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榮而偉大的舊城區(qū)，人類于此邁向自由和獨立，九大公爵既是英雄亦是領(lǐng)袖，他們的統(tǒng)治延續(xù)至今。——《盎然福地簡史》

李維合上書，瞥了眼艾蕾，少女正托著香腮，盯著柜臺邊的老吟游詩人，紫色的眸子里滿是期待。

“哀兮天地?zé)o瓊音，見兮浣女詠復(fù)吟，感其赤誠問所愿，只求能演蟲鳥驚。”

老詩人調(diào)試著魯特琴，清了清嗓子，開始演奏，他低沉的聲音仿佛戰(zhàn)鼓震鳴，瞬間把人帶回那個悠遠(yuǎn)的年代。

“莜瑙笑曰何其易，拆作鳴笛與豎琴，不見少女芬芳影，樂神獨奏悲戚戚。”

酒館里人聲鼎沸，哄鬧做一團(tuán)，只有艾蕾拍手鼓掌，為老詩人的演奏喝彩。

“先生，他歌頌的是哪位神靈的故事？”艾蕾從李維手中接過銀盾，放入老詩人琴盒中，詩人摘下氈帽，深鞠一躬。

“莜瑙，文藝、美惠與瘋狂之神，祂男女同體，性格怪異，是詩人、畫家和瘋子的守護(hù)者。”

李維沾起酒水，在桌上畫出一個癲擺的人形，“這首歌就叫《莜瑙行紀(jì)》，它描繪在太古時期，莜瑙化作吟游詩人在凡界穿行，感嘆人世的音樂太過枯燥。突然遇到一位引吭高歌的少女，其歌聲曼妙，連神靈也為之側(cè)目。”

“他們相愛了嗎？”艾蕾雙手合十，滿懷向往。

“不……”李維頓了頓，“神靈問少女想要什么，少女說，她想要某種器械，能復(fù)制蟲鳥的啼鳴，彌補(bǔ)人聲的缺憾。神靈頷首贊許……”

“于是祂將少女撕成了碎片，用她的腿骨造出了世間第一把笛子，用她的肋骨和肌腱造出了世間第一把豎琴，神明彈奏吹唱著這兩件絕美的樂器，感嘆自己的偉大，可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少女已死，再無人合聲。于是祂嚎啕大哭，返回天界，只留下笛子與豎琴流傳至今。”

看著艾蕾煞白的小臉，李維心里不禁泛起負(fù)罪感，他抬起頭，正巧迎上亨頓爵士的目光。

“紅琴手？”爵士嘴巴微微張開，“您怎么到獄門堡來了？”

“亨頓爵士，我來看看你有沒有吸取教訓(xùn)！”青年的聲音驟然冰冷，如寒風(fēng)般呼嘯而來，嚇得亨頓爵士戰(zhàn)栗不已，跌坐在椅凳上。

“艾蕾，這位是亨頓爵士，獄門堡的財務(wù)主管，我和他在雷曼城就認(rèn)識了。”

女孩乖巧的點頭問好，但爵士瞟了一眼她尖尖的耳朵，沒有回禮。

“是的，您把我好一頓毒打！”亨頓苦笑。

“那是你應(yīng)得的，亨頓，想想你對莉莉母女的所作所為，你當(dāng)著一個母親的面，把她的女兒按進(jìn)水桶里！”李維冷聲道。

他還記得那個會早起為他打理房間的少女，眼前這個男人，正是曾差點致她于死地的噩夢。

“抱歉！十分抱歉！”亨頓爵士露出懼色，“您知道的，我出生在獄門堡，難免會把她們當(dāng)成奴隸對待。”

“說到奴隸……”爵士轉(zhuǎn)向艾蕾，豬眼里透出貪欲，“我注意到您也有一位可人兒，她真美啊，比我家里的聚一起都漂亮。那些奸商，總是給我留些沒人要的爛貨！”

“她不是奴隸！”李維猛地拍了一聲桌子，嚇得亨頓渾身哆嗦，連忙起身向兩人道歉。

“先生……”艾蕾拉了拉他的衣袖，“有人來了。”

“諸位有何貴干？”李維環(huán)顧四周，酒館不知何時已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縮到角落里垂頭喝酒，只有幾個著黑色束衣的侍衛(wèi)慢慢圍了上來。

“啊，是哈爾溫。這位大人是我的舊識，還請你給我一個薄面。”亨頓爵士豬眼滴溜溜地轉(zhuǎn)了圈，擋在李維身前。

“滾開，亨頓！”黑衣侍從沒好氣地說道，“這是凡思公爵的命令！”

“公爵大人……”亨頓爵士頓時畏縮，整個人仿佛都小了一號，他訕訕地退到旁邊，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紅琴手大人，我想起我還有公務(wù)在身，就先行一步了。”

你不是才剛來嗎？李維失笑，亨頓已退至墻角，緩緩向門外摸去。這個膽小鬼，只敢對著孤兒寡母耍耍威風(fēng)了。

“老板，我就開門見山了，這個女奴您肯賣多少錢？”黑衣侍衛(wèi)拉開椅凳，坐到兩人對面。

“她不是奴隸。”李維搖了搖頭，將艾蕾護(hù)在身后。

“在獄門堡，所有異族都是奴隸。”黑衣侍衛(wèi)挪動椅子，臉龐緩緩逼近，“公爵大人指名要她，我勸你別不識好歹。”

李維反手就是一巴掌，看似很輕，卻仍把黑衣侍衛(wèi)打得跌下椅凳，癱坐在地上。

“抱歉，你臉離得太近了，我實在沒忍住。”青年和煦地笑道，掏出手巾，仔細(xì)擦拭掌心。

“你竟敢！”黑衣侍衛(wèi)噌的一下站起，抽出長劍，其他侍衛(wèi)也跟起拔劍，剎那間寒光閃爍，將李維和艾蕾包圍在中央。

“勸君莫急切，劍刃尚熔烈。”

李維頭也不抬，只是手指輕輕敲出兩個音節(jié)。

黑衣侍衛(wèi)們發(fā)出哀嚎，仿佛被燙到似的，急忙抽回手，長劍紛紛落地，鐺鐺作響。幾人漲紅了臉，不停朝手掌吹氣。

“你是……”黑衣侍衛(wèi)額頭冷汗直冒，他強(qiáng)壓痛楚，舉起手掌，見上面并無燎燒的痕跡，卻不斷傳來鉆心的灼痛，“你是鑄魂者？”

“是的。”李維冷眼一瞥，“告訴你們的公爵，紅琴手來了。”

“你等著！法厄同大師會收拾你的！”黑衣侍衛(wèi)們拋下狠話，跌跌撞撞地逃出酒館，其他人也起身遠(yuǎn)離，不敢再和兩人扯上干系。

只有那唱歌的老詩人迎了上來他走到兩人面前，又鞠了一躬，“謝謝您的銀盾，老爺。還有您的聆聽，小姐，您有我見過最美的一雙眼睛。”

他在懷中摸索了許久，掏出枚刻有反舌鳥標(biāo)記的銀色胸章，塞入了李維手中。

“不管您是否相信，其實我們很早便已相識，這是作為老朋友的禮物。”老詩人眨了眨眼睛，“請記住，莜瑙正在注視著您！”

李維接過徽章，正要感謝，老詩人已如一陣清風(fēng)般散去，再無絲毫蹤影，只有魯特琴摔在地上，發(fā)出痛苦的顫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