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直樹,發現什么了嗎?”
追上二樓的高橋黑目發現北原直樹莫名背身矗立,沉默不語,心中不由生出一陣恐慌。
一定發生了什么他沒有發現的不好的事情,高橋黑目很確定。
現在回想起來,北原直樹一聲不吭地沖上二樓顯得十分突兀。
什么時候北原直樹都不會這么冷漠安靜。
再憤怒再冷靜的時候,北原直樹都會分外認真地說出“來打架吧”這四個字。
更不可能這樣,佝僂著背矗立,顯露出這樣一般令人不安的背影。
想到這,高橋黑目額上滲出冷汗。
他咬緊牙關,擠出一句透風的“該死”。
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能力分明是眼睛,北原直樹是什么時候在他的眼前發生意外的。
在自己的監視下無聲無息影響了一行人中直覺最強的北原直樹,這樣的異度侵入度到底有多危險。
北原直樹身上令人不安的氣息更為強烈,讓高橋黑目只敢死死地盯住他,連模糊的視界邊緣出現的模糊黑影都顧不上關心。
“會死的,會死的……”
“會死的。”
緊張與恐懼讓高橋黑目一陣目眩。
“會死的。”
他的身上纏繞著刻骨冰寒的黑色氣體,他想挪動腳步,但卻一動也不能動。
“該死,該死,和那時候一樣,自己還是一樣的害怕,一樣的沒用。”
和秋野安成為異人,獲得超自然能力一樣,高橋黑目同樣是異度侵入的幸存者,因為成為了一名異人而被吸納進了委員會。
不同的是,他恐懼與冰寒的能力來源正是因為他深深地害怕恐怖與寒冷。
冰冷的黑色,是高橋黑目眼中死亡的顏色,是正在他視線中沸騰的黑色。
能力失控,心中恐懼,恐懼本來就會凍結人的力量,高橋黑目將自己限制在了原地。
他能感覺的到,如果自己再不做些什么,死亡恐怕不會只是幻覺。死亡會真正到來。
勉力克制住惡心嘔吐感,高橋黑目攪動著自己快要凍結的思緒。
“克服害怕,克服害怕,只要我能動起來,我就絕對不會死。”
“這個異度沒有那么危險,它還沒有那么危險,是它讓我以為那么危險的。”
“恐懼是它的能力,它在影響我的恐懼。該死,在我心慌的時候就已經干擾了我的認知了嗎?”
高橋黑目分析問題的能力并不弱,克制住恐懼后他只用了四五秒就想到自己被影響的可能。
不過恐懼并不會因為真相而衰退,恐懼是人類最原始的本能。
高橋黑目終歸心有顧忌,始終在害怕眼前的假北原直樹。
他已經想明白了,秋野安懷疑四樓有異常的時候自己沒有再關注北原直樹,等北原直樹再出現的時候,已經是被怪異替代了。
既然如此,退回到扶梯和秋野安他們會和是最好的選擇。
高橋黑目小心翼翼地呼吸,挪動著僵硬的四肢。
這是一條五六米寬的過道,兩側是一家又一家的服飾店,未打開的燈讓落地窗內的空間陰暗逼仄,過道的盡頭是黑暗,就連高橋黑目都看不清楚盡頭中有什么。
假北原直樹就這樣背對著他,周邊黑暗流動,如潮水一樣涌動撲向自己,它們吞噬的光讓假北原直樹好像站在聚光燈之中。
高橋黑目的腿在打顫,但他不敢回頭狂奔。
就像不染黑暗的假北原直樹背對著自己一樣,高橋黑目有預感如果讓它回身,自己將會惹上大麻煩。
而它回身的關鍵,恐怕與被注視有關。
此時的假北原直樹已經站直了身子,身體迸發著轉身回撲的力量。
動作的改變全因為高橋黑目有過一剎轉移目光去探究它身后的黑暗。
如果不是高橋黑目始終沒有放松,假北原直樹只怕已經回身了。
不要將自己的后背交給敵人,更何況自己的能力與視線有關,高橋黑目很有自信,他很相信自己跑不過大部分怪異。
他在心里稍稍回憶,想到自己與扶梯只有二十米左右的距離,于是稍稍松了口氣,打算維持著當下詭異的平衡,待退到扶梯邊緣有了退路,再用能力給假北原直樹猛烈一擊。
只是事實常常不盡如人意。
來自黑暗中、經過的店鋪、身后的店鋪的視線惡意地窺伺著高橋黑目的全身著,令人惡寒,尤其是在他無法循著窺伺的視線看回去的時候。
未知,身不由己的未知,擴散渲染著恐懼。
更令高橋黑目額上汗水滑落到嘴角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后退了多少距離,也許是三十米,也許是四十米,但不管怎么樣肯定超過了二十米,可是假北原直樹和他之間的距離始終是那么多,他也始終沒有回到扶梯邊上。
自己安全么?
只要保證視線不從假北原直樹上挪開,自己好似就是安全的。
但真相真的是如此嗎?
難道不會有別的危險了嗎?
自己毫無防備的后背,真的安全嗎?
死寂之中,高橋黑目感覺得到心臟一遍又一遍地猛烈抽動。
意識到自己被困住以后,高橋黑目無時無刻芒刺在背,每退一步都有強烈地回頭的沖動。
在悶沉的氣氛中,高橋黑目意識到自己已經是峰頂上的羚羊前后無路,每一步只會和絕望更近。
他已經失去了挪開保命的視線去觀察更多細節的勇氣了。
終于,高橋黑目停下腳步。
他不情愿地承認這個事實,過道的寬度減小了,雖然異度在盡力掩蓋這個真相,兩邊的櫥窗正在慢慢地靠近、合攏。
越與櫥窗離的近,高橋黑目越發覺得危險,后退的后果漸漸顯露一角。
那就,直面恐懼吧。
下定決心正面對抗的高橋黑目不再猶豫。
他右腳貼著地板往外探了半步,雙手握拳向前伸直,并打開了拇指與食指,然后兩手緩緩靠近、交叉,用虎口構成了一條形似眼睛的縫。
過道開始躁動不安起來,地面墻壁顫抖著,物體的邊緣出現了被攪動的黑色顆粒,有什么事情正在發生。
這是異度明白,高橋黑目決定還手,將要觸犯自己的規則。
高橋黑目抿了抿嘴,將雙手間的眼睛縫對準了假北原直樹。
他的瞳孔收縮,雙手間的眼睛縫里豎著睜開了一只眼睛,其眼神快速游離隨后鎖定了假北原直樹。
它有上下眼瞼,像是人的上下嘴唇一樣,所以這一只眼睛在高橋黑目的雙手間笑。
“幻視,眠蛇。”
在高橋黑目的三只眼睛中,假北原直樹腳下竄起了水瓶粗細,黑色氣體構成的蛇,將它一圈又一圈纏繞,再一眨眼,他雙手間的眼睛睜開在了黑蛇的頭上。
黑蛇的蛇頭上只有一只占據整個臉的巨大的豎瞳,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假北原直樹。
與黑蛇共享視野的高橋黑目看清了假北原直樹的臉,渾身一顫,他一下子想明白。
是一張模特的臉,簡單勾勒出北原直樹的面孔,直勾勾地透過黑蛇的眼睛對著高橋黑目笑。
假北原直樹是一個模仿北原直樹的模特人偶。
異度中的恐怖與模特有關,那么此時自己身邊的服飾店里有多少個模特呢?
高橋黑目通體冰寒。
“吞!”
高橋黑目低喝一聲,以交錯的食指為軸雙手十指相扣。
黑蛇瞳中黑芒大漲,眼睛猙獰地睜大,撕開了眼眶,傷口中流出黑色的氣體。
它向上竄出,從黑暗中一頭扎下的時候眼睛已經有一人寬,將假北原直樹和自己還纏繞在它身上的身軀一齊吞下,在假北原直樹腳下勾畫出了一個眼睛模樣的術陣。
術上的對抗讓高橋黑目明白自己的感覺并沒有出錯,自己的術式并不能侵蝕假北原直樹。
假北原直樹是這處異度區域的重要角色,需要自己全力以赴。
但此時高橋黑目已經無心他顧,兩側的櫥窗不斷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塑料制的人型的模特人偶擺著各種姿勢離開櫥柜來到過道,然后擁著擠向高橋黑目。
高橋黑目知道視線能夠阻止模特的活動,但關鍵是自己身后的玻璃破碎聲任然不絕于耳,就連頭頂上,都有模特人偶被老舊的電線纏繞著,類人的臉上露出了貪婪的眼神。
就像聞腥圍獵而至的豺狼一樣,模特人偶們蓄勢待發,不懷好意地步步緊逼,前后圍堵。
高橋黑目進退失據,自知必須早做決斷。
他喘了一口氣,拔出后腰上的短刀。
右手持刀,左手中指拇指成環貼緊在腰間,用術式構筑了一顆假眼,時刻緊盯著通道另一端的模特海,轉身就跑。
后路已經有模特人偶堵截,高橋黑目看著伸來的手指,一刀向塑料手指上沾染著黑色氣息的地方削下。
這是他的能力,可以在敵人身上視線所至的地方用瞳術侵蝕,讓他造成更大的破壞。
清脆的一聲響,高橋黑目同模特擦肩而過,背后傳來了塑料掉落在地板上的聲音,于是他稍稍松了一口氣,至少這些模特還是有實體的,而非一個又一個利刃不沾身的怪物。
緊隨而來的,是斷指被擁擠的模特碾壓過發出的聲音,像粉碎機粉碎塑料一樣,先是清脆的碎裂聲,隨后是咀嚼聲,一種悶沉到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最后,扁爛的斷指大概粘附在哪具模特的腳底,在它們無聲的腳步中發出橡膠鞋底踩踏木質地板一樣的輕微異響。
過道兩側確實正在逐漸逼仄,從原先的五六米漸漸變成現在的四米左右,并且仍然在變窄。
兩側不斷傳來玻璃破碎聲,從各個高橋黑目注意不到的角落里兀然出現一具又一具模特人偶。
它們有的雙手向前索取擁抱,有的歪著頭默然,有的孑然一身的站著,它們不斷出現在高橋黑目的視線里卻又一動不動,貪婪地攥取高橋黑目的目光。
它們告訴高橋黑目,“我”來了,它們嘲弄高橋黑目的奔逃,給予著高橋黑目壓力與恐懼。
它們吸引越多的目光,越可能幫助它們視線死角中的同類抓住高橋黑目。
可惜這個人類的眼神太過敏銳,他用術式構筑了太多假眼,躲過了許多次陰影中的危險。
不過,你又能躲多久呢?
你終將成為我們的一員,不,你終將代替我們中的一員。
重新隱藏在陰影中的模特眼中露出詭異的光。
高橋黑目像是跑酷一樣,躲避著一個又一個突兀攔在路上的模特,手中短刀經常翻滾,削去黑暗中探來的手。
眼前的過道仍然只能望到一片黑暗,此外高橋黑目還注意到,過道兩側的店鋪并不是一成不變的同一家服飾店,即使異度刻意模糊了落地玻璃后的景象,高橋黑目還是看到了,店鋪里的裝修風格是越來越舊的,并不是一模一樣的重復。
不是空間上的重復,這條看似重復的過道有它的盡頭!
就像,就像,就像早回到過去一樣。
不,這就是在回到過去,高橋黑目注意到了,墻壁上有一條線,證明了這條漫長的過道,是由這條過道不知道多少個歷史的片段拼接成的。
歷史上,健太商場的二樓始終是西里町出名的服飾中心。
所以既然是回到過去,那么本起異度的源頭,恐怕就在道路的盡頭,不知道哪一年的健太百貨商場二樓的服飾店。
這個發現讓高橋黑目心里一陣酸澀。
奔逃半天,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在主動跳入虎口,但光看身后密密麻麻綿延成長蛇的模特海,以及終于掙脫自己的術式,站在模特海里面對著露出冰冷殺意的假北原直樹,高橋黑目認為不管怎樣選擇都比現在更差。
只有和它,自己的夢魘共享人間的色彩才能和假北原直樹進行抗衡,這是高橋黑目在剛剛的試探中得出的結論。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假北原直樹像是有著什么顧慮始終沒有出手,但既然如此,高橋黑目總想著再拖一拖,盡可能保留不斷流失的精力,等待秋野安那邊的動作,順便讓自己的殺招積蓄更多的力量。
陷入不安焦慮的高橋黑目并沒有注意到過道的空氣悄悄地漸漸地變得更加陳舊,就像打上了一層黃色的蠟。
斷裂的鋼筋上纏繞著裸露出金屬的電線,冰冷的水不知道在哪里滴落,高橋黑目喘著粗氣,雙眼一時恍惚。
數不清自己跑了多久,揮刀了多少次,高橋黑目只覺得現在比起在培訓營里跑那三十公里還要累,更讓他難受的是精神上的虧空。
他心中泛起一陣又一陣的絕望。
“可惡,北原直樹,秋野安他們幾個在做什么?”高橋黑目咬牙提神,他很確定自己從進入商場就被盯上了,它在提防自己的能力。
如今它廢了大力氣將自己一個人孤立進異度空間之中,那么另外三人的處境應當更為輕松,為什么還沒有來營救自己。
高橋黑目沒有發現,橫穿在過道頂上的鋼筋不堪重負地下沉,翹裂開了墻壁。
聽到動靜的高橋黑目猛地送刀向上,洞穿落下模特的頭。
還不等他喘息,頭頂傳來了更多鋼筋斷裂,模特下墜的聲音。
高橋黑目看著張開著四肢的模特雨,瞳孔緊縮。
“黑度,冰凝”
陰冷的氣息順著高橋黑目的視線將向著他落下的人偶雨凍結在了半空,高橋黑目只覺得自己一陣眩暈。
“轟——”通道傳來震動,振下更多的模特,讓高橋黑目的雙眼負擔更重,但他不禁喜形于色。
身后的模特海開始躁動不安起來。
對異度空間的環境和穩定性造成了影響,說明自己的隊友讓異度吃了虧,自己總算在這鬼地方看到了希望。
假北原直樹面色難看,天花板落下黑色的氣體灌入它的身體里,讓它散發出更邪惡強大的氣息。
時刻注意著身后動靜的高橋黑目明白,決命的時刻到來了。
他不在克制心中的情緒,把自己的恐懼化作召喚自己夢魘的食糧,讓它透過自己的雙眼,看到真實的現世,高橋黑目聲嘶力竭地大喊。
“真視!大蛇!!!”
高橋黑目左手四指與大拇指捏攏,呈蛇手從眼前劃過。
說是大蛇實際更像黑色蚯蚓的咒術召喚物從左側的墻壁里竄出,將沖在前邊的模特人偶撞得肢體飛舞。
它蠻橫地沖入模特海,迎面朝著假北原直樹撞去。
大蛇橫沖直撞,它不滿地擺動身體,恐懼一樣是他的力量來源,如此多的“人”,卻都是心中燃燒著報復火焰的人偶,讓它感受不到飽腹的滋味,心中隱隱不滿。
好在自己的宿主怕的要死啊。
大蛇頭上的四目月牙一樣地彎起,吃不了自助餐,但是吃一吃精致的高檔餐也是很不錯的。
這些模特的雙手有著使人麻木的能力,但是大蛇不是人類,他是高橋黑目的術式,他是高橋黑目視界中的恐懼大蛇。
還是自己的宿主太弱了,太少的恐懼,讓自己只有這么一點力量來到了現世。
大蛇不滿地震飛吸附在自己身上的模特,避免自己受影響,身體太過遲緩。
總算,大蛇一路撞到了急停的假北原直樹面前,它粗大的頭顱俯視著敵人,輕蔑地吐出一口足以將活人凍死的寒氣。
身上結霜假北原直樹輕描淡寫一個上勾拳,隨后躍身一個擺腿將大蛇的頭顱踢開。
大蛇眼中沒有一點惱怒,它就像發現了一個好玩的玩具一樣,硬生生把頭顱甩回,將假北原直樹砸落。
兩者廝殺在一起,模特海對于這種怪物的影響微不足道。
但是對于高橋黑目并不是。
高橋黑目的定位更像是輔助,召喚大蛇就像在他的精力水庫上開了一大個口子,讓他只能動用一些低消耗的能力。
他不敢靠近通道另一端的戰場,自己的身體素質可挨不了幾下。
“這算是恐怖副本進入了暴走模式吧。”高橋黑目暗自咬牙,一邊狼狽地左右翻滾。
隨著處境的越發危險,他心中不斷積累的恐懼化作食糧,讓大蛇的力量不斷地拔升。
通道持續地震動,天花板不斷有石屑脫落,露出散開的銅芯的電線上時不時燃爆起火花。
地上已經堆疊了許多破碎的人偶,甚至已經開始妨礙起高橋黑目的移動,但是黑暗中始終有新的模特出現,趁高橋黑目不注意的時候前赴后繼地湊上來。
又是一聲巨響,大蛇和假北原直樹的戰斗已經消失在了通道的盡頭,只有不停地傳來的碰撞聲。
隨著一陣猛裂的震動,意識已經昏沉的高橋黑目一個踉蹌,被模特的殘肢絆到。
他臉上迅速閃過驚恐,失衡的自己在視線上出現了缺角,不知從哪里伸出來一直模特的手,握住了高橋黑目的左腳。
地上的殘體堆里不知道什么時候躺了一個模特,它面朝下趴著卻直起頭,正是它伸出了手抓住了高橋黑目。
虛弱不堪的高橋黑目頓時覺得自己的腿變成了一根木頭,哪怕他很快地用術式幻化出的小蛇粉碎了模特的手,也不能阻止他向地面倒下。
不能阻止他心如死灰。
“不,不!”
高橋黑目憔悴布滿血絲的雙眼里寫滿絕望。
本來陰郁帥哥的形象在此刻像是三天三夜沒有合眼的醉漢,被告知自己還有三十年房貸的房子失火一樣。
越來越多的模特圍了上來,摸向他身上空出來的地方。
高橋黑目全身越來越沉,周身的僵硬讓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一樣。
自己到底害不害怕死亡呢?
恐懼讓自己活了下來,只有自己活下來的現實又還有什么該恐懼的呢?
從背后伸來了兩雙手,像是母親的懷抱一樣,一雙遮住了高橋黑目的雙眼,另一雙溫柔地托起高橋黑目的頭。
好舒服的姿勢,就像母親的感覺一樣。
就這樣,睡在自己的身體里,不用再想起自己逃避的夜晚,不用每個夜晚擔心自己失控在噩夢之中被自己的朋友手刃,這好像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自己一點也不怕。
不怕。
遠處傳來了更為劇烈的戰斗聲音,那是大蛇像玩具一樣玩弄著假北原直樹。
但是高橋黑目已經什么都不在乎了。
遮著他雙眼的手緩緩打開,高橋黑目頭被托起,光有些刺眼,讓他雙眼不由自主分泌出淚水。
微光與淚水的恍惚中,高橋黑目隱隱看見一個不一樣的存在蹲在他的面前。
他使勁地眨眼,使勁地眨眼,終于看清楚。
在他身前站著一個小女孩。
五六歲的樣子,穿著綠色小碎花裙,踩著一雙虎頭鞋,她一臉純真地看著高橋黑目,然后拿起了一塊玻璃碎塊放在他眼前。
玻璃碎塊上出現了一張高橋黑目款式的模特的臉,塑膠面容上泥濘的布滿了淚水與鼻涕。
高橋黑目的雙眸中映射出了自己。
遠方傳來了大蛇歡欣的聲音,它吃到了美味珍饈一樣可口的恐懼,新獲得的力量讓它拆掉了它的玩具。
相對應的,是高橋黑目不能宣之于口的悲鳴。
“不————”
但是眸中的自己一動不動。
眸中是人偶。
自己也是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