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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勵志與滅門

夜已深,天上零零散散的飄起了雪花。

顧衍換了一套輕便的深色秋裝,鞋是舊鞋,干燥爽利又合腳。

柴刀背在身后,袖口綁實,衣擺扎進腰帶里。

因為窮,夜行衣都置辦不起,只能扯塊兒黑布遮面。

出了門,顧衍朝顧炳家行去。

寒風不停,一絲絲的經驗慢慢的融入到意識中。

每走到一處路口,顧衍都會停下來觀察四周。

深夜天寒,街上并無行人,除了寒風呼嘯,只偶爾能聽到幾聲犬吠和野貓的凄厲求歡聲。

顧炳家距離顧衍家一里地左右,顧衍用了一刻鐘,到達目的地。

這處宅子是兩進的院子,后院圍墻比前院的高一些。

顧衍選定前院的南墻,一個助跑,爬上圍墻,然后小心觀察院里情形。

記憶中,顧炳家里人口也不旺,只他妻子和他父親。

至于顧炳的親娘,死了十幾年了。

家里奴仆也不多,只有三四個,還都是老仆。

見無異狀,顧衍輕輕跳下,盡力壓低聲音。

“要學一門輕功才行,高來高去,踏雪無痕。一個合格的采花……合格的少年俠客,就應該有一身飄逸的輕功?!鳖櫻苣蓟I。

在原地又觀察了一會兒,顧衍悄悄的向后院摸去。

后院漆黑一片,唯有一個房間亮著昏黃燈光。

顧衍平穩一下呼吸,把背上柴刀拿到手里,然后貓著腰,一步一步的沿著墻繞了過去。

這會兒地面還沒積雪,顧衍沒發出一點動靜。

來到窗臺下,正要偷窺一番,忽然聽到房間里傳出說話聲。

“你今天是怎么了?只顧著喝酒?”聲音有些蒼老。

顧衍猜測,說話的人應該是顧大江。

這位顧大江是顧炳的父親,顧衍父親名叫顧大河。

“爹,兒子心里苦??!”顧炳的語氣聽起來的確很苦。

再苦能有我苦?顧衍摸不著頭腦,屏氣靜聽。

“巧巧沒在家?”顧大江低聲問。

巧巧是顧炳的妻子,大名潘巧巧,頗有幾分姿色。

“狗縣令又讓她留宿了!爹,是兒子親自送過去的,是兒子親手關的門!兒子心里苦??!”顧炳聲音里帶著哭腔。

那確實比我苦!我只是在挨凍,你妻子是在挨……顧衍終于明白顧炳為何能得到縣令賞識了,原來是用了美妻計!

顧衍對這位縣令并不熟悉,只知道姓馬,出自世家旁系,官兒還是捐的。

而且身上有武藝,去年曾親自帶人進山剿匪。

當時城中三大家族帶頭認捐,眾多商戶百姓跟捐,湊了三萬多兩的“剿匪銀?!?

匪確實被剿了,不過今年剛入冬又鬧土匪了。

最近三大家族一起進了縣衙,想請青天大老爺再剿一次匪。

這匪就跟韭菜一樣,割了一茬又一茬,十分鬧心!

房間里,顧炳紅著眼眶,拿起酒壺往嘴里倒。

嬌妻在別處承歡,顧炳只能苦酒入喉心作痛。

他對面坐著一位黑須老者,面相頗有正氣,一副德高望重的模樣。

這人正是顧炳的父親,顧大江。

顧大江幽幽一嘆,說道:“沒辦法,誰能想到他堂堂一縣之尊,不去嫖,不納妾,偏偏喜歡別人槽里的食兒!”

說完這話,顧大江面色變得嚴肅起來,認真說道:“我兒,咱這樣的人家,想要再進一步,何等艱難!你要是連這點小小屈辱都忍不下來,以后怎能成大事?”

“爹!我想不明白,那狗縣令只是個流官,過兩年就走,咱犯得著這么巴結他?我明媒正娶的妻子,還要被別人再睡兩年?”顧炳咬著牙,猶自憤憤。

“他確實是流官,可他是鳳仙郡王的人,我們正要借他的關系,攀上鳳仙郡王這個坐地虎?!?

顧大江胸有成竹,侃侃而言,“你學文不成,學武又是半吊子,咱顧家要想大富大貴,就應在了鳳仙郡王身上!”

顧炳只是喝酒,并不說話,顯然還不服氣。

“我兒,現在這世道,咱家要想再進一步,如同逆水行舟!”

顧大江繼續勸導,“再說了,你討好縣令,他不是把家傳的內功心法送你了嗎?這是能傳世的東西,咱們只要日進一步,定能得償所愿!”

“可是爹,你知道狗縣令為什么送我心法嗎?他讓我在旁邊舞劍助興!他是在安撫我!”

顧炳握緊拳頭,目眥欲裂,“爹!難道我們寒門之家只能這樣嗎?”

“我兒!忍他一時又何妨?”

顧大江拍拍桌子,正色道:“你須知道:出身寒微,不是恥辱;能屈能伸,方為丈夫!”

屋外窗下,顧衍聽的頭皮發麻。

太勵志了!

顧衍雖是偷聽,卻也覺得熱血沸騰,斗志昂揚,干勁滿滿,心中只有一個想法:我要當縣令。

此時,屋里的顧炳也被激勵到了,他握緊拳頭,咬著牙說道:“爹,兒子明白!兒子忍!”

“這才對!女人如衣服,等咱們富貴了,你想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

顧大江深感自己教子有方,“說到女人,等把顧衍家的宅子拿到手,就在那邊養個外宅。你成婚多年,還沒誕下一兒半女呢!”

“行!”顧炳面上冷笑一聲,說道:“明天我去收房子!他要是耍滑頭,我就弄死他,反正他病懨懨的,也活不了多久了。”

“唉,他爹畢竟是我的兄弟,咱們不能把事情做絕?!鳖櫞蠼瓟[手,一副仁善模樣。

“那怎么辦?他要是不死,指不定是個禍害!我跟狗縣令有同……同那個之誼,不怕鬧到衙門里?!?

顧炳十分自信,他和縣令是同道中人,這點事根本不算事。

“人情不是用在這種小事上的?!?

顧大江語重心長的說道:“外面廊下有個麻袋,里面是一些劣炭。你明天帶過去,把他拍暈,再給他升上火爐,門窗關嚴實一點?!?

“爹,還是你老謀深算!”顧炳十分佩服,連忙給顧大江倒酒。

顧大江撫須長笑,一副自得模樣。

接下來顧大江又傳授人生經驗,顧炳虛心受教,儼然是父慈子孝。

只不過顧炳依舊喝個不停,顧大江知道兒子心里還有怨氣,所以也不怎么勸阻。

酒入愁腸更醉人,沒過多久,顧炳就趴在桌子上了。

沒醉死,嘴里還嘟嘟囔囔:“等我發達了,我要把狗縣令的老婆睡了,我要讓他在旁邊唱曲兒助興……”

顧大江嘆了口氣,站起身,準備去前院叫奴仆抬走顧炳。

他父子二人談的是私密事,沒敢讓仆人伺候。

掀開棉布簾,顧大江剛邁步出門,猛覺后頸一疼,就已人事不知。

他沒有武藝在身,酒也喝的不少,根本沒有防備。

顧衍看了一眼暈倒在地的顧大江,然后用柴刀挑起棉布簾,向里面看去。

謹慎一點總沒錯,萬一顧炳是裝睡呢。

只見顧炳趴在杯盤狼藉的桌子上,已經醉死過去。

顧衍依舊沒動,而是又靜靜的等了一會,這才提著顧大江,邁步進去。

把顧大江放到椅子上,檢查了一下他后頸,確認剛才那一擊并沒有留下痕跡。

顧衍沒直接殺人,而是拿起已經熄滅的火盆,向外走去。

出了門,顧衍找到了顧大江口中所說的那個麻袋。

打開麻袋,掏出里面的劣炭,放到火盆中,再回到屋里,點燃炭火。

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顧大江父子想用這個辦法殺顧衍,那顧衍就用這個辦法殺他父子。

不用見血,在外人看來也很合理,應該不會有人懷疑到自己身上。

別人只會認為是個意外:父子喝醉酒后,又中了碳毒,沒力氣逃離,正好仆人也不在。

中碳毒這種情況在冬日里并不少見。

輕則癡傻暈厥,重則身死。

窗戶關嚴實后,顧衍出門,又把門關上。

外面風越來越大,雪依舊零零散散。

顧衍就在門外屋檐下等著。

雖說中了碳毒的人會死的無聲無息,但顧衍還是要防止出現意外。

過了兩刻鐘,顧衍打開門,朝里面看去。

只見顧大江還癱在椅子上,根本動都沒動。

而顧炳趴在地上,手伸向門的方向,顯然是心有不甘,垂死掙扎。

探了探兩人鼻息,死的不能再死了。

顧衍來之前做好了搏殺,甚至失敗逃離的準備,但沒想到竟然輕易得手。

看來,一件事的成功與否,不僅要看自身的努力,更要看運氣。

“一路走好,愿來世沒有縣令?!?

顧衍告慰過死者,然后準備搜刮一番。

若是能找到顧炳口中的那本內功心法,就再好不過了。

若是找不到,搞點銀子也行。

畢竟來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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