不富裕。萬歷二十八年（1600）、三十一年（1603）、三十七（1609）年陶允嘉皆登乙榜，而其子崇道已于萬歷二十八年（1600）中舉，萬歷三十八年（1610）中進士，鄉人因而戲謔說：“為何老子還是如此！”允嘉苦澀地回答：“早知兒子能夠這樣，我又何必騎在驢背上，苦苦掙扎呢？”自此斷絕參加鄉試的念頭，唯以詩酒自娛。出于生計，又于萬歷四十年（1612）為即墨縣（今屬山東省）幕僚，次年任東萊縣幕僚，后以副貢入選，任中都別駕，駐正陽。萬歷四十八年（1620）任福建鹽運同知，自此家業始豐。張岱母親陶氏（1575—1620）是外祖父的大女兒，娘家沒有豐厚的陪嫁，僅以“荊布遣嫁”(1)，因而遭到祖母朱恭人的歧視。不管母親如何孝敬婆婆，勤勞儉樸，始終得不到婆婆的諒解和憐惜。母親懷上了張岱以后，仍然全力操持家務，燒飯、打掃衛生，飲食上雖然不缺吃的，卻總是蔬食淡飯；父親專心攻讀四書五經，專注于八股文的寫作，家務事完全不管；祖父則常年在外做官。母親妊娠期間該如何進補、吃得好些，祖母根本不提起，也不安排。母親有時感到勞累了，就回娘家休息幾天。外祖母看見母親疲乏勞累的樣子，非常心疼，總是要殺雞宰鴨讓母親吃上一些。但是嫁出去的女兒總不能養在家里，母親住不上幾天就得回家，因為家里總有事情等著她去做，而且她也不放心父親。就這樣，張岱出生后，身體瘦弱得很。冬天雖然穿得暖暖的，卻還是經常感冒咳嗽，一咳起來，接連不斷，咳得頭上青筋露出，連喂下去的奶也吐了出來。母親父親看此情形，非常著急，請來了當地的名醫吳竹庭看視，吳醫指出是妊娠期間營養不好，勞累過度，才導致胎兒體質虛弱。

故張岱《自為墓志銘》中有：“幼多痰疾，養于外大母馬太夫人者十年。外太祖云谷公宦兩廣，藏生牛黃丸盈數簏，自余囡地以至十有六歲，食盡之而厥疾始瘳。”(2)母親生了平子、山民之后，家里人口日繁。祖父考慮到祖母與母親的尷尬關系，加上仲叔、三叔陸續成了家，于是分灶而食，祖母喜歡和三叔一起居住。父親分到了大廳和東廂樓屋三間，還有上百畝田地。由于母親勤儉持家，家底逐漸豐實，生活也好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