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書頁將要落進死兆的嘴中時。
一個赤裸上身的壯碩男人忽然沖到了它的身旁,他的左肩秘紋閃爍,被用力繃緊的肌肉宛如一輛奔馳的馬車,撞擊在死兆的身上。
——二痕衍生紋技【勁道強肩】!
死兆的身形在這股巨大沖擊下歪倒了半分,大張的嘴巴偏離了書頁掉落的路線。
它在傾斜了身體的情況下,將脖子伸長,白骨嘴巴大大張開,籠罩了那張書頁。
它猛地將上下頜合攏,砰的一聲巨響。
它咬了個空。
一道金發(fā)的身影從它的大張的口中一閃而過。
當(dāng)那道身影落地,滾在遍地方片與梅花之中,受身站了起來。
她揮開衣角,抬腿邁上翻倒了的木桌,面對著墻壁的大洞將手中的白色獸皮書頁高高舉起。
“嘿,小羊羔!你是在找它?”
墻壁的大洞幾乎盛不下死兆的身體,死兆那對空洞的眼眶中亮起一對幽暗的綠火,仿佛飄在半空中的兩盞巨大的燈籠。
勞與死兆相隔半座賭場對峙,她胸口微微起伏,調(diào)整呼吸。
她看到死兆緩緩張開那張羊頭骨的上下頜,從中吐出一道黑紫色的氣流,數(shù)十對清晰可見的肋條在其羊皮下依次起伏,滾滾雷聲般的低沉聲音從它胸腔中響起。
“是的。”
它伸手扒住墻壁破洞的邊緣,向房間內(nèi)探進頭,堅硬的石塊在它的爪下一觸即碎。
它邁進屋子的羊蹄踏在碎石上,發(fā)出粉碎的聲音。
一步,一步。
死兆的身體在這間屋子中向著勞逼近,勞緩緩隨著死兆的步伐倒退,抬手扶了扶剛才被死兆牙齒碰歪的帽子,扯起一副挑釁的笑容。
“猜猜誰能拿到這張書頁?跑得最快的家伙!”
她忽然轉(zhuǎn)身,向著身后的窗子沖出去,縱身一躍,玻璃紛飛,她躍出了屋子。
死兆微微張開嘴,但在它正要回答問題時,勞說出了答案,這讓它反應(yīng)慢了一秒。
勞在鋪著石磚的大街上受身翻滾了一圈,迅速站了起來,她的皮夾克上沾起了不少玻璃碎屑,在起身時被簌簌抖落。
路上有人望著她從屋子里跳出來,驚訝地圍觀起來。
“還愣著?跑啊!”
勞對人群大喊,握著書頁將其塞進皮囊里,邁開大步?jīng)_向街道的盡頭。
她聽到身后人們竊竊私語,然后聽到墻壁、木門轟然碎裂聲,雷鳴般的吼聲,然后是人群尖叫聲,奔跑聲。
而越來越清晰的聲音,是她身后每一步落下都帶來大地震顫的羊蹄聲。
她咬緊牙關(guān),借著【飛羽】在直線上幾乎以飛翔的速度奔跑。
街道很快就要到達盡頭。
她有兩個選擇。
右邊,是學(xué)校的方向,如果之前報信的警員夠快的話,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正在從學(xué)校趕來的路上。
如果走右邊,她可以很快得救。
但是。
惡魔也會因此被她引入靠近學(xué)校的地方。
左邊通往無人的鎮(zhèn)外樹林,是與學(xué)校相反的方向,走這條路,以她的速度艾耶格也許永遠也追不上來。
但這如果將惡魔引向那里,也許不會有人因此受到傷害。
勞咬緊牙關(guān),腳下已經(jīng)來到了道路的轉(zhuǎn)折口。
截然相反的兩條路,已經(jīng)展現(xiàn)在她的左右兩邊。
她腳步狠狠在地上一踩,耳后【飛羽】用力扇起一陣強勁的氣流,將身體全力一扭。
她在翅膀的助力下進行了一個九十度的極限轉(zhuǎn)向。
身后沖來的死兆與她擦肩而過,徑直撞向了道路盡頭的墻壁。
轟然一聲巨響,墻壁被開了一個大洞,石磚滾落進彌漫四起的煙霧中,煙霧背后響起驚叫聲,酒瓶碎裂聲。
一個小小的東西從煙霧中飛了出來,在半空中閃過銀白色的光芒。
落進勞的帽子里。
勞只感覺有什么東西砸到了頭頂。
但她無瑕顧忌那些,只是用盡全力奔跑。
身后的羊蹄聲再次越來越近,窮追不舍。
隨她一起奔向道路盡頭。
一座偏僻的樹林。
……
艾耶格靠著窗邊,抱肩站在人群外,雖然視線望著面前的擂臺,但心里卻有其他的事放不下。
他的手指不住地敲打在左手手背上,時而轉(zhuǎn)圈摩挲那道他刻下的秘紋。
勞始終沒有傳來呼救。
但他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心里總覺得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仿佛穿戴整齊準備奔赴一場盛大晚宴卻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比如上完廁所忘記拉拉鏈——的感覺。
感覺有哪里不對,但是說不上哪里不對,于是渾身不舒服。
到底是哪里不對?
艾耶格已經(jīng)在這里沉思了很久。
他最終將問題鎖定在死兆最初的預(yù)言上。
——這座城市的雨,會在瑞拉死時停止。
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其中一處不對勁。
那就是雨因為瑞拉而停,這個反常的邏輯鏈條。
但是有沒有可能,在這句回答中,還存在著其他還未被發(fā)現(xiàn)的……惡魔的謊言?
所謂惡魔的謊言,其實不是真的謊言,而是一種含有多種解讀方式的事實。
它可能根本不是錯的,是無比真實的實話。
但其中潛藏的誤導(dǎo),卻有可能比謊言還要殺傷力巨大。
這種含有致命歧義的真話,既是所謂惡魔的謊言。
艾耶格沉思了許久,感覺隱隱有了思路。
卻總是差一點點抓到答案的尾巴。
伴隨著高跟鞋的聲音,有人來到了他的身邊。
艾耶格從沉思中回過神,發(fā)現(xiàn)是紫蕊校長抱肩和他站在了一起。
“瑞拉真是個有活力的小姑娘啊。”她望著擂臺和艾耶格說悄悄話。
艾耶格也將目光投向擂臺。
擂臺上正在對戰(zhàn)的難解難分的是身高體型相仿的一個男孩,一個女孩,甚至發(fā)型也相仿,都是卷卷的短發(fā)淺褐色狗狗頭,只不過一個長點,可以蓋住耳朵。一個短點,大概齊眉。
瑞拉在場邊休息,光著腳盤腿坐在擂臺邊,抱著胳膊分別向左向右伸展著身體。
她已經(jīng)比過五場。
除了對戰(zhàn)比昂卡時踏出了一步破魔步,對其他的學(xué)生根本不需要用全力,五場全勝。
她注意到艾耶格的目光,歡快地朝他揮了揮手。
艾耶格笑笑,隨手回應(yīng)了一下。
與輕松活潑地瑞拉相對,象征系的比昂卡坐在瑞拉對面的半場,沉著目光眼中飽含殺氣,身邊一群女生圍著她揉肩捶腿喂水擦頭發(fā)。
她的秘紋在臉頰。
與她那刀鋒般的發(fā)尾十分相稱。
是兩枚虎牙。
像是某種部落為了威懾獵物,而在臉上涂抹白色顏料,在眼睛下面的皮膚繪制一只月牙般的獠牙,直抵嘴角。
——象征派秘紋【獸王之牙】
她在第一場時沒想到瑞拉會直接用出二痕紋技,被一掌推出了場外。
在輸?shù)舻谝粓鲋螅龤v經(jīng)了9場戰(zhàn)斗,9場全勝,通過了復(fù)活賽,并且一路晉級,即將在最后的戰(zhàn)斗中與瑞拉再次面對面戰(zhàn)斗。
“這場卡拉卡拉的戰(zhàn)斗之后,就是自我派的瑞拉,和象征派的比昂卡的決勝局了,這兩個丫頭一入學(xué)的時候就互相不對付,但是看到年輕人拼盡全力戰(zhàn)斗的感覺,還真是懷念啊。”紫蕊校長說。
她是個不顯老的女人,從外表看不出年紀,只能感受到一種溫柔的成熟感,淡紫色眼影,鬢角落下兩縷細致的卷發(fā)。她抱肩站著,托著柔軟的胸部,紫色禮服在她身上顯得華貴而典雅,淡粉色的絲襪包裹裙下的雙腿。
她的秘紋在額頭,只是平時被齊眉的劉海擋住。
艾耶格此時也看不見她的那只著名的秘紋。
他隨口應(yīng)和道:“嗯……卡拉卡拉這場之后,就是瑞拉和比昂卡……慢著,現(xiàn)在是誰和誰?”
“哈哈,你也注意到了。是啊,我一開始的時候也覺得很驚喜,他們兩個互相沒有見過,一個在鎮(zhèn)子?xùn)|邊,一個在鎮(zhèn)子西邊,家族也基本沒什么交集。但是我看到他們兩個站在我面前,長得那么相像,而且居然名字也一樣,我感覺真的是——太巧了。”
艾耶格一愣。
兩個不同的人。
但是名字……一模一樣?